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如同光明的雀躍

諾子盯了好一會，忽然間拍了一下桌子便站起身。

校園裡空無一人，冷風呼嘯著，將諾子的長發吹得凌亂不堪。

她抱著胳膊一人跨過操場。

還是原來的地方，那個高高的欄杆處。

「你有勇氣就跳過去！」

冷風彷彿呼嘯出這種嘲諷的聲音，又將那些冰涼的雪花包裹起來拍打在諾子通紅的耳根。

諾子走上前去，雙手一握欄杆，「啊」地叫了一聲，雪花和鐵鏽讓她的手掌刺得通紅。

「你根本就沒有勇氣，做人懦弱，遇事膽怯，每次都把希望寄託於規定，以為寫在本子上的規定就是自己的避風港。每次都嚮往自由，殊不知從小到大你永遠都活在別人的規定下！」

大概是風在呼嘯，或是樹杈在交錯撞擊，又或是岩川就在不遠處……

手掌握著冰涼的欄杆，緊緊地拉著，雙腳慢慢踩在打滑的石墩上，額頭的雪被風吹進了睫毛里。

「啊呼！」

諾子用力一蹬，整個人瞬間騰空，幸好諾子用手緊握著欄杆的頂端，整個身體在空中跨過。

穿著白色的連衣裙就像是空中的雪花一般，悠然飄蕩，又快速墜落。

諾子在落地的時候，腳沒踩穩，加上滿地的雪，一個踉蹌，摔在了地上。

她又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花，揉著自己的小腿露出欣喜的表情。

「我終於跨過了這道坎兒！」

雖然現在是周末，但翻牆這件事還是違反校規的。

不一會，一個穿著厚厚的軍綠色棉襖的老大爺聞聲便趕了過來，毛絨帽子上刻有石桐中學的樣式，天色有些陰沉，他提著手電筒在這一大片樹杈里摸索著。

「有人嗎？」

聽到聲音的諾子立馬提高了警惕，嚇得偷偷躲到了一棵樹後面。

手電筒來回掃射著，大爺踩著咯吱咯吱的白雪，偶爾朝著一個角落裡照亮探起頭來：「喵？」

周圍沒有了任何聲音，大爺才肯離去。

「呼……」諾子深吸一口氣，平撫著自己的胸腔。諾子忽然想起來一件事——記得以前還是家裡爸爸過生日，親朋好友都過來一起聚會，諾子剛放學走進家門看到了他們，但是他們並沒有看到諾子，於是諾子趕緊關上了門順著家裡的後面小路跑了出去，一整個中午都沒有回家。

回到家后她媽媽狠狠批了她一頓，儘管她撒謊說自己在學校補課。可諾子就是這樣一個人，一個連朋友都幾乎不怎麼有的人，怎麼會喜歡那種聚集撒歡的場合呢？

這件事和諾子翻牆又有什麼聯繫呢？性質上不同，或許當諾子看到他們一群人內心焦慮的緊張程度和看到這次的大爺是一樣的吧。

「喂！」突然一隻冰冷的手拍了一下諾子的肩膀。

「啊！」剛剛放鬆警惕的諾子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嚇得差點暈了過去。

「諾子，還真是你啊！」晨洛興奮地說道，枯黃的路燈下將晨洛臉頰的輪廓照得格外分明。

「哎呀！你嚇死我了！」

「大老遠看得就像你，居然該真是你。」

「這麼黑的天你也能看出來？」

「看你背影就行了。」

「我背影？是什麼樣子的？」

晨洛用手在諾子身前比了個相機的樣子，「咔嚓，喏，就是這樣的，唉，話說你怎麼在這裡啊？」

「我還想問你，你怎麼來這裡了？」

「我就是準備去找你，打算從這兒進去。」晨洛仰起頭來指著他們身前的柵欄說道，忽然他又看到諾子的膝蓋處很多積雪。

「你摔了？」晨洛問。

「沒……沒沒。」諾子拍了拍自己的衣服。

「翻牆了？」

諾子搖搖頭。

「我不信，你說實話。」

諾子膽怯地點了點頭，「你不要告訴別人。」

「你怎麼能這樣？我的天！諾子！」晨洛瞪大眼睛直勾勾望著她，「你怎麼能這樣？」

「我為什麼不能這樣？在你們眼裡我真的就只是一個膽小鬼嗎？」

「沒人說你膽小鬼吧？在我眼裡你一直都是好學生，即使在最差的班裡依舊不和我們同流合污。」

「哼，你看到的只是表面罷了。」諾子說道，「我所想乾的並不是翻越欄杆，而是那一時刻的勇氣，我想要證明我不是一個懦弱的人。」

「但是這件事情很危險。」晨洛說。

「我知道，我以後不會了。」

星辰從烏雲里出來，不知不覺，天色已經到了深夜。

這時，一支電筒突然從漆黑的柵欄里照射了出來，晃在了諾子的臉上。

「嗯哼！誰啊！」剛剛那個大爺再次冒了出來，像一頭被驚醒的獅子一樣憤怒地說，「我看這是誰大半夜出去了！」

晨洛把諾子拉在自己身後，所有的燈光撲在他的臉上。

「好小子，晨洛是吧，你以為我不認識你？你等著我告訴你班主任！」

「快走！」晨洛拉著諾子的手在月光下狂奔著，身後積雪中的腳印刻畫著他們膽怯而又勇敢的青春。

「你不怕嗎？」諾子問。

「今天是周末，看到我又如何，我是走讀生，反而看見你就壞事了。」

晨洛和諾子尷尬地鬆開手，兩個人在依舊飄著小雪的路燈下慢慢並肩走著，周圍黑漆漆的，但是沒有夏季那些野獸的哀叫。

「所以這才是我來找你的理由。」晨洛將手攤開，說道。

「我明天去醫院看看時楠吧。」

「別去了，明天上課，我們誰也別耽誤誰，看到你安全我就放心了。」

「那個小薇……會不會是之前我們七班和易靜在一起的那個同學？」諾子問。

「那是你們的七班，別忘了那時我還和時楠在二班呆著。」晨洛說，「不過吧，小薇我也知道，和易靜整天鬼混的那一伙人而已，只不過我搞不清楚時楠為啥不知道。」

「這個事情現在這麼大，對於我們來說絕對是心裡的一大股黑暗。」晨洛垂下頭來低聲道，「唉，希望我們生命中能夠時刻有光明伴隨著。」

諾子沒有說話，看著晨洛的長發在黯淡的燈光下居然如此優雅，凸起的鼻骨架著一副銀色細邊框的眼鏡，加上晨洛輕輕的嘆氣聲，簡直就如同月光下憂鬱的詩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