第122章 渾水摸魚
蕭思溫暗暗心驚,前幾年在大同,他確實遇到過一位高僧,推演他會有國丈之運。
他家三個女兒,一個嫁給了如今遼主耶律璟的弟弟趙王,另一個女婿也是耶律氏皇族,小女兒不過七八歲,暫時不在考慮之列。
兄終弟及,萬一耶律璟有個三長兩短,兄終弟及也是有可能的,故而蕭思溫對此並不意外,也有所期待。
但這件事無疑是個莫大的秘密,若是泄露出去為耶律璟所知,不止是女兒女婿,甚至自己全家都可能有危險。
然而這樁蕭家最大的秘密,趙光美是怎麼知道的一清二楚呢?無形之中好像有個把柄落入了他人手中,蕭思溫如何能不驚懼呢?
他也很好奇趙光美是如何知曉的?當年的老和尚已然圓寂了啊,莫不是死之前泄露過消息?
「德讓啊,看來宋國皇城司比想象的要厲害。」回到驛館,蕭思溫不由一聲嘆息。
身旁一個二十齣頭的年輕人問道:「那我們還要不要……」
「雖然趙光美盯著,但該辦的事情還是要辦。」
蕭思溫道:「不過,你得千萬小心,莫要給他抓住了把柄,畢竟這裡是東京,是宋國人的地盤。」
「是!」年輕人應了一聲,神色肅穆。
……
趙光美那番話自然是信口開河的,但並非無的放矢。
蕭思溫本身沒什麼特別的,但他有個很厲害的女兒——蕭太后。
契丹歷代皇后全部出自於后族蕭氏,姓蕭的太后不知多少,但「蕭太后」作為一個歷史名字,卻專門指的是遼聖宗耶律隆緒之母——蕭綽。
蕭綽,正是蕭思溫之女。
趙光美那番話多少有點揶揄之意,或許也算是試探蕭思溫的野心,但壓根沒想到真的有這麼一樁事情在,以至於讓其受到「驚嚇」。
契丹人前來東京名為賀壽,但暗地裡會不會有什麼小動作,可是真的不好說。皇城司的一大任務,便是盯著這些「使節」。
蕭思溫尤其是重中之重,自是不敢掉與輕心。
除了蕭思溫,麟州楊崇貴、府州折德扆也都來了東京,這兩位世居西北的軍閥根深蒂固,想要剪除絕非易事,免不了需要多加安撫,引以為己用。
尤其是麟州楊家,有個兒子名喚繼業在晉陽,還是北漢前任皇帝的養孫,而今乃是北漢軍方的中流砥柱。
趙光美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一位便是楊無敵楊業,大名鼎鼎的楊家將開創者。因為這層關係,麟州楊家的身份與處境就比較特殊,有些事情必須要好好聊聊。而折家乃是鮮卑後裔,世居雲中近兩百年,勢力盤根錯節,也是不可小覷。
眼看著長春節日益臨近,趙匡胤欣然接見各方使者,東京城裡則是一片風平浪靜。要麼是陽光和煦,春光明媚;要麼是一場春雨洋洋洒洒,與汴河兩岸新發芽的吹垂楊柳相映成趣,可謂是風景優美,一片祥和。
趙光美一直不敢掉與輕心,也許這是暴風雨來臨前最後的平靜。越是風平浪靜,以後就越是可能波濤洶湧。
可是,始終沒有動靜。
無論是先前的打草驚蛇還是敲山震虎,都沒有起到應有的效果,好似幕後那些人完全偃旗息鼓了。
直到二月十四,長春節的前兩天,終於出事了。
這一天,禮賓院的各位使者,甚至是東京許多權貴將領都收到了一份禮物——一壇內中酒。
據說送酒的人乃是閹人,作宮中內侍打扮,以皇帝御賜的名義送達。張令鐸家裡也收到了一壇,張含靈二話不說立即查驗,從中發現了蓖麻子。
這下子,可是讓趙光美大吃一驚,非同小可。
消失的毒酒出現了,而且出現在各國使臣和朝中重臣府上,還是以御賜的名義,這要是「毒」死了使節,或者被發現有毒,後果不堪設想。
無可奈何!
趙光美只能稟報趙匡胤,然後由趙光義出面,帶著真正的內中酒和其他賞賜,逐一進行替換。
好在發現及時,各位時節都覺得御賜之物珍貴,沒有立即飲用,故而並未釀成什麼不利後果。
但整件事引起了大範圍的猜疑,所有人都面面相覷,都好奇這其中到底出了什麼問題,沒有人相信所謂以次充好的說辭。
大宋皇家不僅僅是大為丟臉這麼簡單,原本喜慶的長春節頓時蒙上了一層猜疑的陰影,讓人惶惶不安。
如果只是這樣也就罷了。
二月十五,折德扆在返回禮賓院的路上遭遇行刺,若非其子折御卿及時發現,護駕有功,這位府州折家家主極有可能「折」在東京。
緊接著韓熙載在游鐵塔湖的時候,座船莫名其妙漏水,險些沉默在湖中。
而禮賓院中蕭思溫最為忌諱的「走水」竟然發生了,其貼身護衛韓德讓為此專門向大宋提出了抗議。
除了使者們接二連三出現意外,東京城裡的治安也不好,殺人放火搶掠時有發生。這些事情顯然是有人不想讓趙匡胤舒坦,有意而為之。
顯而易見,鬧到這個份上,已經不是皇城司和開封府能夠應付的局面,為了長春節儀式與晚宴的順利進行,趙匡胤接受了政事堂的建議,調動駐軍維持治安。
石守信、王審琦、張令鐸、高懷德等人先後統帥兵馬,進駐東京,加強城中巡視。
如此一來,秩序井然,安全似乎沒有什麼問題了,但本來熱鬧的東京一下子多了幾分凝重。大宋海晏河清,國泰民安這種話自然也就說不出口了,少不得打上幾個問號,趙匡胤顏面盡失。
只是這樣嗎?
趙光美一直有些疑惑,這些人煞費苦心,弄出這麼大的東京和手筆,只是為了臨了讓大宋丟臉嗎?
僅此而已?怎麼看都都不像啊,付出和收穫不成正比,顯然不合常理。
所以,這些表現行為的背後,真正的目的和意圖究竟是什麼呢?
眼看著長春節即將到來,在盛典的前一天,趙光美越發惴惴不安起來。
如果背後有什麼陰謀,眼下也該行動了,只是……他們究竟要做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