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木人與蛤蟆
雲海之外,無上天穹,一雙眼睛如那星光,時明時滅。
此處不知天上幾千尺,唯一浮地,名曰仙穹島。島上有百花,花香似霧,如炊煙裊裊。
一瀑自仙穹島邊緣跌落,恍如仙地落銀河,飛流直下,更逾三千尺。
島上無金殿,亦無房舍,止一山、一人、一龍。
人有道骨仙風,太極圖綉於衣身兩側;龍有無匹之威,渾身雪鱗隨光出沒,大有和光同塵之意。
「朝風,可見端倪。」人啟唇,氣語無波,說為問,卻如陳述。
「一身有二秘寶,不明其實。一寶內,隱有天狐氣息,另一道模糊些,但也算得上螢火之芒。」白龍盤身合目,龍吻微翕。聲音一出,卻震得花樹簌簌發抖。
「我掐指推算,此女命數本在不久前便該結了,卻安然存活至今。我看不透,不簡單。」微風拂拂,繞著此人長髯起舞。
「牢籠之世,出什麼怪事都算不得怪了。不過,連你都算不出一二,此女因果或大有來頭。」
「演算之道不到家,若換作二大天運算元,早該有所覺察了吧。那二位久久不肯出世,怕是算到了什麼。」此人深深嘆氣,身子起伏之間如有風大作。
「布衣三神將不曾有風聲么?」白龍寂靜片刻,又問。
「不知,但必有所感,也必有隱瞞。這太平盛世殘喘了五千年,也終是走到了殘燭之刻。不長了,那些東西蠢蠢欲動多年,也是外頭的嗅探之意吧。」此人略抬頭,白眉一動。這一抬,如星光回眸,盡收眼底。
「你打算如何?」白龍睜眼,撐起龍身,稍稍動作就驚得島上仙禽慌亂不已。
「靜觀其變。一切自有定數,誰都亂不了定局。」
「道峰幾個老傢伙,不安分吶。」
「我不亂局,也不欲入局。走到這一步,只待瓜熟蒂落之時。中洲,並非求道之良地。一群墮落之人,也無需留情。」他手中捻一花,輕拋而出。花瓣嬌柔,就著風的律動而前行。小小一片花瓣,卻引得花樹瘋顫了起來,其枝頭下彎,似有伏低之勢。
「號令號令,這條道,也不知你是否有過片刻悔意。」
「道既已成,則坐忘成空,有我而無他,情動乃外物,又何來悔意之說?白龍,千萬年,你也該悟,該放下了。」他手一抓,花瓣成粉屑,隱沒不見。
「唉······」白龍不語,唯有一嘆翻渡雲山雲海,往那不知名的天上之外傳去,久久不散。
「這木人好強的掠奪之力,輕輕一擦就掠走我不少靈力。」
眼前的木人儘是參天大樹所化,抬眼望不到盡頭,每抬一步便有狂風大作。
「遠不如石敢當一拳之威。只是,就算這木人堪堪凝氣大圓滿,尋常氣旋束靈境界都夠喝一壺的。三清雖貴為大派,這般選徒,也實乃苛刻之極了。」
「不過······」雲蘇背倚大木,半蹲著看這些木人,眼中醞釀著一縷火意。
「這等本領就想令我止步,也是有些小瞧人了。
既然要來掠奪,不如比比你與甘木之如何。」
雲蘇玉掌交疊,遂叉成一指籠,只只葉蝶自兩掌心之間的木靈力如花朵綻放。雲蘇手掌一松一轉,頓時一個缺口露出,葉蝶群涌飛出。
那木人鑲在木樁子上的兩顆黃瞳微微一縮,似是在觀察這些葉蝶什麼來頭。
片刻后,便不放在眼中,驅使著枝條延伸著刺向雲蘇。
雲蘇雲清風月術乃是小成之術,輕晃之間便讓木人不知她所蹤。
木人們全然不在意的葉蝶一隻只輕落在枝幹上,煽動著薄翼,看上去有些勉強。
然這些小小葉蝶卻讓木人一僵,想掙扎卻覺靈力不為自己所控,像是分成無數溪流,匯進那葉蝶與其接觸之地。
「呃···呃···」宛如被扼住喉嚨時的呼救,木人竟以肉眼可見之速枯萎,碎成木屑散落。
而葉蝶卻是節節壯大,在吸收靈力后與一般孩兒大小無異了。
葉蝶撲扇著大了幾番的葉翼,原先小到與芝麻相似的蟲目如今像個核桃,紛紛聚在雲蘇身旁。
「哦?倒是還能將木靈力這番與陣法相結合,有點小巧心思了。」一道峰那因著愛徒賞眼一觀的長眉道人眯著被白眉所遮蓋,都快瞧不清的雙眼說道。
「以木靈力在化蝶之靈上作噬靈陣印,便能使葉蝶有了吸取靈力的本事。方見這雲蘇只在合掌之間就做出這許多隻靈蝶,可見其對陣法頗為熟念了。」姚安一聽,正了正身子,立馬在一旁接話道。
「不,噬靈陣始終就作在掌心,只要以木靈力維持陣法之力,每喚一隻葉蝶,自然就附上了噬靈之能。」姬月聽完姚安之言,糾正道。
「這······」姚安一梗,面色有些不好看了。
「呵呵,月兒眼力不錯。姚安吶,得再多加修習了,指不定過個十來年,你這掌事教位就不如這後起之輩了。須得有些緊迫感了。」白眉道人這回笑開了顏,捋了捋長眉,傾著頭睨了姚安一眼。
姚安面色一漲,更覺汗顏,低頭作了一揖,退到一旁,再不敢輕易出聲。
······
一群葉蝶撲騰雙翼,像遇見了洪水猛獸一般亂飛著。
一頭蛤蟆突著兩隻燈籠大眼,伏在淺坑內。其身似小山嶽,這麼一坐便能截斷大河之水。一條長鞭似的赤舌以迅雷之速自蛤口躥出,捲住葉蝶,拖往嘴裡就是一陣碾揉。
一隻又一隻,赤舌一出,必有葉蝶死於蛤口。
百來只葉蝶被吞得七七八八,剩下的也受到驚嚇,躲得遠遠的。
那巨大的蛤蟆吞了葉蝶後身形竟略有增大,黃澄澄的眼睛目送著葉蝶逃離,也不追,而是對準了千丈開外的雲蘇。
四隻蛙蹼在淺坑泥內蠕動了幾下,卻讓雲蘇瘋狂展開雲清風月術,以極致遁速往一旁扎去。
「該死的,怎麼有隻鎮江娃!」
雲蘇忍無可忍,怒罵出口。赤舌真如那疾風之蛇,緊緊尾追,不肯散去······
「這麼大手腳,用來對付一個沒多少底蘊的入門弟子,即使身懷子弟令,也是有些過了。」立於第一峰上,姬月見那鎮江娃,心下也有些火了。
「死了一個言氏弟子,毀了塗修一條財路,要修補可得花不少心思。也無怪他這麼發瘋,連炮丁都送出了手。」白眉道人二指順著長眉一捻到尾,有些看戲似地瞧著狼狽的雲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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