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慈悲
天色尚早，君十二已經整日沒有合眼了，初出江湖便遇上了諸多奇事，對於世上修士來說，每一件都足以讓他們瘋狂。但十二不同，他屬於慢熱的那一類人，並不會因為一時的得失而衍生出對未來的無數美好幻想，很沉著。同時他也知道自己是茫然無知的，他對摺龍村外的事物，少數是一知半解，多半則一概不知。所以他時不時在自己的腦海中，將所有的經歷拼裝到一起，做一個總結。他才不過八九歲，就已經有了這種心境，或許這就是他與眾不同的能力。
此刻，黑霧借君十二之口與毛猴大能講道。
何謂慈悲？
毛猴不知，他只表示，如果恰逢有人需要援手，他可以去無償的幫助。
黑霧搖搖頭，非也，慈悲是種心態，凡悲苦之事皆不能聞之無為。
猴子聞言一顫，世上真的有這種人嗎？但凡悲劇之人，都要施以援手，那又要如何活出自己，豈不是一輩子都要為別人而活？
「你怎知為別人而活又不是為自己而活？」黑霧借十二之口道。
「君兄所言正是，阿玉也曾說過，人的六欲是可以相通的，幫助他人使他人快樂時，自己也能有所收穫。」傅無雙道。
「倘若是如此，也不算驚才艷艷吧。」猴子道，他曾於夢中見到，一片滔天的血海上，無數雙血手拉扯，有一位聖僧步履沉重地踏出。
「或許你可以前去東海畔，仔細問問阿玉。」傅無雙道，他知曉自己青梅竹馬的個性，若是有人求佛而無路，她會感到心中有愧的。
「東海畔嗎？我曾去過那裡的無極學宮，作為嘉賓講課，呆過一段時間，卻不曾聽聞過你口中的阿玉。」猴子摸著下巴道。
「阿玉很低調的，到時候你可不要嚇著她。」傅無雙笑著說。
一時間，佛陀寺陷入了沉默的寂靜，毛猴盯著君十二。
「如今垂青在你那裡還是說你就是垂青？」他問道。
幾人聞言，皆感到茫然，或許他們在某古籍中見過有關垂青的描述，但是此刻普通的環境下，無法聯想到君十二與垂青的關係。
「我自然還是我。」十二說。
「哦。」猴子半信半疑，「垂青反噬的例子我沒有聽聞過，但是黑暗垂青借體重生的例子我知道不少。」他今日有太多的疑惑了，要知道九竅靈猴是世上最沒有耐心的一個種族。
「你多慮了。」十二說。
「嘿嘿，你也不用多說，打一架就知道了！」猴子突然戰意爆發，此地風起，颳得樹葉沙沙作響。
「不愧是九竅靈猴，即使有人為你畫心了，還是無法掩蓋本性，戰意依舊沖霄！」黑霧說。
「大聖功力深厚，這樣對待一個年少後輩，是否不妥？」傅無雙說，作為世上有名的修士，怎麼可以欺負一個後起之秀，尚且兩人此前還相談勝歡。
「我手中自有定奪。」猴子也不多言，衝天而起。
「山外山來戰！」天空回蕩著他的聲音。
隨後，一柄斷劍在無人知曉的情況下，若一縷仙音，破空而去。
「君兄就這麼站著不動嗎？」傅無雙問。
「嘿嘿，讓別人去和他打吧，我就不去了。他的氣息流轉若四海迴旋，生生不息，我也打不過啊。」十二笑道。
果不其然，山外山發生巨震，此城之主傅家老祖聞聲而至，只見一個猴子灰頭土臉的懸在空中，身旁是數個大坑。
「大聖遠道而來，有失遠迎，這是發了脾氣不成。」傅家老祖臉色鐵青，這裡是他的地盤，豈能容忍他人如此放肆。
「老傅，這些事情我會負責。方纔此地有一柄斷劍盤旋，我與它糾纏了半天，而今卻無聲無息的消失了。」猴子望向四周，那斷劍神出鬼沒，像極了折龍山上那個黑霧所用的那一柄。
「這麼說來，大聖是遇見了敵人嗎？」傅誠問。
「不算敵人，罷了，也不是要緊事。」猴子知道，多半真的是垂青在主導那個孩子了，這樣一來，不應與他交惡。
「大聖進老夫家中坐坐吧，鬧出如此大的動靜，老夫可不好收場。」傅誠苦笑。
「罷了，我還有要事去做。此番排山倒海是我不對，這桃園大會的請帖便多給你一張。」說完，猴子從皮甲下拿出三張精緻的請帖，遞給傅誠。
傅誠也沒有推脫，這毛猴來歷驚人，他所舉行的桃園大會中，當真有仙桃，食之可伐骨洗髓。
「大聖太客氣了。」傅誠說。
「今年比往日更加豐收，所以會破格邀請很多人，我擔心，或許下年桃樹就不會再結果了。」猴子低眉，說罷就踏雲遠去。
「這...」傅誠目送猴子遠去后，望著手中的三張留香請柬，心事重重。仙樹將不再結果，是否意味著會有改天換地的大事發生？
佛陀寺內，毛猴一去不回，邱正山來回踱步，嘴中念念有詞。
「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他那雙閃閃發光的大眼中，也有望不盡的雲煙。
「無雙，阿玉姑娘現在過得還好嗎？」邱正山蹲下身子撫摸靈鴿。
「承蒙諸位長輩的照顧，現在清風寺算是香火鼎盛，盛名在外。」傅無雙道。
「那就好，阿玉早些解開心結后還俗，也是一段佳話。」邱正山想起了自己年少時，那一段迷茫過的青蔥歲月，現在又要重走一遍孩童時代，不免有些如夢似幻。
「一切隨緣吧。」傅無雙道。
「男子漢大丈夫，要勇敢地爭取，不要寄希望於未來的自己。」
傅無雙沉默，他何嘗不想阿玉早些還俗，但是她真的很善良，善良到將他與她的世界放在了身旁。
「還未問過前輩作何打算呢？」傅無雙問。
「老夫嗎？」邱正山問。
傅無雙點頭。
「那當然是打遍天下無敵手，做一代宗師了。」邱正山自信滿滿。
「君兄你呢？」傅無雙調頭問君十二。
「我，呵呵，我只想平平淡淡。」十二發自內心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