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縷清香
下午病房裡沒有突髮狀況,我待在辦公室里,研究了一個下午的教學材料,到了下班的時間,我遲疑著不想回去。
昨晚的那個夢似真非真、似假非假,讓人打心眼裡就感到害怕,即便我是學醫的、即便我是唯物主義者,可一想到那3個和我打牌的鬼,我心裡還是忍不住發毛。
「咦,小高,都下班了,你怎麼還坐在椅子上不動?」趙老師一邊說,一邊脫下他身上的白大褂。
我遲疑了一下,有些小心翼翼地問:「趙老師,你說這世上有鬼嗎?」
這時趙老師已經脫下了白大褂,聽了我的話,他穿衣服的動作停頓了一下,隨後搖了搖頭,有些好笑地回答道:「這個世上哪有鬼,小高,這個問題如果是從老人嘴裡問出來,那一點也不奇怪,因為他們害怕死亡,總想著人死了,他們的靈魂還存在。可是小高啊!你年紀輕輕的,而且還是學醫的,怎麼突然迷信起來了?」
趙老師說的話很對,這個世上哪有什麼鬼,一切都是在庸人自擾,昨晚之所以會做噩夢,也許是生活壓力太大的緣故。
至於醒來后的那張麻將牌,也許是我在睡夢中,偶然間抓到手裡的。
我的心情一下子輕鬆起來,對趙老師說了一聲我明白了,然後站起身,去了隔壁的換衣間。
那座大宅子離醫院比較遠,中途我轉了3趟公共汽車,才在就近的車站點下了車。
剛走進那片住宅區,我就看到有幾個中年婦女在說話,她們看到我,本來聊的好好的,突然一起閉上嘴巴,等到我從她們身邊走過,她們才又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我耳朵靈敏,儘管她們說話的聲音很小很小,可還是一字不漏的被我聽到了。
「這已經是第7個了,看小夥子年紀輕輕,一表人才,他怎麼會住進那座大宅子,難道他不知道,那座大宅子是一座凶宅嗎?」
「人家不信邪也是沒有辦法,入住的前幾個人,我們也不是沒有勸過,可好心被當成驢肝肺,他們不是照樣不聽勸的繼續住下去。」
「也對,勸了也是白勸,只是有點可惜了,這麼年紀輕輕的,就有可能會發生意外。前面住進去的幾個人,除了最後一個女孩子失蹤外,其他幾個人都死掉了。」
我的腳步猛然停了下來,如果昨晚沒有做那個噩夢,對那幾個中年婦女的竊竊私語,我頂多是付之一笑。
可現在,由不得我不慎重,聽她們話里的意思,那座大宅子是一座凶宅,住進去的人,沒有一個會有好下場。
再聯想到房租那麼便宜,本來堅信唯物主義的我,這時動搖了,我回過頭,想去找她們問個明白。
可她們彷彿在躲瘟神似的,一個個作鳥雀散。
從她們那兒得不到答案,我就想去找房主劉姨,她是那座大宅子的主人,對於那座大宅子,她應該比其他人都清楚,如果真的是座凶宅,就算房租再低低廉,我也要搬出去。
命和錢相比,當然是命重要。只是當初一口氣簽下了一年的合同,也不知道能不能要回一點?
心裡默默的想著,我往深處走去,在這片住宅區,大宅子處在最深處的地方,再加上打起的高高圍牆,幾乎終年不見陽光。
而房主劉姨住的地方,就在那所大宅子的旁邊。
到了劉姨家門口,我拍了拍門,裡面靜悄悄的,沒有任何聲響。
於是我後退幾步,大聲的喊「劉姨」,可結果還是一樣,沒有人替我開門。
難道劉姨不在家,她去走親戚了?
透過一扇玻璃窗,我仔細的看裡面,裡面空無一人。我再抬頭看了看天空,夕陽西下,夜色降臨。
如果這個時候我不想住大宅子,那就找不到地方睡覺了,三四月份的天氣,看上去暖和,夜裡還是很冷的,如果我睡在橋洞底下,很有可能會感冒。
我身上所有的積蓄都用來交房租了,離月底發工資還有一個星期,身無分文的我,是不能生病的。
拖著腳步進入那座大宅子,它依舊是那樣的寬敞,依舊是那樣的古色古香,讓人看著心裡就覺得舒服,然而我卻怎麼也舒服不起來。
在我入住之前,有其他房客進來過,他們都死掉了,唯一一個沒有死掉的,也失蹤了。
這幾個死掉的房客裡面,有沒有昨晚和我打麻將的青衣老者他們?
我不敢再想下去了,我怕自己細想下去,會忍不住想逃。
我的晚飯很簡單,就是一桶速食麵,燒開水,把水倒入了裡面,等個三五分鐘,就可以吃了。
一次兩次覺得好吃,可每天晚上都是如此,麵條在我嘴裡,味同嚼蠟,甚至我還有一種想吐的感覺。
勉強把速食麵吃完了,我就上了2樓,經過客廳的時候,我停留了一下。
客廳裡面布置得十分雅緻,一塵不染的地磚上面,有一張躺椅,還有幾把椅子,但唯獨沒有賭桌。
這和我昨晚夢境里的布置,天差地遠。
昨晚應該是我在做噩夢,也不知道我的潛意識是怎麼想的,居然想到了賭,還幻化出來了一張賭桌。
我有些想笑,可偏偏笑不出來,昨晚的夢境實在是太真實了,真實到我早上醒來,手裡還握著一張麻將牌。
在衛生間里洗漱了一番,我躺在床上,隨手拿起一本教科書,低頭看了起來。
我不敢睡覺,我希望時間過得能夠快一點,能夠在我看完這本書之前,天就放亮。
可人就是這麼奇怪,想要睡的時候,偏偏睡不著。不想睡的時候,卻能夠在不知不覺間,進入夢鄉。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的手一松,那本教科書掉在了地上,而隨著它的落地,我的頭也向一邊歪去。
這一晚,什麼事都沒有發生,沒有青衣老者、也沒有高個子、矮個子青年,更沒有賭局,我睡得十分的安穩。
早上起來,看著鏡子里精神飽滿的自己,我忍不住自嘲的笑了一下,趙老師說的對,現在都什麼年代了,一切都講科學,我怎麼還是那麼迷信,幾個中年婦女的幾句話,就讓我動搖了,虧我還是個學醫的。
這座大宅子不是什麼凶宅,它和其他的普通房子一樣,只不過是因為以前死過幾個人,才會被人以訛傳訛,說它是凶宅。
這樣想著,我的心病沒有了,容光煥發的穿好衣服,我就往樓下走。
到了樓底下,我感覺有點不對勁,至於什麼地方不對,我又實在想不出。
看一下時間,我的時間還比較充足,我就轉過身,重新往樓上走。
讓我感到不對勁的,是在我下樓的那一刻,那麼樓梯上,肯定有什麼古怪,當時沒留意,這次仔細看,應該能夠看出不同。
樓梯是用紅木打造,十分的結實,看樓房的建築,還有裡面的布置,應該屬於是民國時期的,當時建造這座大宅子的人,想必是個有錢有勢的大人物。
我胡思亂想著,一邊往樓上走,眼睛看著下面的階梯,一步一步地往上,可是直到我上了2樓,我都沒有發覺有什麼異樣。
站在2樓,我忍不住啞然失笑,自己這是怎麼了,膽子這麼小,只不過是前天晚上做了個噩夢,就讓自己成了驚弓之鳥,對什麼都疑神疑鬼。
心裡告誡自己膽子要大一點,我一邊往樓下走,無意之中,我眼角的餘光好像看到了靠右側的牆壁上有幾幅畫,我的腳步一下子就停了下來。
我沒有疑神疑鬼,剛才會覺得不對勁,就是因為我下樓時看到了那幾幅畫。
當初搬進來的時候,劉姨帶著我,樓上樓下跑了個遍,當時我看的很仔細,我清清楚楚的記得,樓梯的牆面上是一片空白,現在怎麼會多了幾幅壁畫?
帶著這個疑問,我轉過頭,目光落在了那幾幅壁畫上,當我看到第一幅壁畫時,我的腳步一個踉蹌,急忙伸出手扶住樓梯的扶手,我才沒有從上面掉下來。
那幅壁畫上有3個人,這3個人我都認識,分別是青衣老者、高個子青年、還有那個矮個子。
前天晚上我和他們打麻將的3個人,現在都清清楚楚的刻在了牆壁上,神態逼真,容貌分毫不差。
青衣老者躺在地上,看他的神態,似乎是受到了什麼驚嚇,用手捂住胸口,臉上呈現出痛苦之色,在他的旁邊,是1根拐杖。
而在他的不遠處,就是那個高個子青年,高個子青年趴在了地上,他似乎是從高處摔下,在他的身下有一大灘血,而他的一顆眼珠子也從他的眼眶裡蹦出,無巧不巧的,就落在了青衣老者的身前,就這麼空洞而血淋淋的盯著青衣老者。
由此可以判斷,高個子是跳樓自殺的,他的身體就落在了青衣老者的前面。
青衣老者拄著一根拐杖,應該是出來散步,他突然看到了這幕情景,受不了這麼大的刺激,心臟病複發,然後就倒了下去。
至於剩下來的那個矮個子青年,我也看到了,他就在客廳里,脖子處累著一根麻繩,身體僵直。
前天晚上和我打麻將的那3個人是真實存在的,並不是我腦海里幻化出來的,他們都死了,而且都是非正常死亡,他們的怨氣必定極大,想別人和他們一樣,都死於非命。
可前天晚上,最後一副牌,我明明輸掉了,他們為什麼沒有要走我的命,而是害怕的走開了?
跌坐在樓梯上,我想起了鼻子處聞到的那一股淡雅清香,還有那傳進我耳朵里的、銀鈴般的輕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