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精神獲勝
秀娘再行一禮:「秀娘恭送大伯。」
陰沉男的臉頓時掛不住了,但是他還是咬咬牙,耐著性子說:「弟妹啊,如果只是為了醫治和帶他出去散心,大哥派人帶他去就是了,弟妹何必親自跑一趟呢?」這下,他也不叫秀娘,而是改叫弟妹了,這也是意味著幾乎翻臉了,說是派人幫忙,實則已是試探秀娘的底線了。
秀娘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大伯要我們母子分開?至親分離,大伯於心何忍?」
「這……」這一下,陰沉男是真的掛不住了,他整張臉都沉了下來,太陽穴控制不住地不停跳動,眼看就要發火。但是想來想去,剛才那些話,實在不足以把火發起來,只好憋住這口氣:「哈哈,好,既然弟妹心意已決,大哥就不說什麼了,希望弟妹一路照顧好我侄子,他可是三弟和弟妹你,唯一的兒子。」
所謂殺人誅心,說出如此狠話,陰沉男已經不打算虛與委蛇了。
為什麼秀娘和她夫君寧願花幾年時間去找靈藥,而不是再生一個健康的寶寶?因為秀娘懷著恆兒的時候,她夫君再次遭難,被平原峽幾個高手圍攻受傷,為了給夫君治傷,秀娘不辭辛苦,日夜照顧,結果夫君治好了,她大病了一場,動了胎氣。
後來為了保住自己和孩子的性命,她被迫動用了猛葯,結果性命是都保住了,但她卻喪失了生育能力,孩子也成了先天智障,直到現在還渾渾噩噩,萬事不知。如今,陰沉男忽然提起「唯一的兒子」這個詞,其實就是暗諷秀娘生不出來了。
秀娘果然抬起頭來,看了陰沉男一眼,態度仍然不卑不亢,語氣卻也變得不陰不陽起來:「是,秀娘將房契和地契皆放在內屋之中,我們孤兒寡母怕是以後都用不上了,想要如何處置,均由大伯喜歡。」
「但是現在,秀娘恭送大伯。」
第四次送客,陰沉男也沒辦法了,話已至此,他也只能點點頭,留下一個「好」字便大步離開,拿下期待已久的田產靈地,卻是根本沒有勝利的感覺,反而憋了一肚子的火。
秀娘看到陰沉男離開,頓時長出了一口氣,在這個人面前,她根本沒說實話,說是去烈馬城,實際上秀娘想帶著兒子往白玉國邊界方向走,到秀山城去。因為那裡有夫君的一個朋友,據說名叫許清風,夫君曾說過他幾個宗門朋友的名字,這就是其中之一。
另外,秀娘清楚,在暗中處處針對自己,還讓人打傷恆兒的人,正是這位大伯,正是夫君張少傑的大哥,張燕傑。
如果讓他知道了行程,說不定他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出來,就像這次打傷恆兒,事後他卻撇了個一乾二淨,竟然裝作沒事人一樣直接跑來探望,連掩飾都沒想過……可見情勢有多麼惡劣了。
就在這時,秀娘忽然聽到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娘……娘娘……媽。」
說話了?他說話了?恆兒說話了!秀娘驚喜回頭,不敢相信地看著自己的兒子,兩行熱淚完全不受控制地順流而下……
張零蛋瞟了一眼,心中喊了一句「我的媽!這就能哭!」,趕緊繼續裝傻,雙眼盯著天花板,看似無意識地叫:「娘……找,找……爹,找爹爹……」一邊說著,一邊還掛著痴傻無知的憨態。
他根本不清楚秀娘是什麼心情,不清楚秀娘為什麼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太長了,時間太長了,快八年了,無論別人做什麼,恆兒是一點反應都沒有。其實,恆兒體質優於一般孩子,都說七坐八爬,他到3個月的時候會翻身,4個月會打滾,5個月會爬,10個月就會走,到了1歲的時候,已經可以自己出去瞎跑瞎玩了。
可是,他就像一個陷入自己世界中無法解脫的人,像是一個自閉症患者,無論別人做什麼,他都不理,無論別人對他說什麼,他都不理。只知道自己亂跑,卻完全不會說話,對外界任何事情都沒有太大反應,就這麼渾渾噩噩的活著。
但是今天,他說話了,他居然說話了!這真是,苦守多年終得果,未及歡喜兩淚垂。
秀娘一下撲上去,一把抱住他,又哭又笑:「恆兒,你有反應了,你真的有反應了!太好了,太好了,你等著,娘這就帶你離開,先去秀山城醫治,然後去宗門找你爹爹。」
張零蛋暗嘆了一口氣,卻只能將戲做到底,一副痴傻無知的憨態,口裡默念:「爹爹,找……找爹爹……」心裡再次暗嘆一口氣:我這是造的什麼孽喲?現在是不演戲都活不下去的節奏了嗎?
「好好,娘帶你去,娘這就帶你去……」秀娘泣不成聲,卻沒想到,陰沉男張燕傑根本沒走遠,他在門外往牆上一靠,裡面的聲音全都聽到了。
此時,他的臉色是真的變了,這個傻子竟然有了反應了?難道那幾個混小子打了他一頓,沒把人打死,倒把人打醒了?張燕傑臉色更加陰沉,這一瞬間,他想到了無數可能的場景。
自己,居然一定會被一個傻子踩在腳下,今生今世不得翻身?張燕傑身體不自覺顫抖了起來,就連秀娘二話不說地抱著孩子,經過大門,經過自己身邊,頭也不回地走掉也不知道……
良久回過神來,已是人去屋空,張燕傑忽然怒了,這個女人竟然完全沒看到我?或者是根本沒有回頭看我!我可是張家真正的家主!她怎麼敢……
張燕傑恢復了一下心情,狠狠地說了一句:「既然你要壓我一世,那就別怪我辣手無情,不顧叔侄之情了。」
……
與此同時,被秀娘抱在懷中的張零蛋同樣不敢鬆懈,想不到自己淪落到讓一個女人帶著逃命,而且還要裝一個傻子。為什麼要裝一個傻子呢?因為這個恆兒本來就是一個傻子……真是個悲傷的故事。
難道只能將自己的一條命,完全交給這個剛認識的娘?沒錯,這是唯一的生路。
張零蛋悲哀地發現,自己對這個地方一無所知,即使在健全的情況下,也只能靠娘。可以這樣說,目前,秀娘是自己唯一的希望,而且若不是她剛才的包紮,自己有可能直接因為失血過多而死。
可是,如果讓她發現,自己的兒子換了一個人……等等,似乎也不是不可以,這個恆兒一直都是個傻子不是嗎?傻子清醒過來以後是什麼樣子,誰知道?誰會懷疑這個?而且,剛才娘聽到自己裝傻賣萌的說話,好像很高興的樣子?
那就是說,她也不知道清醒以後的自己,到底是什麼樣子。
如此一來,只要自己裝作漸漸地清醒,越來越清醒就可以了,對這個地方沒概念,對人沒概念,甚至對常識沒概念都沒關係,反正自己傻的嘛……到時候,完全可以推說是被打成重傷,卻被打醒了,對!
等等,根本不必我去說,別人就會這麼猜。因為我是傻的,所以,我根本不知道那時候發生了什麼。
反正別人不管怎麼猜,也肯定猜不到自己其實是一個三十多歲的萬能宅男,張家武者,來自地球,嗯……唉?對了,這裡也是張家啊,本來就是張家啊,管他地球還是哪,一筆寫不出兩個張字來,沒毛病啊。
想到這兒,張零蛋盯著秀娘,在心裡默默念道:這是我娘,這是我媽,你是我娘,你是我媽……
來自地球的精神勝利法,來自中華的阿Q精神重現江湖,張零蛋要讓自己相信,從現在開始,秀娘就是自己親娘了,反正自己上輩子也沒娘。嗯,上輩子過去了,都這輩子的事情了,還想著上輩子幹嘛?沒錯,這個就是我娘。
於是,張零蛋精神勝利了,從此,張零蛋改名了,他就是恆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