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東窗事發
未央宮宣室之外,直挺挺地跪著一個人,細看之下,是大將軍衛青。
在他的身邊昏倒著一具瘦削的身體,竟然是太子劉據。
在椒房殿,衛皇后真挺挺的躺在床上,已經二天二夜滴水不沾,如果不是還有微弱的呼吸,還以為是一個死人。
咸宣與衛青的關係匪淺。
元光元年(前135年),衛青為組建騎兵而四處徵集好馬時,發現河東太守屬下有一位官員精明強幹,熟諳馬務,於是保舉他為廄丞。
這個人就是咸宣。
後來,咸宣的職務不斷升遷,先後任御史及中丞。
在此過程中,參與了處理淮南王謀反案和漢武帝的寵臣主父偃受賄案。
之後再次升遷為左馮翊及右扶風,管理三輔之地。
由於他為人嚴酷,官場多年,得罪不少人,因此多次被罷免。
但都會很快就能東山再起。
究其原因,是因為背後有衛青為他保駕護航。
咸宣投靠太子之事,衛青早就知道,但衛家是太子黨中的一員,咸宣並不算另投他人。
渭城縣令成信死後,屍首消失無蹤,想來不是被丟到某個山崖之下變成一堆腐土,就是被野獸吃掉變成糞土。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有了殘留在上林苑牌坊上的箭羽,以及從草叢裡找到的那一份名單,誰是兇手一目了然。
誰也想不到太子竟然膽大至此!
冒犯禁令,行結黨營私之事;不顧父皇和母后的反對,偷試情慾;設立秘密據點,擄殺與自己有仇怨之人,軟禁和虐待眾多的美麗女子。
僅在張家村的宅子里,就發現十多具男女的屍體。
第三天,衛青還跪在宣室之外,嘴唇乾裂脫皮,眼睛血紅一片,已經落得不似人形。
這三天里他滴水不沾,不睡一刻,一直在跪著。
太子劉據還在一旁昏迷不醒,偶爾有醒來的時候,都會掙扎著跪在衛青的身邊。
幾名待醫在椒房殿前團團亂轉。
衛皇后的身體虛弱,已經出現昏厥現象,但她拒絕一切治療,一心求死。
劉徹在室內平靜的批改著奏牘,似乎外邊發生的一切與他無關,長公主已經來過了兩次,但情況沒有絲毫的變化。
此刻的皇帝,彷彿是鐵了心腸。
不但是皇宮和大將軍府亂成了一團,亂的還有丞相府.
庄青翟與三長史一起長吁短嘆,惶惶不可終日。
「丞相,如何是好?」邊通的聲音在顫抖。
他的膽量最小,這幾天總是在發惡夢,夢想到自己被反綁雙手,砍掉了腦袋,還有他那個只有三歲的小兒,變成了無頭的屍體,一邊哀哀痛哭,四處摸索著,尋找自己的頭顱。
「這事,應該算不到我們頭上吧?」王朝心存僥倖。
確實,他涉及未深,有時幫助太子說幾句話,大多是看在庄青翟的臉面上。
朱買臣一直沉默不語,半晌之後才搖頭說道:「如果僅是這事,還不足以致命,最怕是有人蠢蠢欲動,趁機網羅罪名。
他說的是誰,在場之人都是心知肚明,於是,他們臉上的愁容更深了。
到了第四天,庄青翟請辭丞相之位,皇帝准奏;朱買臣、王朝、邊通三人跟著請辭職長史之位,皇帝同樣准奏。
前丞相的府邸里,薛澤得意洋洋的撫鬢而笑,他在為自己的急流勇退而沾沾自喜。
「阿耶,庄青翟會不會死?」薛峰問道。
「難說,」薛澤輕輕的搖頭,「現在能救他們的,只有一個人。」
「還有人能救?」薛峰驚訝的反問。
他有點想不通了,衛家的主要人物就是衛青和衛皇后,他們全因這件事陷進去了,還能誰有這力量能把他們救出來?
皇帝?或者長公主?
可惜薛澤並不回答他的問題,他在想,就算庄青翟逃得過這一次,張湯會不會輕易放過這復仇的機會呢?
第五天,衛青還跪在宣室之前,身形搖搖欲墜,但兀自支撐;衛皇后已經昏迷不醒,但她未昏迷之前已下了詣意,不準任何人給她救治。
第六天,霍去病進宮面見皇帝。
「皇上。」
只說了兩個字,霍去病已經忍不信掩住嘴,輕咳一聲。
「去病,」劉徹輕輕嘆息,「我知道你的意思。」
霍去病臉露苦笑,輕輕的搖頭,「皇上,請讓大將軍回歸司馬府吧,去病撐不下去了。」
望著越是瘦削是霍去病,劉徹的心中一痛,緩緩的說道:「我們曾經約定,必滅匈奴,你可不能半途而廢。」
霍去病瘦削的身軀一挺,提高了聲音,「只要皇上一聲令下,去病就算死,也要死在大漠之上。」
將軍百戰死……
劉徹咀嚼著這句話,突然感覺它充滿著鐵血,也充滿著英雄遲暮的無奈。
過了半晌,才緩緩點頭,說道:「太子禁足三月,衛青罰俸祿一年,這事情,先這樣吧。」
這話一說出,突然感覺一種說不出的倦意。
別看他這幾天假裝平靜,誰又知他心裡的煎熬呢?
自己的皇后、太子,還是帝國的頂樑柱一般的大將軍,丞相,每一個都是稍有閃失都會地動山搖的存在,他能平靜得下來嗎?他能若無其事嗎?
先這樣……
意思是說暫時告一個段落,以觀後效,並不是就此完結。
「謝皇上!」
霍去病慎而重之的行了一禮,想了一下,還是略作解釋,「我認為,在這件事上,皇后與大將軍只是一知半解,絕無縱容之意。」
「呵呵,他們不縱容,是誰縱容?難道是我嗎?」劉徹的臉上露出了苦笑,自嘲的說道:「也許真的是我。」
慈母多敗兒,這一句話應驗在了衛皇后的身上;但子不教父之過,他這個當父皇的多多少少也有負有一定的責任。
都是自己太過嬌縱了……
那麼,從今以後,嚴加管教吧。
半個時辰之後。
衛青硬撐著叩頭謝恩完畢,然後頹然而倒。
他可以放心的昏迷過去了。
待醫終於能夠進入了椒房殿,一時間,拿葯的,拿吃的,一大批人手忙腳亂。
太子被人抬了回去,不過劉徹在這件事情上違約了,原本說好禁足三月,現在變成了半年。
太子最親近的幾個人也無一輕饒。
少傅石德未能執行教化之功,被貶為庶民;右拾遺狄山平日多有諫阻,但仍被貶到到安故縣當一名守邊的小卒。
張光最是聰明,他在殺死表弟張采,和滅掉咸宣滿門之後,隨則逃之夭夭。
事情並未到此為止,正如薛澤所預料的一樣,張湯並沒有打算放過庄青翟等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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