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章 玉珺
看著依舊黑沉的夜色,安歌卻再無法入睡了。她披了衣裳,坐在桌前,遙遙回想熙寧舊事,不知不覺天也亮了。
因為下了雨的緣故,推開窗,迎面撲來的空氣格外清新。空氣中,夾雜著淡淡的荼蘼花香,好聞至極。安歌深深吸一口氣,甩了甩略有些沉重的頭。洗漱完畢,一個小宮女就端著個銀盤,給她送早膳。安歌見了,笑著對她道:「早就對你說了,我自己走去薈萃堂用膳,你不必日日送來。」
那小宮女笑回:「我喜歡姐姐,願意多走幾步!」
「以後可不要了,我寧願你多睡一會!」
「雲姐姐,我一向早睡早起的!」
安歌笑著戳了戳小宮女的額頭,看著她頭上有些雜亂的髮髻,便道:「瑁兒,你的髮髻亂了。隨我來,我替你梳一梳。」
瑁兒順從地找個凳子坐下,任由安歌擺弄她的髮髻。
安歌將瑁兒的頭髮重新理好。瑁兒對著鏡子左右照了一番,笑道:「雲姐姐的手好巧,新的髮髻真好看!」
安歌放下梳子:「哪裡是我手巧,分明是你的頭髮生得好!」
「雲姐姐是從哪裡學來的梳頭本事?」
安歌心裡一嘆。母後身邊,跟著一個極會梳頭的老宮女,母后許多髮髻樣式都是由這老宮女梳理的。安歌在旁,也學了不少好看髮式。
「沒人教我。不過無師自通罷了。」
「我真羨雲姐姐,不但會撫琴,還會梳頭。我聽旁人說,說雲姐姐還會許多別的。」
「是嗎?」安歌思忖再三,解釋道,「瑁兒,我清楚自己的身份。我入東宮,也和你一樣,是眾多伺候太子殿下侍女中的一個。你不要將我想得那般厲害。我不過是極普通的人罷了。」她知道,自進了東宮,雖刻意低調,但還是引起了別人注意。
「雲姐姐,我是該走了。你不知道,這些上了年紀的嬤嬤,嘴碎著呢!」
安歌看著瑁兒匆忙出了院子,才坐下來吃早飯。
過了辰時,安歌已然在廊下走了一個來回了。飯後活動幾步,是她在熙寧宮中養成的習慣。從前在燕王府,現在身處東宮,這個習慣,未曾改變。此時,玉瑾書房伺候的一個小太監,已朝著安歌住處走了過來。那小太監手裡恭恭敬敬地托著兩瓶酒,正是玉瑾送給安歌的荼蘼酒。
「雲姑娘,這是太子殿下吩咐小的給姑娘送來的。」那小太監見了安歌,笑著就回。
安歌上前,看著紡錘形狀的瑪瑙掐絲瓶子,卻贊:「好漂亮的瓶子!」
那小太監笑得諂媚:「姑娘好眼力,這對瓶子,是西涼國進貢來的,皇上又賜給了太子殿下。」
安歌遲疑道:「既然這樣珍貴,這對瓶子我不能要。你隨我進來,我把瓶里的酒倒出來,瓶子你收著。」
那小太監連忙搖頭:「哪裡有送酒退瓶的事呢?這是太子殿下的心意,姑娘若這樣,只叫小的難做呀!」
見小太監做愁眉苦臉狀,安歌就道:「也罷,我就收下了!」
小太監將荼蘼酒放在海棠樹下的石桌上。安歌也對這荼蘼酒有些好奇,上前將瓶上玉色的塞子拔開,一股醉人芳香就氤氳襲來。
好香!安歌以為這酒既是荼蘼花釀的,猜想該是紅色的汁液。不想發現瓶內佳釀卻如泉水那般清澈。
安歌取來一個小杯,剛想小酌幾口,院外就傳出一個男子的聲音:「不想這裡這樣僻靜,竟有這般的酒香飄來!」
安歌握著酒杯的手不禁一抖。話音剛落,就見一個身著緋袍,年紀雙十左右,手裡握著一把扇子的男子,快步走近。
是他?太子玉瑾的三弟?安歌驚詫之餘,來人也一下識出了安歌。玉珺皺眉遲疑,似乎還不信:「雲姑娘,你怎會在這裡?」
安歌佯作鎮定:「見過韓王!」
玉珺揮了揮手,無謂道:「不用行禮!我只問你,你是如何進了東宮的?母后並沒有將你送給太子呀?」玉珺的神情頗為不悅,如受了矇騙。
「回韓王殿下,我表哥看出太子殿下屬意與我,便將我以琴女身份送入東宮。」
「是嗎?我竟一點不知!」玉珺便坐在樹下的石凳上,口中又道,「好個玉瓚!真會拍馬屁!這麼大的事,竟敢瞞著父皇母后!」
安歌小聲提醒道:「韓王殿下,這哪是什麼大事,安歌不過一個落魄門第的女子!」
玉珺又看了看安歌,嘴裡哼了一聲:「我說的不是這些!」玉珺說完就蹙起了眉頭,怎麼這樣的大事,春苓這丫頭也不過來通報一聲?難道自己的所為讓玉瓚看出破綻來了?
「如今,我在太子殿下身邊伺候,只算是他的侍女。我也不羨那良娣之位,想皇後知道了,對我也該放心的。」
玉珺不以為然地冷笑:「哼!你這般美貌,我二哥當真捨得!想來,我是看錯他了!表面上裝得雲淡風輕,實際比誰都會阿諛奉承!我大哥得了你這個寶貝,只怕以後對他更是言聽計從了!」說著,卻又將拳頭捏得緊了又緊。
安歌垂下眼瞼,與玉珺道:「韓王既是聞酒香而來,何不就在此喝上一杯?我的事微不足道,還請王爺不必將它當一回事。」
玉珺看著安歌:「到底讓我大哥佔先了一步!早知我二哥有此心,我就該先行一步將你討要了去!」說著,一下站了起來,他打量著安歌的住處,眸子微微發紅。
就在安歌與他執盞之時,玉珺忽然伸出手,摟住安歌的纖腰:「雲姑娘,我方才去過太子屋裡了,他還未醒呢!想必這時候他也不會過來!在這裡喝酒有什麼意思呢?要喝,莫如就去姑娘房裡喝。房裡喝酒,才更痛快!」
不想玉珺這樣放肆,安歌心裡焦灼,但還是鎮定道:「韓王請自重!安歌是太子的侍女,韓王如此,就是對太子的不敬!」
玉珺本就無放手之意,反將安歌的腰摟得更緊了:「雲安歌!你害什麼臊,這都進了東宮,還裝什麼純良女子?」說著,就欲將安歌橫抱進房裡去。
「放心,我不是那登徒子,同你進了屋也不過就是喝酒聊天!」畢竟人在東宮,玉珺也不想將事鬧大。
「君子不強人所難!韓王若是君子,不如就放開我。」安歌壓低嗓音。
「我若不放,你又當如何?」安歌剛烈的性子,更激起玉珺的好勝之心。
「不如何!看來你貴為皇室之子,品德修行也不過如此。倘若皇上、皇後知道了,也會覺得殿下無恥,從而心生失望。」
玉珺不禁一怔,看著她迫人的眸子,不安分的手,不自覺就鬆了下來。
「我不逼你!我問你一件事!」玉珺悻悻然。
安歌見韓王不再用強,神情也是一緩,就問:「韓王想知道什麼?」
玉珺就指了指石桌上的瑪瑙掐絲瓶子,問安歌:「這酒不錯,可是我大哥送給你的?」
「不錯,此酒的確是太子殿下所贈。」
「與他相處這麼久,我卻不知道這東宮竟藏著這樣的好酒!可見,我大哥也是個有城府的!」
「不過幾瓶酒而已,王爺多心了!」
玉珺就道:「可見,他也是防著我。」說完這話,玉珺眉毛一皺,咬唇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