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彷徨
六月底的一天下午,四十度的高溫炙烤著大地。省會天河市的省獸醫學院男生宿舍樓208寢室內,常奎還在悶頭大睡。
虛幻的夢境――無論是好夢還是惡夢,都能給常奎帶來一絲虛幻中的愉悅。現實中,常奎在同學們的眼中是個差生,而在老師的眼裡卻是個劣等生。雖然老師不該這樣歧視學生,但常奎還是這樣被歧視了。
歧視他自然有歧視他的理由,平時弔兒郎當的常奎在畢業考試中兩門作弊。《社會統計學》作弊還情有可原,這門功課與他的專業幾乎扯不上任何關係,而在《動植物繁殖》考試時作弊就有違天理了。
兩次作弊,兩次被監考老師逮住,結果是受到了嚴重警告處分。
在鄰近畢業時受到處分可不是什麼光彩的事,但常奎不在乎,他畢業后壓根就沒打算進入國家的職能部門,也不打算從事獸醫這個行業,檔案被染上污點,和他的關係不大。
他當時報考這個學校,只是因為他的分數剛過了三本,怕其他學校不錄取,換句話說,他是為了上學而上學。檔案,嚴重警告,滾你×的蛋!
常奎的臉上露出微笑。一張嘴,一絲口水順著嘴角耷拉下來,滴在了褥子上。
昨天晚上,同班同學搞了一個畢業聯歡,常奎喝了點酒,還和班花跳了舞。肚子里的生菜到現在還沒消化,而班花正出現在常奎的夢裡。潛意識裡,雖然他知道班花就是找一隻豬也不會找他常奎,但他還是把班花裝進了內心深處,並且帶到了他的夢裡。
一般人常奎不讓他入夢,雖然常奎一直被老師歧視。
。。。。。。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傳進來,驚擾了常奎的夢,他醒了。
「開門,打掃房間了!」聲音像銀鈴,透過門縫鑽進來。
常奎揉揉眼睛,從床上爬起來。看看地面,一片狼藉,「該走的都走了――」常奎自言自語地說。
一班五十個人,最少有二十個去了南方,二十九個去了北方,而常奎沒打算去南,也沒打算闖北,他想回家。至於回到家裡幹些什麼,他心裡也沒底。如果有底,也只是床邊的鞋底。
「咚咚咚――咚――」敲門的力度加大,拳頭估計發火了。
「來了,你急什麼――」
常奎嘟囔著,連拖鞋也懶得穿,直接走到門口。
地上全是報紙,報紙上的一顆釘子扎到了常奎的腳。他咬著牙抬起腳,拔掉了釘子。釘子扎得不深,一滴血冒出來,慢慢地長大,就像紅色的微型的蘑菇。(手打吧www.shouda8.com首發)常奎這樣比喻著,感覺到自己的才氣一點也不亞於那些老師眼中的優等生。
***,優等生又怎麼樣?還不是到養豬場養牛場去在豬屁股扭屁股上打針。
讓豬尿灑在你們的眼睛里,讓牛踢你們――
常奎開門,那個二十來歲的姑娘走進來。常奎轉身坐在床沿上,打了哈欠。姑娘開始收拾房間,這是校方交給她的任務,在學生撤離之前把掃完所有的房間。
「該走了,沒什麼好留戀的――」姑娘慢吞吞地說。常奎在這幢宿舍樓住了四年,姑娘陪伴了他四年。當然了,姑娘也陪伴了其他的學生,包括校園裡的樹,和其他的一切。
常奎看看姑娘,由下到上。粉紅色的高跟鞋子後邊沒有系帶子,潔白的小腳裝在鞋子里,就像燦爛華麗的禮品盒包裹著一隻粉嫩的禮品。往上,是粉白的小腿,像剛出水的蘿蔔;往上是大腿,大腿比小腿還要粉白,從超短的裙子里延伸出來,常奎不由想到了更**的部位。他靈魂的手指貼上了大腿,往上延伸著,頓時觸及到了他早已嚮往的地盤。
很多年來,他都嚮往那個地方。那地方,他只在互聯網上見到過,可那是虛擬的,只是一張圖畫,而現實版的就在眼前,活生生的。常奎有點想,於是褲襠里的那個玩意兒開始不爭氣地往上挺,想從褲子里脫穎而出。
「我不走了――」常奎說。他用手蓋住了褲襠,怕姑娘看見了他不安分的垂涎的二弟。
「把鑰匙交過來!你必須走,否則我無法交差。」姑娘沒看常奎,依然慢吞吞地說。聲音很低,很柔軟,但又充滿了彈性。
常奎把手拿開,扶在支撐上下床之間的鐵條上。他身體前傾,想離姑娘近些。
女人自然的體香撲過來,夾雜著灰塵的味道。粉紅色的拖鞋移動了一步,裝在粉紅色里的腳也跟著移動。常奎看花了眼,咽了一口唾液。他看看對面的床。褥子和被子都沒有了,房間里只有他,還有姑娘。想上前拉住姑娘的手,可只是想想,沒敢動。
常奎那地方開始潮濕。二弟餓了。
。。。。。。
常奎背著行囊走出了校門,停下腳步回頭望望。校門還是原來的樣子,它沒有流淚,不會給常奎送行。鐵打的學校流水的學生,如果還有來世,我絕不會再來上學。理由很簡單,上學沒用,尤其是是獸醫學校。
當常奎坐上了開往家鄉的客車,他突然才想起,我回去后該干點什麼。
客車的路就在前方,而常奎卻很茫然。
他的路在哪裡?
常奎到家一個星期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像個蝸牛縮在殼子里。這也不能怪他,他要是個給人看病的,沒準還有人上門來求救,可他是個獸醫,一般小養殖戶自己都會給豬看病,而大的養殖場都有自己專業的獸醫,也沒人來請他。
一大早天氣就悶熱,沒有一絲風,樹上的蟬扯開了嗓子沒命地叫――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蟬鳴把常奎把夢中驚醒,他站在二樓的走廊上,撿起地上的一塊木板向樹上扔了過去。
死去吧你!
蟬打擾了常奎,常奎也想打擾他,最好能把蟬從這棵樹上攆走。
木板在空中的浮力太大,剛出手就飄了下來。不幸的是,木板剛好砸在剛從廁所回來的潘枝的頭上。
潘枝是常奎的嫂子,是常奎的哥哥常連登的老婆。這女人別的毛病沒有,就愛嘮叨,還小家子氣。
潘枝抬頭看看,見常奎扭轉身子回房間,就大聲地吼道:「幹嘛呢,一天到晚白吃白喝不做事,大早上就找我的晦氣。」
「我就不幹活,你吼也白吼。」
大門響了一聲,黃色的捲毛狗開始狂吠。
常連登澆地回來了。
狗看清了是主人,不再狂吠,反而搖頭擺尾朝常連登跑去,一邊跳躍一邊在常連登的腿上親熱。
人正在煩躁,不允許狗高興,潘枝走過來,大喝了一聲,又踢了一腳,狗叫著夾起尾巴離開,躲在牆角睜著驚恐的眼睛看著潘枝。在他的眼裡,這家人就潘枝最凶,簡直就是母老虎。天下人都知道,狗怕老虎。
「澆完了?」潘枝問道。
「水還在流著,我回來吃點飯還得回去。」常連登說。
他脫掉了白色的汗褂遞到了潘枝手裡。潘枝拿著汗褂一揚手,看著二樓大聲地說:「你都辛苦一個晚上了,也該叫常奎去了,他都回來這麼長時間了,除了睡覺就看電視,一點正事也不幹,也該干點活。」
「別說那麼多廢話,我二弟從小不幹活――」
「我這就喊他下來。」
常奎聽到潘枝說自己,又從房間里出來,站在樓梯口,架著胳膊,看著潘枝說:「我就是不去。」
「你憑什麼不去?」
「我不知道地在哪兒。」
「你知道嘴在哪兒長吧。」
「知道,嘴長在下面。」常奎嬉笑著說。說完又補充一句。
常奎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想和嫂子唱反調,把上邊說成了下邊。這個女人,上學時就嫌棄自己花錢多,現在又要自己到地里幹活,常奎就想和她較勁,看她能把自己怎麼樣。
沒想到這句話卻惹了禍。
「連登,你聽聽,我就說了他兩句,他都說說了些什麼,哪有兄弟和嫂子這麼說話的,他竟然說嘴巴長在下面。。。。。。」
常連登站在水池邊,一邊洗手一邊笑著說:「他說嘴長在哪兒就長在哪兒,他一個毛孩子,你和他較什麼勁。」
「真是親兄弟,打斷骨頭還連著筋,他調戲我,你竟然替他說話。」
「兄弟耍嫂,耍了拉倒,他要是幾個月大的嬰兒,你還得喂他奶吃。」常連登說。
「他都老八十了,還小毛孩子,都是你和你爹慣的。」
常奎從二樓走下來,嬉皮笑臉地說:「我一年輕小夥子,怎麼就老八十了,我還老一百一千歲了呢?」
「千年王八萬年龜,那你就是王八了。」潘枝逮住了機會,也罵了常奎一句,算是扯平了。常奎笑笑,說:「我要是王八,我哥也是王八,這麼一說,你就嫁給了王八,只有王八才嫁給王八,所以你也是王八,還母王八。」
潘枝氣得臉色發青,一蹦一尺高,指著常奎說:「別以為你上了四年大學,肚子里有點學問就想隨便罵人,現在不比從前了,連撿垃圾掏大糞的都是大學生,我娘家侄子還是名牌碩士呢,專門搞研究的,回到家裡也照樣下地幹活,哪像你,一瓶不響半瓶晃蕩,肚子里沒幾粒米,還想在我面前裝大頭蒜,我不吃這一套,從今天開始,你若不幹活,別想吃我做的飯。」
「我有手,自己會做,不稀罕。」
「別吃我的糧食。」
「我爹還有一畝三分地,吃不到你的。」
潘枝說釘常奎對鐵,潘枝氣急敗壞,不由破口大罵道:「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
「你也不是什麼東西,你看看你們潘家,潘金蓮潘仁美,哪有一個好玩意兒。」
潘枝文化低,不知道潘仁美為何許人,但知道家喻戶曉的潘金蓮。那是個破鞋,蕩婦,專門靠色相勾搭男人的狐狸精。潘枝沒想到常奎罵自己是破鞋,氣得想哭,真要繼續和常奎鬥嘴,常奎的老爹常一貴從自己的小賣部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