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夢白牌複合肥
深邃虛空空無一物,巍峨群山層巒疊嶂。
漆黑山谷中,一棟百餘平米的樓閣略顯突兀,方圓七十餘米內平坦如鏡,沒有一塊岩壁碎石,房屋四周被剔透的水晶包圍,熠熠生輝好似漫天繁星。
房屋內有光,透過窗子可以看到裡面素雅的格局裝飾,明亮的走廊兩側鑲嵌著圓圓的魔力水晶,微不可查的細小陣法在裡面緩緩運轉。
房間內多是功能繁多的家用電器,魔法裝置僅有用來照亮房間的水晶,除此之外再看不到半點與魔法相關之物。
二樓的卧室內,小狐狸躺在床上,安靜地睡著。
自從金色的力量從她身上消失,她便昏了過去,好在身體上並無大礙,只是精神疲憊所致,艾格尼絲把她帶回到這裡便放心離開了。
環視四周,平時圍在她身邊的幾個吵鬧的小丫頭此時只剩下了莉莉卡一人。小菲兒比賽結束時就跟著蒂尼回家了,凱西說是回去收拾家當要搬來這裡住,貝奇抱著艾格尼絲從小狐狸身上脫下的那件銀色服飾不知去向,臨走前莉莉卡見她沉著臉一副可怕的模樣,魔女沒跟來,返回了靜謐的森林小屋,應該是去打掃衛生了。
將軍少女和黎明閣元老法莉卡斯羅倒是一同前來,但她們沒有在此駐留,很快就隨艾格尼絲一起趕往了那座彷彿世界脊柱的黑色火山,因為艾露妮亞正在那裡修養。
寬敞的房間內,莉莉卡趴在床邊,痴痴地看著床上的人兒,複雜的情感在眼眸中流轉,並不平靜的心跳聲在她耳邊縈繞。
很安靜,彷彿時間停止了流動。
良久,貓兒抬起小手,緩緩前伸,在即將觸碰到小狐狸的臉蛋時,頓了一下,隨後輕輕撫在了上面,動作很輕,也很溫柔。
「姐姐……」
輕聲呢喃著,眼神波光迷離,漸漸的,心中的膽量愈來愈大……
眼看四下無人,貓兒在心裡為自己鼓了鼓勁,支起身子,慢慢爬到了床上。
來到小狐狸身邊,貓兒默然垂首。
三千髮絲墜耳畔,佳人咫尺心相伴。
「姐姐……白姐姐……」
低語著,呼喚著,言語中彷彿藏著蜜糖。
身子下壓,兩張臉蛋越來越近,心臟砰砰跳動,輕柔的呼吸打在臉上痒痒的,貓兒嘴唇微啟閉上了眼睛……
砰!門突然被推開,一隻藍白相間的大貓貓走了進來。
「吾輩回來了。」
「?!!」
莉莉卡身子一顫差點沒對著熟睡的小狐狸一頭撞上去,瞬間直起身子坐好,並迅速擼平了尾巴上炸起的軟毛。
「莉莉卡,僱主醒了嗎?」
凱西慢悠悠走來,把手裡的小包裹隨意丟在了椅子上,那裡面裝著的似乎就是她全部的家當了,看上去很輕巧的樣子,可能是幾隻珍藏多年的小魚乾也說不定。
因為離得遠,加上角度問題,她沒有看到莉莉卡剛剛的舉動。
莉莉卡跪坐在床上飛快搖頭,腰桿挺的筆直。
凱西疑惑地看著她那微紅的臉蛋,問:「你這麼緊張做什麼?」
「沒,什麼也沒有。」
莉莉卡從床上迅速爬下來,在凱西審視的目光下光著腳丫跑進了浴室。「我去洗個澡。」
凱西不明所以地歪了歪腦袋。
……
相隔百裡外的黑色火山,暗紅色的火光透過岩縫有規律地脈動著。
半山腰一處較為平坦的山體上,白色的橢圓形建築像是雨後初生的小蘑菇。
建築內,兩位少女,一位御姐,再加上一隻端著茶點紋絲不動的機械助手,全都安靜地看著坐在床上的紅髮女孩。
女孩低著頭,小手不安地在一起懟呀懟。
房間內氣壓略低。
雖然很想活躍一下氣氛,但剛剛東拉西扯的時候,無論她說些什麼有趣的話題,另外幾人也只是安靜地看著她一句話不說,弄得她最終只能舉手投降,低下頭:「……非常抱歉,讓大家擔心了。」
但即便如此,也沒人理她,她心裡更慌了……
許久,身穿長袍,戴著金邊單片眼鏡的黎明閣元老,法莉卡斯羅放下茶杯,長嘆一聲。
「看在你是為了救露露的份上,就饒你一次。」
聽罷,艾露妮亞剛要欣喜地抬頭,但被橫了一眼后,立馬又垂了下去。
「但你記住,以後你若再敢做出這等愚蠢冒失的行為,我就親自讓你見識一下地獄的光景!」
艾露妮亞聞言身子一顫,點頭如搗蒜。
法莉卡斯羅滿意地微微額首,她並不是在責備艾露妮亞奮不顧身去救露尼絲這件事,而是在責怪她救人的方式,沒有什麼是比用自己的身軀去抵擋致命傷害再愚蠢不過的做法了。
收起冰冷的目光,站起身。
「既然你的身體已經無礙,我便離開了。」
她又看向露尼絲,道:「露露,明天記得來我那兒一趟,我會準備好給第七使徒的謝禮,到時候你替我送來。」
「明白。」
露尼絲點頭:「路上小心。」
「您慢走。」
艾米莉禮貌性地揮手道,對於這位有著黎明閣光明智者之稱謂的元老,她一直都十分崇敬。
法莉看了她一眼,和藹地笑了笑,擺擺手,離開了。
「呼——」
艾露妮亞倒在床上如釋重負,給予她巨大壓力的源頭總算離開了。
「母親……」
露尼絲離開座椅來到床邊,蹲下身子將上半身依靠在了艾露妮亞懷裡,像是一個撒嬌的孩子。
一旁的艾米莉很有眼力地起身離開了房間,並且順手帶走了彷彿化身木樁的機械蘿莉,把空間留給了她們母女二人。
「不許再這樣了……」
露尼絲的語氣裡帶著一絲哭腔,頭埋在艾露妮亞的懷裡。
艾露妮亞這次是醒來了,但下次呢,誰又能說得准,不會每次都有這麼好的運氣。
那時的記憶直到現在依舊在她的腦海中回蕩,恐懼,彷徨,自責,絕望……令靈魂都為之顫抖的複雜情緒一遍又一遍摧殘著她的精神。
她寧願倒下的是自己,也不願看到母親受到一點傷害,失去珍視之物的痛苦會讓她發瘋的……
艾露妮亞將手放在將軍少女的頭上,輕撫著那頭漆黑的長發,沉默著,沒有回答少女的請求。
眼睜睜地看著孩子受傷,同樣是作為母親的她無法接受的。
不過,下次她會做好更充分的準備,至少,不會像這次一樣再讓少女陷入險境。
……
魔界都市,合會競技場。
合會正式結束,沒有無趣的宣講,也沒有所謂的閉幕式,領取罷特殊賽的獎勵,最後幾支隊伍也紛紛離去。
寬廣的競技場恢復了往日的冷清,只剩下零零散散不過數人在場地內活動,打掃衛生,修復損毀的建築,收整擺放在各處的設備……各司其職。
身著暗羽披風,臉上戴有半張面具的女人站在鬆軟的草地上,望著破損的擂台不知在想些什麼,手中拄著一根嶄新的法杖,法杖頂端的水晶時不時閃爍一下,很微弱,不仔細觀察的話完全無法察覺。
在原地站立了一會兒,深邃的眼睛中閃過一絲精光,似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轉身漫步離去。
正在修復擂台的人員不禁鬆了一口氣,他們誤以為她是在監督他們的工作,使得他們從剛才到現在不敢有半分懈怠。
女人還未走出競技場,遠遠的便看到了一抹熟悉的白色身影在競技場入口處閃過。
呵,還未去尋找,自己倒是送上門來了。
女人嘴角上揚,邁出的腳步剛剛落地便消失不見,再出現時已是在那個白色小傢伙的身後。
一回來便飛速趕來,卻發現比賽早已結束的夢白剛準備離開,頭上的狐耳突然豎起,警覺地想要跳離原地,但一隻手按在了她的腦袋上,同時無形的枷鎖將四周空間死死封住,寸步難行。
「先別急著離開,陪我走走如何?」
女人走到夢白的身前,臉上露出和善的笑容。
聰明的小夢白敏銳地察覺到此時似乎並沒有選擇的餘地……
點了點腦袋,一副乖巧模樣。
女人身上沒有流露出惡意,跟著走一趟也無妨……大概。
嘛,現在的夢白若真的想跑,還沒人攔得住她就是了,實在不行直接跨時空傳送回那位姐姐的神域,完全不需要擔心。
「隨我來。」
女人收回了按在小姑娘頭上的手掌,與此同時四周的力量也消失不見,不緊不慢地走在前面。
夢白歪了歪小腦袋,稍微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了上去。
合會雖然已經結束了,但街道上依舊人聲鼎沸,吆喝聲,談笑聲,好不熱鬧,來自魔界各地的大多數居民並不急著離開,怎麼說也還會再此逗留兩三天左右,顧客不走,商販們更沒有離開的理由,所以這幅繁華的場面還會持續一段時間。
在人流較為稀少的街道的盡頭,赫爾德停下腳步,沒有步入前方熱鬧的街道,跟在她身邊的夢白也站住了腳步,像是一個寸步不離地跟在母親身邊的孩子。
赫爾德並沒有注視太久,深深看了兩眼便收回了目光,雖然神色平靜,但夢白依舊能感受到她內心深處其實是十分喜悅的,只是這份喜悅一般人很難察覺,她那雙深邃的眼睛太擅長遮掩內心的所思所想。
赫爾德用法杖的低端在地面輕輕一砸,一個傳送法陣瞬息間蔓延展開,將她們兩人含蓋了進去。
夢白看著腳下的傳送陣,突然心有所感,似乎猜到了傳送的終點,稍加思索……小腳丫往後退了退,準備開溜。
赫爾德頭也沒回,反手一伸,按在了那隻正在悄悄遠離自己的小腦袋上。
「別害怕,我不會傷害你。」
以為小姑娘只是單純的膽小所致的赫爾德出聲安慰。
拿捏不準赫爾德真實想法的夢白無奈之下,只能乖乖點頭,畢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呀……
光芒一閃而沒,帶著兩人消失在了原地。
一眨眼的功夫,周圍便換了一副景色,神秘的遺迹處處書寫著古老的過去,遺迹中心的參天大樹煥發著無限生機,樹榦與枝葉呈金色半透明狀,磅礴的生命力在其中流淌不息。
看到那顆美麗的古樹,夢白不由得心虛地移開了視線,小小白上次可是從這棵樹裡帶走了不少能量,現在找她來不會是要興師問罪吧?
當初她對那些能量的認識不深,所以也沒放在心上,只當那是世界本身很容易就能積累出來的東西,但在那位神域姐姐的悉心教導下,她才恍然明白,自己好像闖禍了。
「這是世界樹,誕生於虛空之物,魔界的根基,也是世界本源的一種表現形式……」
赫爾德沒有注意到小姑娘臉上的不自然,牽起她的小手向著古樹走去,邊走邊為她介紹起這顆古樹的由來,
夢白臉上的表情看上去很認真,像是一個正在全神貫注聽課的學生,但到底有沒有真的在認真聽還是在想些別的就無人知曉了。
來到巨大古樹的下方,赫爾德也將這棵世界樹有關的訊息大致講解完畢,然後對夢白說:「來,將手放在樹榦上,然後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麼。」
也許是夢白看上去太過幼小的原因,再加上此處別無他人,赫爾德的語氣顯得很溫柔,大有幾分哄孩子的味道。
夢白沒有立刻照做,上次小小白帶走的能量就是這棵樹硬塞過來的,夢白擔心自己一旦與這棵樹建立聯繫,它又要熱情地把能量分給自己。
看著那光芒四射彷彿在向她招手的枝葉,夢白覺得它會這麼做的概率不大,而是非常大。
這種當著人家面「奪取」世界本源的行為,夢白覺得自己絕對不用一秒就會從現在站的地方飛出去,並且自己的身體還會有很多個落地點。
所以,為了以後的安穩生活,她說什麼也不會再去碰這顆神秘古樹。
赫爾德皺了皺眉,她不明白這丫頭為何表現得如此抗拒,世界樹可不是什麼人都有機會接觸的,而且與世界樹接觸不會有任何弊處,反而會受益無窮,這些她剛剛都清楚地說了才是。
「怎麼,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嗎?」赫爾德問道。
小姑娘搖了搖腦袋。
「那麼……」
還沒說完,小姑娘更加用力地搖起了腦袋。
赫爾德:「……」
雙眼微眯盯著面前這個不聽話的小姑娘,彷彿要把她的靈魂都看穿一樣。
這小妮子要說沒貓膩鬼信她都不相信。
「為何?」
赫爾德問的很直接,審視的面容下,最初的溫柔不復存在。
夢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不擅長說謊,也不願對赫爾德說慌,畢竟她那蹩腳的謊言正常人都能一眼看破,更別說是這位黎明閣之首,這個時候若是說謊,無異於是在給自己挖墳。
要不……乾脆承認吧?但……承認之後呢?不是故意的?這話聽起來自己都不信。
無計可施之下,夢白除了搖頭,還是搖頭,像極了倔脾氣突然上來的熊孩子。
赫爾德秀美的眉頭皺的更深了,她擅長揣度人心沒錯,但像這樣屁大點的孩子顯然不屬於「人」的範疇。
嘆了嘆,既然小姑娘不願意,她也不想強迫她。
皺起的眉頭漸漸舒展,赫爾德將手中的法杖立在一旁,彎下腰將小姑娘抱起。
夢白沒有躲,像一隻溫順的小貓,揚起小臉看著她,漂亮的眼睛眨啊眨,眼中滿是疑惑。
在小姑娘呆萌目光的注視下,赫爾德嘴角上揚露出了一個無人見過的笑容,一瞬間彷彿從一位雷厲風行的女人變成了溫柔可人的鄰家姐姐。
突如其來的轉變成功令小夢白看呆了。
然後,就在小姑娘發愣的片刻,赫爾德抬手輕輕一拋,將小丫頭以一個完美的拋物線丟進了世界樹粗壯的樹榦之中,小姑娘連驚呼聲都沒來得及發出便消失了身影。
赫爾德收起那彷彿曇花一現的笑容,將法杖再次拿在手中,站在原地安靜地等待結果。
泰拉星的毀滅,絕望之中又為自己帶來了一絲希望的少女,她們二人的對話彷彿就發生在昨天,
悠悠千載,彈指一揮間。
這期間她不曾有過一刻懈怠,尋找著十二個下落不明的神之力的同時,她也在尋找著少女口中所說的那個「特別的孩子」。
幾千年裡,她走過了數不清的世界,也見識了各種各樣的生靈,所謂的天選之子她見得比菜市場的白菜還多,但最終都無一不令她失望。
那些天資出眾,受世界寵愛的孩子們一旦來到了魔界,不僅會被排斥,傲人的天賦也會被削弱至微乎其微,有的還不如在魔界里長大的孩子,更別說能引起世界本源的共鳴了。
通過世界樹鑒別的方法不是那個少女告訴她的,而是她通過大量數據分析得來的一個最靠譜的方法罷了。
曾經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讓她不止一次懷疑起那丫頭是不是在忽悠她,世界這麼大,上哪找那個特殊的孩子去。
想到這,赫爾德嘆了口氣,身心都顯得很疲憊。
不過不管怎麼說,既然那丫頭說有這麼一個孩子存在,那便是真的存在,身為創世神靈,就算再調皮也不至於愚弄她。
幾千年的閱歷,赫爾德對世界的構造,起源等方面的問題了解雖不透徹,但也不淺,當初那個少女即便不是創世神,也是與創世神等同的存在,甚至還要在那之上,所以自己只要完成她的要求,對方也一定會兌現諾言,不然,她也不會堅持到現在。
為了一個遙不可及的夢而奔波千載的光陰,其中的痛苦有誰能一笑了之?
希望這一次是對的,赫爾德可以保證,這個叫做夢白的孩子是她見過最特別的,沒有之一。
若還不是……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繼續慢慢找就是了。
想著,四周突然變亮了一些,赫爾德收回神思看向古樹,頓時心臟漏跳了一拍,眼睛慢慢睜大。
許久不曾生長過的世界樹竟再一次開始成長,細小的枝幹從粗壯的樹榦中探出,稚嫩的芽包在枝幹上形成,而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變成了金色的半透明葉子,老舊的樹葉飛速脫落,新生的葉子將其取而代之,整棵古樹煥發出了前所未有過的蓬勃生機。
雖然赫爾德也不清楚現在是怎樣的狀況,但有一點她可以肯定,這一次,自己真的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