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話 青龍七宿

鏡花王國每一任新王繼位的時候，都會將王族近衛雪練組織的統領角木蛟換成自己的心腹之人，用以控制這把「貼身護刀」。而對這個心腹之人的遴選和栽培，早在他們確立為王位繼承人的時候就開始了。

依照這個傳統，在小國王被確立為太子之前，雪練中其實還留著前太子的心腹；不過在御子業的太子冊立大典之前，這人就被先王暗中除去了，乾淨利落得沒有留下一絲痕迹。

從那以後，雪練的控制權就從先王的手裡逐步轉移到了小國王御子業手中，在此過程中，那個被當做角木蛟的繼承者來培養的成員，便是在青龍星宿中排名第二位的亢金龍。

然而小國王御子業登基之後遲遲沒有將這個「第二」扶正，其背後的緣由，竟是因為他要親自擔當角木蛟這個雪練組織的統領龍頭。

「自打寡人冊立為太子之日起，伊祁敬便在暗中打探未來的雪練統領人選，在寡人的授意下，亢金龍與他取得了聯繫。透過這層關係，雪練的眼線源源不斷地滲透到伊祁敬的身邊，他的一舉一動，可謂盡在寡人的掌握之中！」

御子業用嘲諷的眼神看著一臉錯愕的雲翳公主，在他看來，這個世人以為冰雪聰明的王姐與其他一樣，幼稚而愚蠢。

「連舅舅身邊都有你的耳目……那我和元帥的身邊……自然不能、也不該躲開你的監控！」雲翳公主這才明白了小國王憤恨自己的原因——她的公主府由同樣精於滲透監控的「樞」組織管理，雪練的眼線自然很難打入其中。

「不錯，可你的身邊卻沒有我的眼線！」御子業冷笑一聲，「宰相、元帥甚至墨鑒和那些鎮國將軍們，對我來說全都了如指掌；唯有你，我不知道你的動靜、想法、圖謀。身為臣民，不受王的監督，就是罪孽！」

雲翳公主咬著牙從地上爬起來，孤弱而倔強的身影忍不住令人生出憐憫之心。

「動手吧，忤逆了王的意志，我便是罪人！子業，你要殺我我沒有怨言，但請你守護住這個國家，不要讓歷代先王辛苦打拚掙下基業毀於一旦！」

御子業冷笑道：「鏡花王國在寡人的手上只會更加強大，你就安心見你的『情郎』去吧！奎木狼！」

奎木狼聞言眉頭緊蹙，他走近雲翳公主面前，抱拳道：「公主，王命難違！臣下手很快，不會讓你感到痛苦的！」

雲翳公主點了下頭，閉上了雙眼：「我不怪你。」

奎木狼輕嘆一聲，正要出手時，忽然御書房外傳來女人的尖叫聲：「有刺客！」

發出警報的正是守在御書房門外的女土蝠，不過她話音剛落，人便「噗通」一聲倒下了，汩汩的鮮血從咽喉的傷口流出。

御書房的大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個黑色的身影攜著凌厲的勁風跨入其中，眨眼間便來到了奎木狼身後。

奎木狼以手刀反手劈向後背，然而那道黑影如鬼魅般躲開，輕巧地越過他的身位，直奔小國王御子業而去。

亢金龍、斗木獬、井木犴三名雪練精銳齊迎了上去，但黑影只是說了一個「馭」字，數十道凌厲的真氣一團繚亂的刀舞，瞬間將他們格開、割傷、打飛；小國王剛想到要拔腿逃跑，黑色人影便站在了他的身後，濃郁的殺氣令他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小國王扭頭看了一眼黑衣人，忽然被對方臉上的笑臉人面具嚇了一跳：「怎麼……怎麼是你？」

「怎麼會是我？」笑臉人右手摩挲著面具，雙肩微微顫動，「告訴他們，我是誰？」

「角木蛟？怎麼是你！」奎木狼、斗木獬、井木犴三名佐領異口同聲道，臉上滿是不可思議之色。

「角木蛟……」笑臉人將手放在小國王的肩膀上，食指輕輕地躍動著，「我已經許久沒有用過這個代號了……在武林中經營了幾十年，我差點忘了自己還是鏡花王族近衛組織雪練的統領。」

「不可能……你怎麼還活著？」奎木狼看著這張笑臉人面具，腦海中浮現出有關這張面具主人的種種。

三十年前，當奎木狼以雪練外圍人員的身份被接納為正式成員、獲得二十八星宿代號的那日起，這張面具的主人便是雪練的統領角木蛟。他睿智、機敏、果敢、威嚴，是所有成員仰視的存在。然而他的臉上一直戴著笑臉面具，就連雪練成員也不知其真實面目。

十多年前，角木蛟忽然從雪練組織中消失了，新上任的統領摘掉了面具，並勒令所有的雪練成員不得掩蓋真實面目。從那時起，奎木狼、井木犴、斗木獬等人就都明白了，角木蛟應該是被王族秘密剷除了。

「亢金龍，對於御子業這位新王，你有何評價？」笑臉人沒有理會雪練的三位佐領的疑問，反而是向小國王的心腹詢問道。

亢金龍半弓著身軀，恭恭敬敬地朝笑臉人行半跪禮，說道：「御子業天資聰穎、果敢有謀，但又自高自大、目中無人；心狠手辣、不恤下屬不說，就連親族同胞也下得去手！」

亢金龍的一番話和舉動無疑表明他是笑臉人的屬下，這震驚了在場所有人，他們沒想到小國王從太子時代就開始培養的雪練心腹成員，居然聽命於別人。

笑臉人點了點頭，對小國王說道：「在你這樣的年紀有這等能耐，足見你有『雄主』的潛質；當然，『雄主』與『暴君』只有一線之隔，如若拿捏不好，小朋友說不定你會成為這個國家的亡國之君。」

「你……你想說什麼？」御子業受制於笑臉人，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著，但他的臉上依舊是不屈不撓的神色。

「我的意思是，你喜怒無常、不好控制，所以我想把你換掉。」笑臉人將頭轉向了雲翳公主，「蘇掌制，你以為御宓妃如何？」

蘇掌制也屈膝半跪下來，向笑臉人做出臣服之舉：「公主冷靜、仁慈、堅強，如若不是女兒身，在先王的子女中當是王位的不二人選。」

「蘇掌制，連你也是他的人！啊——」井木犴差點暴跳起來，但他一動怒便發現胸口疼痛得厲害——笑臉人留在那裡的原本淺淺的傷口，在他說話間便撕裂了開來，血液將衣襟染成一片殷紅。

「可惜她不會聽我的話。」笑臉人看著雲翳公主那雙倔強而決絕的眼神，輕嘆著搖了搖頭。

「你說你在武林中經營了幾十年……你到底是什麼人？」雲翳公主問道，忽然靈光一閃，用不可思議的語氣說道，「難道你是某個武閥勢力的領頭人？」

「哈哈哈！公主果然冰雪聰明，比起御子業這小子，反應快了不少！當今武閥勢力中執牛耳的是哪個門派，想必在場的諸位都清楚——不錯，我就是飛廉門掌門第五嵩昀。」

「第五嵩昀！」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個名字雖然不常在武林中出現，但卻是如雷貫耳的存在，應為他一直高居「十強榜」的榜首位置，十年間從無變化！

「難道先王要剷除你，就是發現了這個秘密？」雲翳公主又問。

笑臉人點點頭又說道：「先王的確發現了我暗中經營武閥勢力的秘密，至於他如何發現的，自然是通過墨鑒組織。雪練、墨鑒，既是王族的刀劍和盾牌，也是一對相互制約的宿敵。但可惜的是他並不知道我手裡的武閥勢力正是當時如日中天的飛廉門，不然他也不會大量吸納飛廉門的弟子進入墨鑒。」

「於是在你離開雪練之後，便通過飛廉門的關係，實際控制了墨鑒？」發現真相后，雲翳公主感到自己脊背上傳來一陣陣寒意。

「你說對了一半。」笑臉人繼續說道，「我沒有控制墨鑒的興趣，只是盡心儘力地輔佐唐邈，讓他以為自己有了廢立國王的資本；而且我也沒有放鬆對雪練的控制，亢金龍是我的人，但事實上『青龍七宿』全都是我的人。」

青龍七宿，即角木蛟、亢金龍、氐土貉、房日兔、心月狐、尾火虎、箕水豹。但除了代號為亢金龍的雪練成員，其餘五人應該都在與墨鑒和武閥勢力的廝殺中陣亡了。

「你們肯定很疑惑為什麼我會讓他們死在自己人手裡，對不對？」笑臉人鬆開了放在小國王肩膀上的右手，大踏步走到御書房門口，「嗖嗖嗖」五條黑影落在他面前，屈膝半跪齊聲道——

「臣等見過統領大人！」

放眼看去，那五人衣著、服飾與氐土貉、房日兔、心月狐、尾火虎和箕水豹一模一樣，但他們的面容明顯蒼老許多，身上的氣息也遠比陣亡的五人強大。

「你們……是上一代的『青龍七宿』！」奎木狼張大了嘴巴，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的奎木狼，當年我莫名其妙從雪練中消失后，我手下的『青龍七宿』便遭到了大清洗。不過我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逃過一劫，我的屬下們自然也可以。」

笑臉人轉過身面對御書房內眾人時，青龍七宿的五人齊齊站起了身，臉上也多了一張面具，表情分別代表著哀、思、憂、憎、懼；亢金龍也站到了笑臉人身後，臉上多了一副代表「怒」的面具。

「喜、怒、哀、思、憂、憎、懼——這是我對雪練的全部情感。」笑臉人張開雙臂，緩步走入御書房內，「但如今我已經跨越了這些人類的情感，踏入了你們難以想象的境界！世界因我而生，世界因我而滅！我來遴選統治國家的王，而這個王，必須貫徹我的意志！」

說罷，一陣劇烈的風暴自笑臉人的掌中生成，化為繚亂的勁氣四散飛舞，在小小的御書房中猛烈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