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半夜詭影
珈奈並不怎麼怕黑,但僅限於知道附近有其他人或者有點鳥蟲鳴聲的時候。
不知為何,今天的新澳洲入夜很早。她看了下表,發現比昨天要早了至少四十分鐘。原本擬定的在徹底天黑前找齊東西回藏身處的計劃就成了泡影。
走在這無邊的黑暗中,一種難言的針刺感在後背流動。即使適應了弱光環境也只能勉強看清道路與房屋橫平豎直的分界線。如果前邊立著根電線杆,那她鐵定要一頭撞上去。
頭戴式夜視儀當時被塞進主背包留在屋裡,她只能拿夜魔的瞄準鏡湊合。
蒙上一層綠紗的世界看起來並不舒服,哪怕瞄準鏡有自動變焦功能也不行。要不是浮蘭特別提醒,她都想往天上打一發照明彈——可她沒這東西。
既然這地方不安全,那就最好一點光都別漏出去。手電筒與槍照燈都成了擺設,電池用一塊少一塊的瞄準鏡就是最後的希望。
沒有地圖又被黑夜迷失了方向感的珈奈很快就憑感覺走偏,進了飲食街。等綠色的視野出現不少美食標牌時她才知道自己偏離了主幹道。
拋棄回到主路繼續尋找超商的想法,她覺得自己可以在這兒得到想要的東西——很多大飯店的后廚都會準備固體酒精用於需要持續加熱的菜肴,這種燒起來安靜得很的東西在戰場上很吃香。
很快珈奈就鎖定一家酒樓。夜裡會讓噪音變得格外刺耳,她連砸玻璃都不敢。轉轉悠悠到了酒樓後院,運氣極好的少女發現一扇偏老式的薄鐵門。
就是它了。
這種怎麼樣都不傷店門面的地方往往不會被認真對待,通常店老闆們也就能省則省。前門用十二扇雙層鑲金防彈玻璃都不為過,而後院用普通木門的都屢見不鮮。
把手電筒光開到最小再蒙上層布,珈奈打算爭分奪秒開工了。
她先是花十分鐘的時間挖出門柱下面起固定作用的幾塊地磚,用力往裡推門面,使其移出恰當的角度,再用匕首撬開門軸膠皮套,用多功能軍刀擰掉了所有門軸螺絲,扣住門縫稍稍用力便將整扇門卸下來,小心地靠在牆上。
因為幾年沒人使用也沒人維修,缺少潤滑油的鐵門吱吱嘎嘎響個不停。她最後完工時後背已經出了些冷汗。
拿起夜魔環視一圈,沒發現異樣……只是看什麼都像怪物而已。
進入相對封閉的建築物內之後,可見光就不再那麼危險。她取下手電筒的蓋布,探索著這家對她來說是未開墾荒地的酒樓。
裝修只能算及格,說明飯菜味道不會好到哪去。說不定大廚的水平都沒超過她。
后廚里沒被蟲子吃完的剩餘食材變成木乃伊般的乾屍模樣,唯一的好處就是沒有發出另外的異味。少女甚至在一塊木板後面看見幾頭豬的白骨。
即使是豬骨,在這鬼地方看起來也帶點恐怖氣息。至少,暫時沒法把它們和大肉排聯繫起來。
等找到還沒被用完的固體酒精后,珈奈發現它們已經揮發得差不多了,只剩最下面一層密封良好的還能使用。把全部的酒精拿上也只夠最多兩天的用量,而且這些酒精的質量也有待確定。
等於她想做縮頭烏龜都不行。
這一個酒樓份量的固體酒精也就五公斤,實在是不值得大費周折拆門進來——她覺得怎麼說也得拿個二三十公斤。
還得到下一家繼續。
關閉手電筒,裝好包往門口走,她發現自己慢慢適應了比普通黑夜更黑幾分的新澳洲版本黑夜。廚房裡的灶台和廚具逐漸顯露出形狀,而門口竟然有微微的亮光。
「出月亮了?」珈奈自言自語。
出於早已形成肌肉記憶的狙擊手習慣,她在出去看天前先扒著門側頭瞅了眼外面。
天上的霧層應該是像浮蘭說的那樣出現空洞,明月就再次同新澳洲對上了眼。這片區域里樓房的輪廓也大致映在她心裡。受過狙擊手課程專門的記憶訓練后,她可以強迫自己把看到的畫面記在腦子裡,堪比人肉照相機。
雖然過段時間就會遺忘大部分細節,但對短期的作戰行動而言已經足夠。與這種強悍記憶力相伴的,是對動態物體的極度敏感。
在往門外瞥的瞬間,她發現視野盡頭的街道有東西在動。本來就有點發毛的珈奈立刻靠在牆邊,把自己藏在門檐的陰影里。
被凱魯批評過不少次的意志問題開始出現——她竟然慌了。
威萊爾總統上任后就開始降低對宗教勢力的支持與相應優待,而軍隊里的宗教問題更是總統密切關注的對象。現如今有宗教信仰的人已經無法通過參軍審核,只因為在聯邦成立初期無論軍隊還是政治都因為宗教衝突出了很多亂子。
威萊爾要洗去軍中的不和諧因素。
總統還說過:「要是那些神神鬼鬼真跳出來,那就先給他來一槍當見面禮。如果聽到我這句話的那些神鬼不高興,那大可以來弄死我。」
當然,他到現在還活得好好的。似乎,各個宗教的神明以及魔鬼還沒找到能突破黑鳥部隊防禦的方法。
這句話以及其它反宗教言行給總統帶來多少大大小小的麻煩先不說,至少軍中在那之後有不少士兵直接選擇暴力退役。經歷一系列風波后,剩下的才是無神論者以及像珈奈這樣覺得怎麼樣都無所謂的人。
珈奈不願意相信裝神弄鬼的東西,但不代表她的意志能堅定到徹底免除未知現象的干擾。特別是不知道周圍有什麼東西的場合,更是容易心慌。
噠!噠!噠!噠!噠!
清亮的脆響從街那邊傳來,每一下都彷彿敲在珈奈腦袋上。
這聲音有點像女人的高跟鞋,只是比珈奈所了解的鞋跟踏地聲更加沉重一些,就好像穿著鞋的女人體重與凱魯相當。
噠噠聲密集起來。
如果剛才珈奈想象的畫面是一個身材高大的女人穿高跟鞋在大街上走,那現在就是一群女人。
她實在是不能接受這個設想,於是壯著膽又扭頭往外面掃了一眼。
成隊的高大白色人影已經到了街道中間,每個人似乎都高舉著什麼長條狀的東西,她們的腿很細,比正常女人細得多,根本想象不到堪比兒臂的腿能撐起如此高大的身子。
珈奈被這幅場景嚇得更慌了。
這群東西是人還是鬼?她不敢遵循威萊爾總統的指示跳出去給她們一槍,一來是現在沒那個膽,二來是黑鳥部隊沒有宣誓保護她。
這時,她聽到大街上的噠噠聲中分離出一個越來越近的噠噠聲,就好像其中的一名個體朝著這邊走來。
她被嚇得差點把自己憋死,才想到自己把卸下來的門靠在外面。一條街上都是大門緊閉,只有一家店不光不關門,還囂張地把門扔了……
怎麼就大大咧咧把門放那了呢?狙擊課程教的消滅痕迹全忘了?把門斜靠在原位置當障礙物也好啊!
以前為了獵奇看的各類恐怖片里的場景全部湧上心頭,配上狙擊手極佳的記憶力和現在極差的心理狀態,就好像貼著她臉在重播那些高分恐怖懸疑電影。
握槍的手抖個不停,她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叫出聲來,另一隻手則摸出智能手雷。
珈奈腦子已經因恐懼變得迷糊,她也不知道這個手雷該送給外面的東西還是留給自己。
這時,月光消失了。
奶白色的街道重回黑暗,斷絕了她靠目視確認來者身份的可能。
噠!噠!噠!
什麼都看不見,她索性閉上眼,槍對準門口。只要那個什麼東西進來,她就不分青紅皂白來一槍,再把手雷扔到大街上,接著往樓上跑。
腳步聲在牆外停住。那個東西離她只有不到兩米的距離,兩邊只有一牆相隔。那個腿極細而身體極大的東西,應該就看著這裡。
少女屏住呼吸,在心中呼喚著浮蘭,希望浮蘭能踩著飛槍如天神下凡一般把這群鬼東西全炸上天。
腳步再次響起,而這次是遠離她,慢慢回到了街上的群體中去。
珈奈滿臉冷汗,貼在牆邊直到所有的腳步聲遠離,再忍到所有聲音消失才脫力倒下。她用瞄準鏡往聲音消失的街道拐角看了眼,確認它們暫時不會回來后,才鼓起勇氣從街道另一邊往藏身處跑。
那棟高層公寓很顯眼,哪怕只靠肉眼都能看到巨大的樓體。她努力控制自己的腳步聲,第一次這麼擔驚受怕地走夜路。
到達房子里后她立刻拉上所有窗帘,一點縫隙都要拿東西堵死,接著又開始犯難到底要不要馬上烤衣服。
那群東西既然能發出腳步聲那就說明有實體,也就能被槍打中。她現在手裡火力足夠,就算一群人沖樓也能擋段時間。只要那群東西沒穿防彈護具,那她就不會太心虛。
少女從來不承認神秘的存在,可耐不住心裡怕。
思來想去,珈奈又出門在樓梯裡布置兩顆智能手雷,把遙控裝置帶回房裡后,她才能放下心干正事。
下午被水浸濕的衣服現在又被汗弄濕,不快點弄乾只怕是身子受不了。從陽台把晾衣架搬進來,又把幾張高腳椅圍成一個圓,上面儘可能掛滿浸水的衣物和裝備,再在中間地上擺好平底鍋,點燃酒精。
暖光出現那一刻,她心中最後一點恐懼也被驅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