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萬妖之節
「燕兒,門口風大,領客人進來坐吧。」
十年的凡塵光陰,並未在男子身上留下絲毫痕迹。其甫一出現,便是道月朗雲舒的風景。
「華先生,別來無恙。」
調侃被正主抓包,殷尋也並未覺得不好意思。
她瞥了眼男人身上做工彆扭的長袍,眸中再次泛起笑意:嘖嘖,這倆人肯定有姦情。
「十年不見,姑娘的修為倒是精進不少。」
畢竟是千年化蛇,只一照面便勘破了項鏈的偽裝。
殷尋扯了扯嘴角,也沒有向他隱瞞:「雖然被困住非我本意,但也因此得了個機緣,算是因禍得福。」
少女沿桌坐下,再次講述了之前的遭遇,只相較於掌柜的版本,更多了幾分細節。
「我還以為,姑娘這次來,是為了參加萬妖節的。」
聽罷殷尋的「故事」,化蛇大人替尤自激動的林燕斟了碗茶,意味深長地看將過來。
「萬妖節?」
見其面上的疑惑不似作偽,男人挑了挑眉,語調微微上揚:「怎麼?姑娘竟是不知道這事兒嗎?」
「嗨,阿尋姐姐本就不是北凕人,她剛剛脫困,不知道這個也正常。」
林燕扒拉了一下身邊人披散的袖子,興緻勃勃地開始了講解:
「姐姐聽說過琊關六府吧?除了璇安和瞳林,北凕還有靖曦、玉丘、王溦、衡岳四個主城。它們被葉羅迦河與荊棘之地分隔開來,彼此呈六角合圍之勢。」
林燕伸手蘸了茶水,在木桌上畫出一個歪歪扭扭的形狀。
「多數人只知道六府興起於異變之後,因成功抵禦妖獸入侵逐漸聚居人類。卻不知六府環繞的中心,還存在著一座廢棄之城。」
她在圖形的內部輕輕一點,聲音中不由自主地帶了些神秘:
「墮城孤壤,方圓九千二百六十七里,整體被神方結界籠罩,是北凕鮮少提起的禁忌之地。
相傳那裡封印著異變后無法消散的妖魂和魔煞,每隔百年便需要通過祭祀重新為結界注入元靈。
由於間隔時間太長,這事兒在凡俗之間極少流傳,但各大世族卻是心知肚明。
而這場祭祀儀式演變至今,就是北凕六城共同參與的萬妖節。」
她頓了頓,語調再次變得輕快:
「姐姐來得正巧,明日就是萬妖節前的會靈儀式。三天前城主就發了通知,屆時會有靈獸車架遊街而過,將各城陽靈聚集到孤壤之外。」
「自打少城主來了之後,璇安就變得冷清了許多,連店裡的生意也不如以往。現在好容易有個節日,總算可以再熱鬧一番。」
「所以,燕兒也不喜歡那位少城主么?」
殷尋抿了口茶,感覺此人的存在感實在有些高了。
「倒也不是啦,少城主雖然凶了點,但也不算濫殺無辜。上回叔父不在,有個妖修在門口鬧事,還是他路過嚇跑的呢。」
林燕搖了搖頭,表情有幾分糾結。
「況且他長得非常好看,實在是很難讓人討厭起來……」
這丫頭的顏控屬性真是從小到大一點沒變。
殷尋瞥了眼化蛇大人的表情,捕捉到對方那淡淡的無奈,不由得有點好笑。
「尋姐姐,明日咱們一起去參加會靈儀式吧!你之前盂蘭節失約,我可是遺憾了好久呢!」
寒暄結束之後,林燕朝少女發出了久違的邀請。殷尋推脫不過,也好奇那傳說的儀式到底如何,便順水推舟地答應了下來。
「殷姑娘,你的房間還是從前那處。有人出錢買了下來,這丫頭隔三差五也會去打掃。」
登記入住時,化蛇大人掏出那熟悉的玉牌,狀似隨意地補充了一句。哪知此話一出,旁邊的林燕瞬間就變了臉色。
「阿郁!」
小姑娘壓低聲音,趕緊扯了扯對方的袖子:
「不是說好要保密的嗎,你怎麼全忘記了!」
「保密?」
殷尋挑了挑眉,也不急著追問,只用那雙清透黝黑的眸子,靜靜地瞧著林燕。
「好啦,好啦,尋姐姐別生氣,我不是故意瞞著你的。」
小姑娘犟了半晌,終於無奈地敗下陣來:
「因為我之前答應了小九,要替他留下這間屋子,等著你平安歸來。」
她頓了頓,有些感慨地說道:
「當年礦難的消息傳到璇安,那小子整個人都恍惚了。後面你聯繫不上,他更是翹了學堂,成天成日地關在屋裡。要不是阿郁將他強拎出來,還不知會發生什麼事呢!「
」……後來呢?」
「後來,小九便消失了數月,再出現時,他雖渾身是傷,卻不知從哪裡得到了一株千年靈草。
「我讓阿郁用那草替他治療,但他死活都不願意。反而堅持要我們收下靈草,將你原先所住的屋子整個兒買了下來。」
「吶,就是這個。」
林燕搓了下腕上的鐲子,一株靈氣四溢的草藥便從中飛了出來。
以殷尋的見識,當即便認出這是株品相極好的九轉銀蘿。
據說此物生長環境惡劣,並且常有伴生凶獸。即便邢驍天賦過人,要想在築基之初採得此葯,只怕也付出了相當慘烈的代價。
「這又是何苦呢?」
殷尋嘆了一聲,心裡越發複雜。她用手指輕扣著櫃檯,似乎在自言自語:「當初他離開的時候……有說過去哪裡嗎?」
「沒有,他突然就不來了。」
林燕撓撓額頭,再次陷入回憶:
「那夜留下藥草之後,小九又在客棧里呆了幾天,然後就不告而別,再也沒有出現。
「我去城裡的族學打聽過,老師也說他很久沒去上課了。好在阿郁占卜出人還活著,知道這一點,希望你能夠好受一些。」
小姑娘揉捏著衣角,臉上顯出幾分愧疚。
殷尋摸了摸她的腦袋,嘆息一聲:「罷了,人各有命。阿九的事情,你不必放在心上。」
…………
少女拿著玉牌回到房間,發現這裡的陳設果真和自己離開時別無二致。只是沿桌坐下的時候,察覺那盤中的朱瓷茶杯似乎少放了一隻。
她沒有多想,掏出白日里撿到的紙鶴一一平鋪在桌面之上。不出所料,這些零零碎碎的痕迹,正反映了邢驍融入學堂的整個過程。
從無字天書到費力塗鴉,從日常雜物到精緻首飾。一般人看著這些或許會覺得懵逼,但以殷尋的敏銳和兩人前世相伴的了解,她稍一細想便明白了其中的含義。
「呵,邢阿九報復心真強!」
殷尋將紙鶴中粘附的灰毛夾在指尖,摩挲幾下,有些哭笑不得。
這東西是一簇鼠妖的尾毛,並且從品質上看,應該是尾巴尖上靈氣最盛的一撮。若擱在符筆市場,必定會要價不菲。
想到離別那天在族學門口遇見的小鼠妖,殷尋不禁替對方點了根蠟。可再想起那把迎接自己的飛劍,她摸摸脖子,又無奈地把心裡的蠟燭多添了一根。
「反正那小子依舊活著,見不見面,都不重要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