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聖戰
一名小賊剛剛順手牽走婦人腰間的錢袋,得到寒酸的五枚銅幣,這可能是婦人拿來買土豆的錢,而小賊會拿它去換幾杯酸澀的果酒,喝醉的時候還會賞吟遊詩人一個子兒。
今天聖主城的平民酒館「大河壩」生意不怎麼樣,沒幾個人在桌前喝酒,老闆提前開始整理酒桶,翹起桶的一邊,將它滾回倉庫,看來裡面還有很多酒沒有賣出去。
小賊把兩枚硬幣拋在桌上:「今天不是很走運,啊?」
「對面的窯子還要慘呢,公鳥都不肯飛進去。」老闆給他兩杯大的,「明天是教皇登基大典,大家都回去老老實實禱告了。」
次日凌晨,拉迪蘭穿好純白色的長袍,披上紅色披肩,最後將鑲有無數鑽石的黃金十字架項鏈戴在脖子上。
站在他身邊的是他的養子特倫茨,一頭偏白的金髮上頂著一個花圈,手裡拎著一個盛滿白色花瓣的花籃。這是教皇登基時必要的道具,代表了陛下的每一步都高貴莊重。拉迪蘭笑著摸了摸特倫茨的腦袋,剛跨出一步便落下無數花瓣來,看來拉迪蘭不需要這些虛偽的裝飾。
在正式在全城人民面前加封教皇之前,拉迪蘭必須前往一間沒有一扇窗戶的密閉房間。它與施禮聖殿相連,平時房門緊鎖,任何人不得入內。房門被打開的時候,特倫茨看到裡頭一片漆黑,彷彿沒有牆壁、無邊無際,只有一點紅點似要將他的靈魂引走。
拉迪蘭除掉紅面白底的布鞋,赤腳進入房間,幾位主教同時握住門把,將房門合上。他們的的面色都很凝重,實則暗自慶幸,他們互相爭權奪利,沒有被聖主責罰已經是萬幸。「今日新教皇登基,聖主大赦天下,我們才免於責罰。」
「定然如此,定然如此。」另兩位身著火紅長袍的主教語氣虛弱,稍有些顫抖。
據傳說,這間沒有窗戶的房間里放著至高無上的教皇皇冠。那是一頂三層金冠,外圈最大,綴著一個個小十字架;每往裡一層皇冠就小一圈,但十字架會稍大一些,鑲嵌了藍寶石和別的昂貴寶石。最小一圈皇冠上是最顯眼的金色十字架,中心嵌一顆小巧卻奪目的紅色寶石,有人說那是聖人的鮮血。當拉迪蘭推門進入施禮聖殿的時候,不僅腳上踩著嶄新的紅鞋,頭頂還戴著那傳說中的教皇皇冠,即使沒有光照那紅寶石也能自行發光,特倫茨在密室外看到的紅點或許就是它。
兩名侍童在聖殿樓梯口等待戴著皇冠的拉迪蘭,領他前往露天高台和所有翹首以盼的市民見面。特倫茨跟在他後頭,同樣高台的大門被侍童推開,燦爛的陽光照進常年昏暗的樓梯通道,令特倫茨在恍惚間以為面前正是天堂。
刺眼的光芒一過,拉迪蘭已經毅然站上高台,迎接歡呼聲的洗禮。現在他是一教之主,聖主的代言人,一言一行都是神聖的象徵,他每揮一次手臂,聖殿外的歡呼聲都會高漲一分,連成此起彼伏的聲浪。
這就是教皇,足以牽動人心的力量!拉迪蘭心中狂喜,卻還得裝出波瀾不驚的表情來,每一雙眼睛都盯著他看,其中不乏心懷不軌之徒,等著他倒下背主的大錯。
「我親愛的同胞們。」新教皇發話了,看來他要宣布他登基后的第一道聖旨,聖主市民們按捺住激動的心,不少年輕人還沒聽過教皇說祈福禱文之外的話,扒在前面人的肩膀上伸長脖子。
「聖主寬容,我等得以在這片大陸上生活。但呂訥·查美倫惡意挑起戰爭,將他致命的利刃只想自己的父親和無辜人民,實乃罪大惡極,不可饒恕。」
特倫茨原本在低頭禱告,聽到這番話后不解地抬起頭來,可他現在樓道里,只能看到拉迪蘭的後背,無從知曉他現在的表情。
「聖戰已經打響!」拉迪蘭舉起被侍童獻上的教皇法杖,「教廷聖衛將全體出動,與真正的國王查美倫十一世並肩作戰,直到偽王受到嚴懲,讓王國重新恢復和平。」
聖主市民激奮不已,大聲歡呼起來,甚至拋出手中的物品。他們大喊「陛下萬歲」,也不知道這聲「陛下」到底是指拉迪蘭還是指伊斯滕,總之他們需要歡呼,整個城市彷彿正舉辦一場盛大的狂歡,而矛頭卻都指向了呂訥一人。
拉迪蘭無比暢快地轉身下樓,臉上掛著如陽光般燦爛的笑容。三位老態龍鐘的主教急忙圍上來,不讓拉迪蘭離開:「拉——教皇陛下,偽王一事是世俗之間的爭鬥,您怎能將整個聖教都拖入戰爭的苦海?」
「呂訥·查美倫殺盡王國忠良,還剝奪我的自由,用黑魔法侮辱我的身體,這都是不可饒恕的罪狀。聖主已將懲戒偽王的重任託付於我,你們快去準備,不要猶疑。」
拉迪蘭側過肩膀,從兩位主教之間走過。特倫茨緊緊跟上,新教皇仍撫他的腦袋:「特里,我剛才表現如何,配得上教皇的身份嗎。」
「配得上,我的陛下。」特倫茨感到高興,「市民們都想看到破壞王國和平的惡徒早日接受審判。」
拉迪蘭先對特倫茨笑了一下,抬頭向前時神情又變得莊重,因為世俗君主伊斯滕·查美倫已經在教廷主堡外攜眾臣等候多時,他一定也聽到了新教皇在民眾前的言論了。
「恭迎陛下!」伊斯滕毫不猶豫地向拉迪蘭下跪,頭上的王冠從他頭頂歪落下來,一名侍從飛身撲救,終於在王冠落地之前將它捧在手心,他自己擦破了手臂上大片皮肉,鮮血從細小的擦痕中慢慢滲出來。
拉迪蘭瞥了侍從一眼,從他身邊輕輕走過,一片白色花瓣落在他的背上,擦痕立刻消失不見,侍從坐起來來回看自己的手臂,也感覺不到劇痛了。
「陛下,」白髮蒼蒼的伊斯滕流下眼淚,「感謝您願意出動教廷聖衛援助我軍!有了教廷聖衛,這場戰爭終於可以提前停息了。」
拉迪蘭搖頭道:「陛下您不該感謝我,而應當感謝聖主,這都是他所允許的。」
「是是,沒錯,」伊斯滕忙不迭地點頭,「從今天起,全城百姓和大臣都齋戒三天,軍隊每經過一座莊園,都會令領主和百姓進行齋戒。當然了,查美倫家的成員也都會不食肉類。」
次日凌晨,一千名教廷聖衛在聖主城外集結完畢。這些聖衛和聖主的重裝士兵一樣穿著白色重甲,在尚未泛白的天色下展現出耀眼的光芒,把聖主城門附近染成白晝。
千人組成的方陣看起來聲勢浩大,聖衛又個個提一把長長的騎槍,但伊斯滕仍然不認為這一千人能立刻改變戰局。「敵人有諸如格雷格和方汀這樣的高手,不知教廷聖衛的領軍是哪位英雄。」
「聖衛不需要領軍。」拉迪蘭道,「他們知道到了戰場上需要做什麼。」
老國王無言以對,親自送聖衛部隊離開。「我身體抱恙,無法在戰場上親眼一見各位的英姿,但我會在城中日夜祈禱,期盼你們得勝歸來。」
另一方面,法衛大軍正和古登的聯軍打得不可開交,古登想方設法要奪回林地和石場,一個又一個方陣接連出擊,把資源要地圍得水泄不通。
呂訥頂著不停歇地箭雨,冒險探出頭去觀察戰況,聖主人陣線穩固,又有龍衛騎兵來回騷擾,法衛部隊總是一去不回,要麼被堵在石場外圍,要麼縮在中間無法突圍。年輕的陛下拉來一名軍需官,扯著脖子大喊:「我們還有多少石料!夠投石器發射嗎?」
軍需官剛想回答,一支箭矢正中他的脖子,他腦袋一歪,用出全身最後的力氣伸出兩根手指,代表投石器還能投兩輪石彈。
呂訥把他扔在地上,令傳令官前往投石車陣地下達發射指令。投石車遠在百米開外,傳令官花了一些時間才抵達陣地:「陛下有令,開始投射!」
這些石彈都是奴隸能用性命從石場里取回來的,大多是碎石,還沾滿了血跡。投石士兵用布料把碎石裹住,繩子系得松,就這樣送上投石器。
「發射,不要吝惜石料!」
指揮官大聲喝令,強壯的士兵砍斷繩索,巨型槓桿將碎石布袋拋上高空,還沒有抵達最高處就散落開來,落向法衛人與聖主士兵交兵的地方。
聖主人聽到盔甲上發出叮叮噹噹的響聲,原本還不以為意,直到碎石越來越大,砸凹他們的頭盔或直接落進眼睛里,一片士兵應聲倒下。唯一不足的是碎石過輕無法判斷落點,不少法衛人也因此中招,後背被砸出不少淤青,甚至被砸彎脊樑。
聖主軍大受動搖,陣線終於被切斷,在第二輪、也是最後一輪投石后,法衛軍一口氣湧進去,奪回一座石場。接著法衛騎兵奔赴另一處林地戰場,和之前的情況一樣,聖主軍早已佔領領地,箭矢從樹木之間飛出,阻擋敵人前進。
一些貿然前進的騎手被射落馬下,身上扎著十幾根羽箭,看來聖主人要不惜一切代價守住林地,石場既已失守,就更不能讓敵人造出更多攻城器械了。
古登這些日子節節敗退,手下將領都頗有怨言,公爵自己倒不急不躁,該咳嗽還得咳嗽。忽然一名聖主信使抵達,古登的隨從傾聽口信后眼前一亮,馬上轉告古登。
年輕的公爵讚許地「嗯」了一聲,又暗道「沒這個必要的」,但還是向眾將高喊道:「教廷聖衛前來支援!諸位,這已是一場聖戰!」
「喔!」將士們聞言個個都嗑了罌粟殼一樣狂吼起來,他們已是在為聖主而戰,是神聖的事情,而尚不知道這件事的呂訥還在苦惱於如何取勝,眼睛盯著不斷後退的陣線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