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運糧
「不嚴重!不嚴重!西北天寒地凍,士兵們又食不果腹,通州那天殺的知州貪婪無度、上下勾結,不僅貪墨錢財,還搞得糧倉虧空,我都把刀都架他脖子上了他也拿不出軍糧來!若不是蕭小姐這萬石糧草,士兵們哪裡等得到朝廷派來的糧食啊!」劉將軍連連搖手,一邊控訴一邊紅了眼。
蕭雲錦輕嘆一聲,示意止青將劉驍扶起,無奈道:「我其實也是有私心,畢竟家父與家兄也在西北,我只有以這樣的方式略盡綿薄之力。」
「不論如何,蕭小姐是實實在在救了數萬弟兄的命!」劉驍又是一揖。
蕭雲錦擺擺手,岔開話道:「輜重部隊啟程了嗎?可與赤州聯繫上了?」
「送往定州的糧草兩日前已啟程了,但赤州……」劉驍面露愁苦。
「赤州如何?出什麼事了嗎?」蕭雲錦心頭一突,忙追問。
劉驍壓低了嗓子,有些焦灼:「四日前西北突降大雪,西梁軍突襲赤州城,我軍傷亡頗重,隨後赤州就再也沒了消息傳出來,前去聯絡的人也沒了消息。」
蕭雲錦心頭一跳,呼吸不由自主地有些慌亂:「那糧草呢?也沒送去?」
「我也是再三思考後覺得不能再拖了,所以命部下將剩下的糧草裝車,連夜先往赤城去,至少途中尚能與涼州、肅州的守軍接洽。」
蕭雲錦穩了穩呼吸,「帶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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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糧倉內乾燥陰暗,倉壁上掛著三五盞明明滅滅的燭燈照不全徑深三丈的糧倉,倉四周鋪著乾燥的谷糠、板席,原本滿滿當當的糧倉如今以空了大半,只剩小部分堆在角落裡。數百位裹著棉布衣的青壯年男子扛著麻袋從不寬敞的倉門擠出來,小心謹慎的從莊子後門繞出去。
莊子后一片低矮的荒山下停著數百輛板車,綿延的輜重部隊排進山裡,瞧不見頭,披甲執銳的士兵往來檢查著裝備。
胡掌柜一面盯著民工將糧草裝車,一面念念有詞地核對著手裡的賬本。他一抬頭,便瞧見穿著一身石青色男裝的蕭雲錦從莊子後門出來,後面還亦步亦趨地跟著人高馬大的劉將軍。他忙迎上去。
「小姐舟車勞頓,應該多歇息才是。」
「無妨,車馬坐久了也乏,出來活動活動。」雲錦見來往搬運的、裝車的勞工都井然有序,心裡對胡掌柜做事更是讚賞。
「都裝好了嗎?」
「差不多了,天黑之前肯定能出發的。」
「賬目核對得如何了?」
胡掌柜將手裡的賬冊捧給雲錦,「請小姐過目,各府上看在小姐的面子上,給我們的糧價都是壓低了的,再加上沿途零散收的,一共收了粟米一萬一千三百六十二石、稻米六千七百一十五石、小麥三千五百四十九石,除了咱們自己留下的一千石,其餘都送去了西北前線。按照小姐的吩咐,各處糧食都是仔細檢查過的,絕沒有腐化、變質的情況。」胡掌柜見劉將軍十分識趣的走開,才低聲道:「只是小姐前前後後給奴才的一萬兩,如今也剩得不多了。」
蕭雲錦略略翻過賬冊,記錄條理明晰,每一項支出都記得清清楚楚。「嗯,胡掌柜做事我自是放心的。」
胡掌柜躬身,眉開眼笑道:「謝小姐誇獎。」他頓了頓,指著勤勤懇懇搬運糧食的勞工,問道:「只是還有一事請小姐示下。按照小姐吩咐,奴才在流民中招了一百位民工,都是勞力好的精壯漢子,聽說每日兩頓飯、隔日吃一次肉便來了。奴才優先選了些拖家帶口的,還是按照一月二兩銀子的月錢付給他們。只是,往後這些人如何安置?」
蕭雲錦抬眼略略掃過,他們大多穿著有些舊的棉襖,年紀二十到四十多不等,身形消瘦,膚色黝黑,骨節粗大,手掌粗糙,行走間步履穩健,鮮有交頭接耳,有幾位年紀稍大的佝僂著背,瞧著便是常做農活的模樣。
雲錦目光沉了沉,待戰事平息,這些流民大多還是會回原籍的,但如今西北戰事焦灼,通州又亂成一鍋粥,放他們回收容所怕也是要挨餓的。
她指了指莊子后那片荒山,問道:「那片山可有主?」
胡掌柜搖了搖頭,「奴才盤下這莊子時便查探過了,這一帶人煙稀少,除了一裡外有兩個村莊,其他地方都沒什麼人,也都是無主之地。」
雲錦略一思索,便有了主意,「等過些日子通州新官上任,你就拿著帖子去拜訪一番,將這荒山買下來。山下修農舍居住,山上交給他們開墾出來種田,收取部分租金。等來年戰事平息,他們願意留下還是願意回原籍,都隨他們去吧!」
「是!只是奴才聽說現任知州四處籌錢,咱們怎麼不趁著現在這個機會把山買下來,說不定還能壓壓價!」胡掌柜有些拿不定主意,試探道。
蕭雲錦微勾嘴角,輕哼一笑,「連你都聽到了你以為你皇上不知?」
「那為何……」
「為何皇上還不對通州知州下手?」蕭雲錦甩了甩袖子轉身回了莊子,避開眾人後才道:「通州知州橫行無阻這麼多年,在朝中定是有人撐腰的,皇上動不了那人但又不甘心國庫被偷,便任由消息從朝中傳到通州,任通州知府從往日勾結的官員那兒要了錢來填補國庫窟窿。等時機到了,再派欽差大臣肅清通州官員,到時候抄家流放也好,砍頭也罷,皇上總能多找點補貼回來。」
胡掌柜目光一亮,恍然大悟,連連贊道:「還是小姐聰慧!奴才怎麼想也想不出這其中關節!不過,這個時候再跟通州知州往來不就告訴世人他們有勾結嗎?」
「如果知州手中有把柄,比如來往書信、賬冊,他們也不能作壁上觀啊!」雲錦頓了頓,又幽幽道,「況且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皇上也心知肚明,只是互相不戳破維護一個相對平衡罷了。皇上不昏庸,這個時候把私底下蠢蠢欲動的人已經記下了,只是哪些能動,哪些不能動,心底有個數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