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四天（17）
歲在巳，曰大荒落——言萬物皆熾盛而大出，霍然落之，故云荒落也。
趙鑫祥的劍招便如其名，劍意起時洶湧燦烈，如曜日凌空般奪人眼目，無窮威勢聚積於劍尖如星河燦爛，但見寒芒閃耀至極限之時，便突如九天星河倒掛，那顆滾燙的烈火恆星瞬間傾覆崩塌、直墜而下，劍意裹挾著雷霆萬鈞之勢斬落，端的是讓在場之人紛紛咂舌驚呼！
「地劍，大荒落！」七妙和尚認出了這一劍，不由得心中更是一驚。
東離宗在修行界亦被稱作東離劍宗，其門下弟子修的便都是劍之一道——修行界人人皆知，東離劍宗的鎮派絕技有其二，名為天地雙劍。
其中地劍十二式，取的是十二地支之法；天劍十式，循的是十天干之理。天地雙劍共二十二式，東離劍宗那位創派祖師便從劍一開始命名，一直到劍二十二為止。
天地雙劍每修進一式都難度極大，修成之後威力更是會截然不同。當今東離宗宗主的境界早已是九宮境，但劍二十二他是否修成……起碼修行界幾乎所有人都是持搖頭態度的，就連東離宗的弟子們都不認為當今世上還有人能修成劍二十二！
那可是傳說中的劍二十二啊……是不屬於人間的劍！
相傳，自古至今，劍二十二真正出手用於生死相搏的廝殺只有一次，用出此招的不是那位創派祖師，而是另一位名震千古的傳奇人物——黑帝！傳聞黑帝會魔主、妖後於崑崙之巔，三人之間那筆剪不斷理還亂的情債，最後便是黑帝以劍二十二崩塌天地而終結。
這則修行界流傳千年的八卦消息向來都是眾修行者茶餘飯後的絕妙談資，隱含於這樁八卦公案后的訊息，則是另一樁被所有人心照不宣的花邊新聞——黑帝曾拜入東離宗門下，乃是東離宗歷史上最為出名的不記名弟子。
至於黑帝為何會拜入東離宗門下，這段千古軼事則牽扯到東離宗一位被隱去了一切訊息的女弟子，此處暫且按下不表。
說回場中，眼見趙鑫祥一式劍六對著秦書恆劈頭蓋臉斬落而下，七妙不禁駭然，銅鈴眼瞪得老大——老趙這是失心瘋了？這一劍斬下來，秦書恆不死也成廢人了，老趙你知不知道這是要讓東離宗和雲夢澤結下生死梁子了啊！
心念一動，想到那個令人悚然的後果，七妙大感事態不妙，正欲出手阻止慘劇的發生，忽地眼神一變，口中驚咦一聲，身形也停了下來。
只見趙鑫祥手中長劍斬下，劍招妙到毫巔，正是封在了秦書恆出手的那一招「七星落」的落招之處。
七星落乃是雲夢澤絕學，取自北斗七星落長空之意，出手之時並指如劍，連刺對手胸前七處大穴，每刺一下，後續都隱含七七四十九種變化，暗合天上北斗星宿之妙，是以極難判斷此招的落點。
然而趙鑫祥這一劍卻說巧不巧的，將秦書恆刺出的七指一一擋下，在旁觀者如七妙等人眼中，就如同趙鑫祥將劍擺放在了那裡，秦書恆拿手去戳劍身一般，兩人配合的天衣無縫。
「秒啊！」七妙長吁一口氣，讚許地看著趙鑫祥，「老趙，想不到你又有精進！」
趙鑫祥默然不語，只是看了眼陳玄，確認他安然無恙后，這才點頭收起了劍。
陳玄作為一個修行者來說，目前只是剛剛入門，修的還只是玉虛派最為粗淺的呼吸吐納心法，並未修行過什麼高深的招式法訣，雖然他體內蘊含的真元數量比之正常修行者要遠遠超出，可這些真元並不能讓他出手擋住七星落。
在陳玄眼中，秦書恆出手如電，根本來不及抵擋，唯有正面硬接。
雖然以他活死人的身體來說，就算硬吃十招七星落或是讓秦書恆拿劍將他刺成馬蜂窩也完全算不得什麼大事，可是旁觀者卻並不知情。
「好狠毒的小子！」趙鑫祥面色鐵青，把臉一沉，怒聲喝道：「出手便是七星落，你是想要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殺了他不成？」
「我……」秦書恆一臉煞白，獃獃地立在原地，手指顫個不停——剛才他七指全都點在了趙鑫祥那把劍堅硬的劍身之上，反擊之力幾乎要將手指折斷。
饒是此刻指節痛得忍不住打顫，可秦書恆也無心去管，他心中也是后怕不已，剛才自己怒火攻心，竟是鬼使神差地便對著陳玄使出了七星落！要知道七星落可是師門禁招，除非是和邪道妖人生死相搏之時方可使用！和別的招式不同，七星落所點的乃是人胸前七處大穴，而人胸前穴位幾乎都是那種碰著就死的要穴，這一招出手便是殺招！
在他身後，陳昊和李偉豪更是冷汗涔涔。兩人忍不住悄悄後退了一步，稍稍遠離了些秦書恆，這才放下心來，暗道：「書恆真是為愛痴狂了，差點就殺了人……這要是牽扯進去，可不得了啊……」
他們輕呼一口氣，再去看依舊面無表情的陳玄，心中又是可惜又是鄙夷：「差點死到臨頭還一無所覺，真是無知者無畏！要不是你運氣好，嘖嘖……」
說話間，這邊騷動便引來了一眾人。
「趙師叔……我……」秦書恆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眼看著圍觀的人多了起來，不由得覺得此刻要是低頭認錯不免大折面子，而且對面還是那個陳玄……
正猶豫間，秦書恆瞥眼看見一個令他魂牽夢縈的少女出現在了人群之中，正一臉訝異地看著自己和陳玄。
黃子衿！
「陳玄……」黃子衿走到陳玄身旁，小聲說道：「怎麼了？」
「我沒事。」陳玄淡淡地回應著黃子衿。
黃子衿皺著眉，正要再問，卻聽一旁跟過來的顧之魚冷笑一聲，對著陳玄嘲諷道：「差點被人用七星落點成馬蜂窩了，還說沒事！」
陳玄沒有理會她的冷嘲熱諷，只是若有若無地看了對面低著頭一言不發的秦書恆一眼，微微皺眉。
另一邊，看著黃子衿和陳玄親昵的模樣，秦書恆沒來由地心中升起一股莫名邪火，適才的后怕之情盡數消失，只覺得一個聲音在心底瘋狂吶喊著——
黃子衿是我的！
只要殺了陳玄，黃子衿就是我的了！
世界在這一刻寂然無聲，心底湧起的暴虐之意充斥了他的腦海。
「咦！」黃子衿忽地道心一驚，抬頭瞪大了眼睛，看著秦書恆，驚呼出口：「他怎麼……」
顧之魚也楞了片刻，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秦書恆，眼神中露出驚駭之意：「他……」
話未出口，陳玄對兩女使了個眼色，把她們後半句話堵了回去。
隨即，陳玄左右掃視了一眼，周遭圍觀的眾人，包括步冰、七妙和趙鑫祥在內，似乎都沒有發覺秦書恆此刻身上的異變。
「除了我們三個，別人都沒看出來……」陳玄看著面前的那個男人。
秦書恆體內，一股熟悉的氣息正在掙扎咆哮。
這股氣息，陳玄太熟悉了。
血魔印！
「一場誤會。」陳玄心念電轉，忽地上前一步，伸手搭在低頭不語的秦書恆肩上，笑著對眾人道：「我們開玩笑呢，不是什麼大事。」
說話之間，陳玄搭在秦書恆肩上的雙手一沉，掌心中一道細不可察的魔道玄雷透體而入，循著秦書恆體內血魔印的氣息奔騰而去！
黃子衿在一旁倒吸一口涼氣，眼看著陳玄竟是在大庭廣眾之下施展那魔道玄雷，不由得一顆心都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了。
「你也太大膽了！這要是被人看出來你修的是魔道……」心虛至極的黃子衿替陳玄捏了把冷汗，左右看了看，忽地發覺——
除了自己，似乎沒人發覺陳玄此刻的小動作？
她狐疑地瞄了身旁的顧之魚一眼，顧之魚臉色微微發白，但卻沒有露出更多震驚的神情。
似乎顧之魚也沒有發覺……
黃子衿小嘴微張，有些困惑，不過此刻暫時無瑕細想。
那邊，陳玄的魔道玄雷剎那間攻入秦書恆體內血魔印所在之處，摧枯拉朽般地將那道隱秘至極的血魔印毀掉。
「不是真正的血魔印？」做完這一切，陳玄微微皺眉，將魔道玄雷收回體內，感受著那個極微弱的血魔印，「像是一個血魔印碎片一樣……奇怪……他那天不在大樓裡面，那麼……是陳凱豪種在他身上的？」
說話間，陳玄雙手從秦書恆肩頭離開。
「啊——」
秦書恆忽地大吼一聲，嚇了圍觀眾人一跳，正以為他又要做什麼的時候，眾人眼睜睜看著秦書恆竟然仰面倒在了地上。
暈過去了？
趙鑫祥和七妙確認了秦書恆並無大礙，只是氣血不暢導致的暈倒，不由得大為搖頭：此子太過心胸狹窄，竟是氣暈了過去！
「你們兩個，扶他起來跟我走！」七妙令一旁的陳昊和李偉豪扶起地上的秦書恆，對著周遭還在看熱鬧的年輕修行者揮了揮拳頭，「散了散了，都散了，沒啥好看的！」
說著，七妙一馬當先，驅趕著圍在教室門口的考生，緊抱著試卷袋的步冰和攙扶秦書恆的陳昊、李偉豪二人跟在他身後，幾人離開之時忍不住多看了眼仍舊留在教室里的陳玄和趙鑫祥。
「看什麼看！」七妙在前頭一聲呼喊，聲若驚雷，「都給洒家回去好好複習去！明天還有考試嘞！」
眾人作鳥獸散，偌大的教室頓時冷清下來。
「陳公子，請留步。」
趙鑫祥面色懇切，對著陳玄一抱拳。
他眼角餘光掃了陳玄身旁的顧之魚一眼，眼神微微泛冷。
感受到他目光中明顯的敵意，顧之魚臉色一黑，皺緊了眉頭。
一旁的黃子衿將一切看在眼裡，不由得有些緊張。果不其然，趙師叔就是因為陳凱豪的事情來找陳玄麻煩的！
不然他為啥看顧之魚這麼不順眼？
「趙師叔……」
黃子衿正要開口，趙鑫祥轉頭瞪了她一眼，喝道：「你這小輩，這裡沒你的事。」
黃子衿一呆，繼而氣急，本來打算溫言相勸的，哪裡知道對方竟是如此蠻橫！
就算你是師叔，可又不是我們玉虛派的，輩分大一點也不能倚老賣老啊！
正待說話，陳玄卻對她搖了搖頭：「你們，到車裡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