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豬感冒了
潘枝一邊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一邊向常一貴告常奎的狀,「爹,我們拼死拼活幹活,省吃儉用供常奎上學,他在學校里沒讀書。」
「他都讀了些什麼?」常一貴陰沉著臉問道。
「他讀的是鞋底兒,能數得清鞋底上的針眼。」潘枝奚落常奎說。
常一貴還沒說話,常奎嘿嘿一笑,說:「你把鞋子脫下來,讓我數數你鞋底上的針眼。」
本是一句玩笑話,沒想到嘴上從來不饒人的潘枝真的脫掉了鞋子往地上一摔,說:「數吧,不數是孫子。」
「可你的鞋子是破鞋,我怕數不清――,我是你小叔子,不是你孫子,再胡說八道小心我揍你。」
話音未落,潘枝衝過來,揚手就給常奎一個嘴巴子。這一巴掌打在左臉上,火辣辣的,可常奎沒捂,反而把右臉遞過來,說:「打,打了右臉就平衡了。」
潘枝氣憤,真的又舉起右手。常連登抬手抓住了潘枝的手腕,說:「夠了。」潘枝捂臉開始抽噎,說:「你們都是一家的,就我一個是外人,這裡容不下我,我走,我回娘家去。」
「愛去哪兒去哪兒,走了別回來,你這樣的老婆,有了不多,沒了也不少。」常連登說。
潘枝氣哼哼地瞪了常奎一眼,又瞪了常連登一眼,轉身直奔大門口。
常連登在野外蹲了一個晚上,又飢又渴,見潘枝離開,不由把氣撒在常奎的身上,就說:「你能不能爭點氣找點事做,別在家裡惹是生非。」
常奎低頭轉身想上樓,被常一貴喝住,「站住!」
常連登蹲在地上,吧嗒吧嗒地抽煙。一縷縷青煙從煙鍋子冒出來,隨風而散,青煙撲進了常奎的鼻子,嗆人,他先用手扇了扇,又捂著鼻子,輕輕地咳嗽了一聲。
「爹知道現在工作難找,可難找也得找,你就不能憑著手藝去給牲畜看個病什麼的。」
常奎兩手一攤,說:「爹,你說得輕巧,小養殖戶自己都會給牲畜看病,大養殖戶都雇有專門的獸醫,你讓我到哪裡找工作,再說了,看一次病就掙個塊兒八毛錢,還不夠跑腿費。」
「你總不能一直閑著吧,要學會騎著驢找馬。」
「爹,我連驢子都沒有,怎麼找馬。」
「那就先找驢。」
父子倆正在抬杠,一個人走進來,沖著常一貴就喊了一聲大叔。
捲毛狗從牆角撲過來,呲牙裂嘴汪汪直叫。常一貴站起來,攆跑了捲毛狗,迎上來說:「朱老闆好,什麼風把你吹到我們這個窮地方來了。要買東西,我這就給你開門去。」常一貴說。
朱老闆從口袋掏出一包紅塔山,從裡面捏出三支,先遞給常一貴一支,再遞給常奎一支,然後一一替他們點燃。
「常叔,我是來找你家二少爺幫忙的。」朱老闆說。
朱老闆姓朱,還真是豬老闆。他擁有一個萬頭養殖場,是遠近聞名的養豬戶,今天中午,他到養豬場視察工作,結果發現有個大?子里的十二頭剛從外地買回來的種豬個個精神萎靡不振,而養豬場的專業獸醫又到省城買葯去了,他聽說常奎剛畢業回來,況且又受過正規專業的培訓,所以就想請常奎前往豬場,看看這些豬都得了什麼病。
當朱老闆說明了來意,常一貴呵呵一笑,對常奎說:「你看,三十六行,行行出狀元,好好給你朱哥看病,說不定你朱哥還能給你一碗飯。」
「是給豬看病不,不是給我看病。」朱老闆糾正說。
「都一樣,都一樣,人和豬的病都一個道理。」常一貴說。
常奎跟著朱老闆走出院落,坐上了朱老闆八成新的北京大宇,直奔養豬場。
萬頭豬場名副其實,水泥硬化了路面,八字形的大門敞開著,似乎要迎接八方來客,廣納天下財寶,兩邊鮮花簇擁,柳樹成蔭,不知道還以為裡面是一座公園。
消毒換衣,朱老闆帶著常奎進入裡面。
臭人的味道足能把常奎熏死,他不由自主地捂住了鼻子。朱老闆笑笑,說:「聞著臭,吃著香,前者是糞便,後者是豬肉。」常奎笑笑,不置可否,心裡想著,給豬看病,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豬圈裡,十二頭豬毛髮炸起,躺在地上半死不活。常奎看了一眼,毫不猶豫地對朱老闆說:「感冒了。」
「你說是什麼就是什麼,不過你是要小心些,這幾頭豬我剛才外地買來,用作種豬的,每頭價值不菲,三千塊錢一頭。」
「再值錢也沒人金貴,我學了四年獸醫,打眼一看就知道。」常奎內行地說。
「要不要量一量體溫?」朱老闆誠心問道。
「不必了,幾針青霉素打下去,晚上就動嘴了。再說,即使打錯了,也能殺菌消炎,只有好處沒有害處。」
「我聽你的。」
給豬看過病,眼看太陽已經掛在正南,朱老闆百萬元戶,不會在乎一頓飯錢,自然把常奎請到一家靠近養豬場的省級公路飯店,要酒要菜好吃好吃。常奎在學校時經常想喝酒,可沒人請他,現在憑著手藝混了一頓飯吃,心裡又開始感慨學問的妙處。酒酣耳熱之際,朱老闆謙虛地向常奎發出了邀請,說:「如果兄弟不嫌棄,從今往後,我這個養豬場的豬的健康就交給你了。」
常奎笑笑,搖搖頭,說:「朱哥有病只管吩咐一聲,無論早晚,我馬上就到,絕不敢怠慢。」嘴上說著,心裡卻在想,我學獸醫只為文憑,沒打算這一輩子給豬看病,你還是省省心吧。
面對朱老闆的邀請,常奎正不道該如何拒絕,恰好朱老闆就接了一個電話。接完電話,朱老闆臉上陰雲密布,說:「兄弟,你真能確診我的豬是感冒了?」
常奎呵呵一笑,說:「毛髮炸起,亂七八糟,豬鼻子潮濕,相當於人感冒時流鼻涕,是典型的感冒癥狀,我打眼一看就知道。」
「你真的有把握。」
「有。」
「有個屁,豬全部死了。」朱老闆拉著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