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吃最後一個罐頭
二級基地給珈奈留下的最大印象就是那裡的飯菜都像一團糊糊，類似於一些民族特色食物，花花綠綠湊到一起，看不出原材料是什麼，味道剛好達到勉強能接受的地步，但鼓起勇氣但吃下去后總會有些頑固分子扒在喉嚨那裡不願進肚。
灌上幾口水把它們壓下去后，又會引發別的不良反應。
「不讓大家跟你嗨了？」凱魯話中帶刺。
「你們先嗨，我殿後。」
珈奈捂著肚子，咬牙說道。
「我在你後面的柜子里放了些葯，你找下有沒有治拉肚子的。」
珈奈並不是那種養尊處優、皮膚白到接近透明的都市女孩，多年軍旅生活與大大咧咧個性的原因讓她的臉蛋顯得有些偏麥色，但是新澳洲的陰天是絕佳的美白儀，再加上來自基因的玄學優勢，她總體來說還算是白的。
在軍團里，是這樣……進了繁華都市商業中心區，與那些百里挑一的前台接待或是全副武裝的都市麗人一比，她就是牛奶中的燕麥。
凱魯不在乎自己隊員臉上是什麼樣子，只要不違反軍規瞎搞文身，他都無所謂。只是珈奈臉上那種病態的蒼白實在是讓人沒法放心。
珈奈昨晚起了幾次夜沒人知道，不過夜間哨兵倒是沒少聽廁所沖水聲。從早上開始，每個人都知道了凱魯小隊里有人吃壞肚子。
在把非戰鬥減員視作禁忌的軍團中，碰到這種情況需要立刻封鎖食堂，並且調查所有吃過同一頓飯士兵的身體情況——一個出問題的士兵代表背後還有至少五十個類似隱患。
可經過初步調查后，發現出問題的只有珈奈。
為了不給大部隊添堵，凱魯寫報告說珈奈只是夜裡睡覺不老實蹬被子著涼，並在未經當事人確認的前提下交了上去。拿到配發的藥品后，小隊立刻出發。
「我早上就吃了。」
珈奈抱緊夜魔，試著用這把價錢接近同等重量貴金屬的槍治好自己的肚子，只是她現在連把槍抓緊的力氣都沒有。
夜魔在她的胳膊圈裡晃晃蕩盪，反映了路面每一處起伏。
木花拿過來一瓶能量飲料：「吃過葯就喝點鹽水，現在我也沒條件給你做靜脈補液。就先坐這休息吧，盡量不要運動。」
「你說萬一叛軍現在來了怎麼辦？」珈奈眼都懶得睜，「少了我，你們不都要完蛋？」
凱魯很佩服她重病之後依然記得隊友的執著：「就算有了你，結果也差不多。」
珈奈沒精力跟凱魯鬥嘴，眯眼慢慢灌飲料。
「哦對，大鐵塊呢？上車時還看到他的。」
半天才喝下一瓶蓋，珈奈又扭頭找人。
「我派他開卡車了。本來該你開，熟悉新載具，沒成想你關鍵時刻掉鏈子。」
「他不在這，地方一下就變大了。」
少女張開胳膊，試圖碰到那邊的儲物櫃。
「你要拿什麼，我給你拿。」木花按下她的手。
珈奈差點就想變成個男的把木花娶了。有木花這麼個溫柔內斂善解人意的姑娘，實乃人生一大幸。
「罐……頭。」
木花沒聽清她有氣無力的呢喃：「什麼頭？彈頭？」
「罐頭，」珈奈把夜魔當成拐杖，挪到車廂另一頭，「霍普金斯上次給我的，一直沒捨得吃。」
裝甲車猛然加速，把本就站不穩的珈奈甩回去。
凱魯鬆開油門：「別在車裡開罐頭，再跑個一百里就到目標地點了，到時我們去拿數據，你自己留在車旁邊吃。」
「我可——真謝謝你了。」
珈奈被卡進兩個箱子中的縫隙中，拉著木花折騰半天才出來。
……
「路又被堵了，雷祖特開不過去，卡車或許可以。」
洛米的無人機已經升空。
「那就開卡車，雷祖特開自動模式守著珈奈。」，凱魯把包掏出來，看著老嫗踱步一般的少女，「你一個人能行嗎，要不我讓木花在這陪你？」
「隊長你可不能因為我打破作戰守則啊，我又沒受傷。」一瓶飲料下肚后，珈奈步伐穩了些，「我就在這附近轉轉，找點木頭生個火。」
「這附近還沒有接觸到叛軍的報告，我們會儘快回來。」凱魯紮緊背包，等鐵漢開著岩漿出來后，收走珈奈口袋裡的火機，「別用明火，車裡有戰術無煙爐，自己拿著用。」
「萬事如意，一路順風，馬到成功，趕緊走人。」珈奈沖他們揮著手。
不用來自大自然的樹枝來點火是沒有靈魂的。少女本想這樣說，可連挑起新一輪拌嘴的精力都沒有，只得慢吞吞爬回車裡去找那個難用到爆炸的無煙爐。
「嗯？」
珈奈本能去扶左邊的內凹，那裡本來是被炮塔擠壓進來的一部分設備艙，但現在卻抓了個寂寞。
她暈暈乎乎抬頭找了會，發現車廂里確實空曠了不少。
珈奈先懵了半分鐘，隨即拿起對講機呼叫還未走遠的凱魯他們：「你開錯車了？」
「洛米你把飛機飛高點……哦，你才發現？」那邊的凱魯語氣中滿是得意，「100mm炮安上去也是廢物，還不如換幾發反坦克導彈，順便還能減些重。」
「就這幾天就能搞定？」
沒了炮塔，珈奈甚至能在車廂里站直身子。再拉上扶手，雷祖特就化身成重甲大八輪公交車。
「現在是件裝備都得把模塊化設計加上去，這樣方便那些軍火商搞壟斷，一個介面通常只能接自家標準的模塊，倉庫里到處都是現成的。」
「就這樣吧，你說了我也聽不懂，手機沒油了，掛了。」
珈奈讓那台自拿來之後只用過一次的無煙爐重見天日。
這東西就像野戰口糧外包裝摺起的酒精爐，只不過由工廠定型生產，固體酒精也換成火力更猛的燃氣瓶。
除了燒罐頭，它幾乎什麼都幹不了。
這鬼地方燒明火的動靜遠比不上裝甲車引擎的吼叫，那點煙在到處都是霧的新澳洲也可以忽略……但規定就是規定，即使再蠢再傻，在有個說話管用的人出聲之前，所有小兵都要乖乖聽話。
至於意見記錄本或是作戰報告，現在大家都知道上頭不會看底下人的血淚史——一個勇士在上面寫滿了罵中轉基地指揮官的話，事後沒有受到任何處分。
沒了找木材搭烤架的樂趣，沒了聽柴火噼里啪啦的樂趣，只剩下品嘗罐頭的樂趣。
珈奈不想管這麼多，拿起匕首撬開罐頭蓋，擺在無煙爐上面。
……
香料準備齊全，按順序灑在翻騰的肉塊上，再被吞進湯汁中，與每一根肌肉纖維擁抱，確保珈奈每一口都能吃到等量的后調美味。
這次沒有配菜，她只得從車裡找出袋外觀略微令人擔憂的麵包，翻來翻去也沒找到生產日期，糾結半天之後決定相信自己的胃。
她的胃一定不想承受如此挑戰。
「凱魯，能聽到嗎？」
對講機那頭沒有回應。
「靠。」
她想了下，發現自己肚子里也沒什麼可拉，就算這麵包有問題也應該會被藥效壓下去。
珈奈用勺子舀出帶有濃稠湯汁的牛肉，塞到兩片麵包之間。滾燙的液體迅速滲進澱粉網格，完成熱量傳輸；煮得透爛的肉塊被她隔著麵包壓碎，逼出內部所有香氣。
牛肉三明治已經做好，再把肉挖出來會顯得她很慫。
「上！」她小聲喊著給自己打氣。
麵包配牛肉顯得有些奇怪，但她手裡不可能有饅頭或者大米飯。如果這時路邊出現一家麵餅鋪，她第一個拿的一定不是槍。
黃色麵包搭上褐色牛肉，竟然肚子里空空如也的珈奈感到一絲油膩。
她愣了下，把三明治放在盤子里，跑回車裡又找出點青紅辣椒……凱魯無數次批評過她在裝甲車裡開菜市場的神經病行為，可她死不悔改，任憑那些大價錢運進來的新鮮蔬菜無數次爛在儲物櫃里，也改變不了每隔幾天準時進貨的習慣。
因為就算她不拿，這些菜的結局也只會是爛在倉庫里。
用手當菜板切菜是珈奈以前被惡劣條件逼著學會的技能，對付辣椒這類脆度足夠的蔬菜早已不是問題……她以後的目標是在手上切五花肉。
十字花刀用過之後，辣椒丁灑入冒泡的湯汁，不到五秒便被她用戰術刀撈出來，抹在已經降溫的肉塊上，形成養眼的點綴。
關掉爐子，珈奈望向透出几絲陽光的天空，臨時虛構出一個食物之神，向他祈禱自己以後還能找到牛肉罐頭。
祈禱文還沒想好，少女便先揪出一塊三明治塞進嘴。
濃如實體的咸香在嘴裡爆炸，彷彿灌進一口百年老牛湯
隨後，剩下的三明治迅速消失。神明最終都沒等到屬於他的禱文，只得罵罵咧咧消失在虛空之中。
一個小三明治根本滿足不了她的胃口。對於肚子被放空的偽大胃王來說，一切冒熱氣的正常物品似乎都能啃一口。
袋子里剩下的麵包被撕成幾小塊，倒進溫熱的罐頭中。沒等湯水完全滲透進去，她就數好秒把所有的內容物盛出來大口吃掉。
「嗯……嗯……」
她知道自己有多少胃口，可對嘴巴容量有點高估。汁水從嘴角溢出，怎麼擦也止不住。
「咳咳——」
她抓起突然響到爆炸的對講機，抹掉嗆出來的眼淚。
「你打的真是時候。」
「別廢話，立刻開車朝東南走，你北邊來叛軍了。」
「叛軍？朝我這來？」
珈奈嚇得爬上車頂，向遠方眺望著，卻只能看到模糊不清的天地線。
「無人機看見的，趕緊，痕迹別管了，直接開車走。我們也朝東南走，看情況再匯合，中間會斷聯繫，你什麼也別管，徑直開。」
沒等珈奈再想問什麼，通話便被切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