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煩惱的魏老師
魏老師很煩,因為剛剛結束和教物理的邢老師的談話。邢老師告訴她,1班最好的兩個學生今天有點不對勁。平時有問必答的兩個人,居然今天好像都魂不守舍。答不上來都沒關係,更重要的是兩個人都沒有聽課一樣,這可不正常。
作為K市重點中學排名幾乎是最後一名的一所中學,升學率和升學品質關乎著所有老師的利益和臉面。每次去教育局開會,看著其它重點中學彙報各種尖子獲得的各種成績,作為年級組長和學校教導主任的魏老師,很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在會議上驕傲地說出自己的學生取得優異的成績。唐朝這個年級一共有6個班,班次按照學生的成績在初二開始調整了排名,也就是說1班已經是這個年級最優秀的一個班。按照當時「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教育理念,每個孩子除了學習還投入大量的業餘時間去學習各種「琴棋書畫、刀叉劍戟、煎炒烹炸」,還有就是體育很不錯的一些同學比如高竹竿張森傑。導致整體學習成績和競賽成績和別的學校比一直處於落後的地步。
魏老師很喜歡這2個孩子,因為在她20多年的教學生涯中,很少遇見對知識那麼渴望的人(指唐朝同學),把學習時間安排得那麼精確的人(錢琳同學)。而且2個人好像除了學習,什麼都不會,什麼都不行(特別是唐朝)。其實這個班真正意義上的學習尖子也就這2個了。魏老師並不認為「均衡」發展是合理的,同樣也不認為十根手指伸出來一根獨長是正確的。但作為老師,看見孩子學習好品德佳,如果再能參加個什麼比賽拿個什麼獎,絕對是喜聞樂見的。
就在今早,自己來上班的時候,被4位家長堵在學校前面。在弄清楚昨天發生什麼事情以後,魏老師發現自己有點暈:最瘦弱的學生把最高但不大的學生眼睛弄傷了,最瘦弱學生的家長請學校給予自己的孩子處分,希望學校嚴肅處理這件事,給惹事的學生一個教訓,另一方面給受傷學生和家長一個交代;最高但不大的學生家長請學校不要處分孩子,因為是一件意外事故,在幫自己孩子請病假以後希望班主任在他出院以後安排補幾節課。魏老師心想:什麼?唐朝去打羽毛球?這倒霉孩子他會打個鬼的羽毛球,你們家張森傑也是,叫他平時好好念書,多動動腦子就不會去和唐朝一起打羽毛球了。(可以看出魏老師對唐朝除了學習以外的能力有多麼悲觀了)
最後在結合雙方家長的意見后,得出結論:
一、這是一個意外事件,惹禍的學生和家長後續處理妥當,受傷學生和家長沒有因為事故本身和救治、賠償等問題提出異議,雙方已處理好所有事情;
二、作為學校和老師,不希望因為這個意外事件弄得學校談虎色變,適當、健康的體育鍛煉活動還是應該提倡,所以不作通報批評,只是加強學生在體育鍛煉的安全教育工作。
魏老師認為自己很了解唐朝和錢琳這兩個孩子,他知道唐朝比周圍的學生小2歲,身體顯得很瘦小。但這個孩子是真心的喜歡通過學習來獲取知識。原以為這個孩子只是單純的愛學習,但通過偶然的一次談話,發現唐朝是把「知識就是力量」作為自己學習的第一準則后,魏老師打心底喜歡上了他。(估計魏老師要是知道唐朝所謂的力量是不會被別人欺負估計會另外評估唐朝同學的智商)但是唐朝不知道什麼原因就是不喜歡學習以外的東西,他可以和任何一個同學有說有笑,但絕對不輕易去嘗試別的同學喜歡的東西。玩電子遊戲、踢足球、打籃球、打牌等等和唐朝是根本不沾邊的。其實這是唐朝小時候被欺負慣了,玩什麼都被別人欺負的人,漸漸喪失和別人一起玩這些東西的興趣。只是魏老師萬萬沒想到唐朝居然會去打羽毛球,而且一打還能把一個體育不錯的大高個眼睛打壞。本來其他男生就嫌棄唐朝太弱小隻喜歡欺負他不喜歡跟他玩,他好像也不在乎和別人一起玩,再加上學習上總能甩開別人一截,唐朝在學校其實是沒有什麼朋友的。
而錢琳這個孩子,家境優越,父母屬於很早就在外國工作的社會精英,對子女的管教是全權委託給錢琳的奶奶。錢琳的爺爺已經去世了,家裡就剩她和她奶奶。錢琳奶奶是農村人文化不高,但很奇怪的就是這樣的老人兒孫都非常出彩。錢琳從小就和他的父母很像,喜歡嘗試新鮮事物,而且她不嬌氣,只要別人叫她,她都會去。錢琳的父母是接受西式教育的,非常鼓勵她的這種行為方式。但這個丫頭學什麼都學不好,或者說玩什麼都玩不好:因為她實在太嚴謹,什麼都要計劃的好好地,就像她安排值日打掃衛生那樣。學習嚴謹是好事,但是「玩」這件事太嚴謹別人都不願跟她玩,用別人的話說:太累,咱們都是想怎麼來怎麼來,錢琳一出現馬上得按照她制定的節奏和步驟來。慢慢地,從一開始男生女生都願意和她一起,到男生受不了漸漸遠離她,到最後連女生都不怎麼喜歡和她一起玩。而錢琳漸漸地也就不喜歡和別人交流,經常獨來獨往。但也許就這樣,讓錢琳把精力慢慢又轉到學習上來,學習成績從此名列前茅。
2個人用現在的話說都是「智商很高,情商很低」的類型。魏老師當初特意把兩人安排成同桌,就希望他們不要被其他東西影響,因為兩人都是可以把無限精力投入到無限學習當中去的人。最近有老師反映錢琳和唐朝有點不正常,經常看到他們在放學后留在教室里聊天,兩人不知道聊什麼聊得很高興,最過分的是有老師天黑了還看見他們拿著垃圾桶在垃圾房門口聊得正起勁。魏老師聽見這些傳聞的時候一開始有點緊張,慢慢又發現兩人的學習並沒有被耽誤,錢琳的成績一直緊緊咬住唐朝,有些小測驗甚至比唐朝考得還好。而看似漫不經心的唐朝,好像也在背地裡加強學習力度。這讓魏老師很欣慰。但剛才邢老師說的話,把她好不容易放鬆一點的心又一次繃緊了。
「說說,怎麼回事,邢老師剛才告訴我,你今天上課思想不集中,問的問題好像根本不知道是什麼。」魏老師看著自己眼前的錢琳,女孩看出來有點緊張。
「對不起,魏老師,我不是故意的。」錢琳老實巴交的道歉。
「哦,不是故意的?如果是故意的,你應該做什麼?」魏老師有點生氣,這丫頭以為自己幹嘛呢?闖禍了?
「不是不是,我是說我不是故意回答不出問題來的。」
「那你是故意不聽課,故意不聽邢老師的問題?」
「不是不是,我只是不知道怎麼回答邢老師的提問。」
「意思是你知道邢老師問的問題?」
「也不知道。」
「錢琳,我很失望,失望的不是你回答不出問題,也不是你不知道邢老師提問的是什麼,而是你根本不願說真話。」
錢琳更緊張了,「我…….我今天不舒服,所以沒……」
「你怎麼了?需不需要去醫務室看看?」
「不用不用,我今天…….」錢琳很艱難的回答著。
「今天怎麼了?說話呀。「
「我……今天……頭…有點….暈,所以……沒好好聽課。」錢琳結結巴巴的說道。
「哦,是不是眼睛還有點看不清楚?」魏老師關心地問道。
「是是是,是有點看不清楚,我都懷疑自己有點近視了。」
「哦,你坐在第一排都看不清楚?」
「是的,但我想應該不嚴重,休息一下就好了。」
「你最近是不是看書看得太晚,而且光線不是很好?錢琳,不是老師說你,多看書是好事,但一定要保證足夠的休息,你看3班的某某,就是不愛護眼睛,這才初二就800多度了,這樣下去可不行…….「
「沒有,魏老師。」錢琳趕快打住了魏老師,她最受不了老師這種很關心很關心的態度,讓她很不自在。「我最近休息很好的,您知道的,我是按照我的計劃步驟在做的。」
「那就好,那你眼睛最近是不是收到過外力壓迫或者被什麼東西打到過?」
「我又不是張森傑,對了魏老師,張森傑眼睛沒事吧?」
「不嚴重,需要休息一段時間,我覺得有事的是唐朝,他今天看起來不對勁。」
「是啊,魏老師,我覺得也是。他今天很不對勁,第一次聽見他嘆氣不說,他今天居然要我一個人打掃衛生,還跟我借讀書筆記,最過分的他之前居然還偷看我的讀書筆記,您是不知道我保管讀書筆記有多嚴格,趙老師不檢查的話我從來都不帶來學校的,這傢伙居然能偷看到,我估計是……」錢琳一下子打開了話匣子,滔滔不絕的向敬愛的魏老師訴苦。
「果然是因為唐朝。」魏老師看著這個缺心眼的孩子在呱啦呱啦的訴說自己的「委屈」,對自己的判斷不知道該怒還是該笑。怒吧,兩個人難道真的「早戀」了?笑吧,果然是昨天的事情讓錢琳都跟著心不在焉,但這孩子估計更在乎的是自己讀書筆記的事。也難怪,唐朝這傢伙怎麼看到她的讀書筆記的?魏老師打算再問問唐朝。
打發走錢琳,把唐朝叫道自己的辦公室。和錢琳不同,這個傢伙一點都不緊張。也不知道是神經像恐龍一樣強大,還是已經認命了一樣。唐朝一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態度。魏老師看著就生氣,你才多大?就搞出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來了?
「自己說吧,怎麼回事?」魏老師決定「敲山震虎「。
「對不起,魏老師,我不是故意的。」唐朝老實巴交的道歉。
「哦,不是故意的?如果是故意的,你應該做什麼?」魏老師想扇眼前這個傢伙一巴掌,兩人是不是約好了?開口都是這句。
「不是不是,我和張森傑沒怨沒仇,我故意傷他幹嘛?再說,您是知道的,純屬意外啊!」
「沒問你這個!」
「那您要問什麼?」
「我問你,物理課怎麼回事?邢老師跟我說了。」
「哦,是這樣的,我的確沒好好聽課。因為我在想別的。昨天我把張森傑的眼睛傷到了,聽醫生說要休息一段時間。我就琢磨著要不要給他去補補課?我不小心讓他受傷了,不能就這樣讓他耽誤學習了是吧,這是我應該做的,您不用表揚我。但是補什麼呢?我就想張森傑同學體育不錯但其他功課一般,應該全方位的給他講一講,那我是不是該制定一個補課計劃?補課計劃應該結合實際是不?他左眼受傷了,只有右眼能夠看到,要是補課時間太長會影響他休息同時會在、給他的右眼造成更大的負擔,我覺得時間應該控制在每天1個小時左右,問題來了,1個小時能講什麼?平時咱們一節課都是40分鐘啊,我要把全部課程都講,估計他出院我都講不完。那就失去補課的意義了,所以我想選重點來講…….」
又一個打開話匣子就啪啦啪啦沒完沒了的傢伙。魏老師頭疼的摘下自己的眼鏡,用手反覆的揉著自己的太陽穴。看樣子自己是多慮了,原以為的「早戀」根本就是個笑話。兩個都是缺心眼的人,怎麼看都不像早戀。而昨天發生的這起意外,整個經過和處理,魏老師覺得已經很好了,她只是很好奇唐朝怎麼會跑去去打羽毛球。
魏老師揮了揮手,打住了唐朝的「演講」。冷冷地說:「這麼說你就一門心思的想對張森傑補救點什麼,就沒有想想當時為什麼會打傷他?」
「完了!」唐朝的心一陣冰涼。怕什麼來什麼,自己避重就輕禍水東流的計劃落空了,魏老師根本不給自己一點機會啊,原本以為自己貌似拚命一樣的把事情引到「後續處理」這個環節上,自己就能逃過一劫。但現在,怎麼辦?
「魏老師,我錯了,我真不是故意打傷他的。」唐朝強裝鎮定。
「沒問你這個!」魏老師第二次說出這句話。「問的是你為什麼會打傷他,你怎麼想的」。
「我想他眼睛不會瞎掉吧?看見他捂著眼睛,臉上都是血,我真的嚇壞了。」唐朝哭喪著臉。
「……」。魏老師臉色很難看。
「我就想趕緊把他送到醫院,趕緊通知他的父母。」
「……」魏老師用手緊緊抓住了座位的扶手。
「我不敢回家,我怕我爸爸揍我。」
「……」魏老師跟自己說要冷靜。
「我怕學校處分我,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魏老師快要暴走了。
「我……,真沒了,我就想了那麼些。」
「最後問一次,我就想知道,你怎麼會跑去打羽毛球的?」魏老師努力地沒有讓自己咆哮,但她不知道她已經在咆哮了。
「張森傑跟別的同學說,他羽毛球十分厲害,特別是雙打。人家不服氣,說2個女生就能把他搞定,他就說他帶個不會打的也能打贏人家。他就帶上我了。」看到魏老師「猙獰」的面容,唐朝不敢再有隱瞞,只能竹筒倒豆子了。
「你就去了?你之前摸過羽毛球拍嗎?」
「沒有。」
「這你也敢去?」
「錢琳說,羽毛球很簡單,盯著球用拍打過去就行。」
「錢琳?這裡面還有她?」魏老師覺得這事可能沒那麼簡單。
「有啊,我不想去的啊,但錢琳說很簡單我就去了。」
「錢琳不會只是說說你就去了吧?就沒別的什麼了嗎?」
「對不住了,錢琳。」唐朝在心裡向她道歉。「我實在扛不住了。」
「錢琳跟我說,他和張森傑打賭,誰輸了誰去幫對方值日3次,她說我去拖住張森傑的後腿,大不了3次值日她分我1次。」
「你怎麼說?」
「我說1次不行,至少2次。」
「你就不怕她打賭輸了?」
「怕啊,所以我跟錢琳說她如果輸了我去幫她打掃2次,她很愉快的答應了。其實不用說,她輸了的話100%會把我抓去幫忙,我也躲不掉的,能少1次就1次吧。反正2個人打掃總比1個人快,也沒什麼。」
「然後你就去了?」
「沒有,錢琳說我直接去太露骨,要我差不多等他們在球場上了,假裝路過。」
「然後呢?」
「然後我就按照她說的,假裝路過。錢琳故意指著我對張森傑說,有本事帶著我跟她們2個女生打,張森傑就把我叫過去了。」
「但是錢琳昨天沒在現場吧?」
「說好的三局兩勝,第一局張宇負責攔網,我就在後面。張森傑很厲害,我連球都沒摸到。他一個人就打敗了對面。第二局還沒開始,錢琳就說她有事先走。另外一個女生溜不掉了,只能再找了個女生來搭檔,然後說張森傑在前面太賴皮。張森傑很得意,就說他在後面照樣能打贏她們。」
「然後你就在前面,然後就打傷了張森傑?」
「是這樣的。」
「那麼說來,你其實更在乎的是會不會把錢琳牽扯進來?而不是打傷張森傑這件事本身?「
「是」
「你是不是覺得一人做事一人當,這事反正是你造成的,自己扛著就行?」
「是」
魏老師看著唐朝,真相原來如此。怪不得2個人都神不守舍,原來這事是3個缺心眼合力演出的。受傷那位看來有點不值得同情,被另外兩位挖了個坑,還高高興興地跳,當然,要不是意外的話倒是還可以反坑一下挖坑的人;沒戰鬥力但殺傷了對方的那位,真不是省油的燈啊,扮豬吃虎贏了自己受益,輸了也不吃虧順帶還討好了錢琳。幕後的那位,更是算計得厲害,只是沒想到張森傑那麼厲害,見勢不妙也就開溜了。
「行了,弄了半天是這麼一回事,回去你跟錢琳說,這件事到此為止,叫她不要疑神疑鬼的,給我好好用心學習;你呢,也不用想太多,怎麼給張森傑補課我會考慮的,他的家長已經要求我們安排的,還輪不著你來操心。」
「是是是,謝謝魏老師。」唐朝小雞啄米一般的點頭。
「還有,這件事既然發生了,你也該好好考慮一下多參加一些體育鍛煉了,明年中考,體育佔了30分,你這模樣我實在為你擔心。」
「好的,回去我就認真參加各種體育鍛煉。」
「你去吧,記住以後幹嘛都要注意安全。」
「好的,魏老師,我走了。」唐朝恨不得馬上插上翅膀離開這個地方,才走了幾步,只聽見魏老師說:「回來,還有一件事。」
唐朝很不情願的轉過身,小心翼翼地看著魏老師:「您說。」
「錢琳說你看過她的讀書筆記,你怎麼做到的?」
「冤枉啊,魏老師,錢琳把她的讀書筆記看得比她的命還重要,上廁所都要帶著,我怎麼能看得到?」
「人家錢琳說的可是你不但看了還說人家寫的有瑕疵。」
「魏老師,不瞞您說,趙老師在語文課可是對朱自清的《背影》這篇文章著重講過的,錢琳呢,我估計她爸媽都不在身邊,會對這篇文章有相同的感觸,而且會很深。按照她的習慣肯定會寫《背影》的讀書筆記,我今天試探了一下,果然如此。」
「意思是你真的沒看過,只是憑感覺試探她的?」
「我向***發誓,真的沒有看過。」
「你可以走了。」魏老師感覺頭更痛了。
唐朝突然換了一副嘴臉,滿臉笑容的說「魏老師,您看,既然我都保證沒看過她的讀書筆記了,您要不幫我跟她解釋一下?」
魏老師也跟著笑了起來:「好啊,你覺得我跟她說你沒看過只是通過觀察就知道她肯定會寫讀後感,錢琳一定會很高興,然後和你好好交流一下你是怎麼觀察怎麼判斷這些個問題?你確定?」
「唉,不好不好,人家女孩子的心思我去觀察什麼啊,算了算了,不給魏老師添麻煩了,反正人家也認定我看過了,黑鍋我背就是了,您就不用費心了。」
「滾!」魏老師實在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