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漸漸歸於平靜的日常生活
昏暗的房間內，質地古老的魔杖放置在木桌上，嵌在頂端的水晶散發著淡紫色的幽光，將整個房間籠罩。
咚……咚……
十分緩慢的敲門聲傳來，打破了此刻的寂靜，片刻，魔杖散發出的紫色幽光迅速收斂黯淡，房間內的空間扭曲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復了正常，好似剛剛只是幻覺。
躺在床上的女人漸漸睜開了雙眼，淡金色的眼睛沒有焦距，好似在看一個很遙遠的地方。
坐起身，捏了捏眉心，柔順的銀髮有些蓬鬆錯亂。
深吸一口氣，內心歸於平靜。
對著遠處的房門虛抓了一下，撤去了上面的禁制。
房門先是向內敞開了一道縫隙，然後被站在門外的人完全推開。
門外的光亮驅散了房間內的昏暗，一個身姿婀娜，長發及腰，五官精緻，一眼看去便給人一種溫文爾雅之感的少女走進了房間。
反手將門關上，來到床邊。
她先是恭敬地行了一禮，接著很自然地伸出手，想為女人梳理一下錯亂的長發，但被女人抬手拒絕了。
少女對此略感遺憾。
女人從床上起身，褪去身上的素衣，慢慢換上了平時的衣物，頭也不回地出聲道。
「說說看吧。」
「是，赫爾德大人。」
少女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開始彙報起了女人在休息期間交給她的任務。
……
當天空中的最後一顆水晶崩碎消散，今年的盛大集會被畫上了一個圓滿句號。
合會結束的幾天里，來自各方的異族陸續離開，繁華的街道漸漸歸於平靜，平淡的日子又回到了人們的生活中……
當然，這其中並不包括魔道學會的各位。
渡過了數天的平靜，積攢的風雨終究還是來臨了。
面對那絡繹不絕已經將古圖書館大門擠的水泄不通的訪客們，眾人的內心早已麻木，變成了莫得感情的接客機器。
「今年如此的大好機遇你們這幫吃乾飯的傢伙要是還招不到足夠的學員，都給我滾去耍雜技吧，小白白贏來的獎金我全用來給她們買好吃的，你們一個子也別想看見。」
以上，是某受人尊敬聰慧美麗且在外養傷的會長大人的原話。
對此，無論是古圖書館，還是其它分會的眾魔道學者沒有一人蹦出來反抗，也沒有一個人抱有僥倖心理。
他們敬愛的會長大人從來都是言出必行，去年，他們在各大城市做過免費送禮物的宣講活動，前年被集體丟進工廠當過臨時工，大前年在合會廣場擺攤販賣過各種家用器具和討孩子喜歡的玩具……
今年就算被派出去當街頭藝人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畢竟只是幾個月的時間便幾乎失去了所有學員這件事，已經令他們敬愛的會長大人在某些方面失去了理智。
「注意秩序，保持安靜！」
一位身穿白大褂的研究員站在臨時搭建的高台上拿著擴音器指揮著下面擁擠的人群，同時也在和其他魔道學者進行手勢交流。
前來參觀的訪客很快被分散到各個樓層，而有意進入魔道學會的來客則是被帶入了專門準備的接待室，至於某些被家長強行帶來，不聽話也不老實的小屁孩們，眾研究員也懶得管他們，全丟給了各自的魔道助手進行看管，並且下達了「不聽話就狠狠地打他們的屁股」的命令。
至於熊孩子的家長不樂意怎麼辦？很抱歉，魔道學會不是慈善育兒所，不高興大可離開，沒人會挽留。
好在不識趣的人也不多，前來的訪客大都很配合，讓魔道學會的諸位在辛勞之中感到了一絲欣慰……
忙碌一整天，直到傍晚眾人才迎來了寶貴的清凈。
嘴皮子都要磨破的眾人圍坐在長桌旁，將茶水一飲而盡，長舒一口氣，然後身子懶塌塌地陷進了椅子里一動不動，整齊的姿勢好似一片水鮮市場里擺賣的死魚。
別說這幾十年，就是近百年來也不見得古圖書館有這麼熱鬧過。
過了一會，門被推開，一隊穿著整齊的女孩魚貫而入，小手上端著熱騰騰的飯菜。
聞著飯香，躺屍的眾人很快打起了精神，開始對著餐桌上的食物大塊骨朵，毫無形象可言。
一整天都沒空好好吃飯，他們確實餓了。
吃飽喝足，眾人撫著鼓起的肚子一臉安詳。
良久，一人望著天花板好似自言自語地出聲道。
「今天……簽了多少？」
安靜了大約一分鐘，另一道慵懶的聲音才緩緩出現。
「三十三。」
「就這麼點？」
「不少了，這三十三個可是很有含金量的……赫雷家的次子，莫爾家的兩位千金，凱特家的小女兒……」
身前波濤洶湧的女研究員掰著手指一個個細數著，從她口中道出的全都是些商業界巨頭的名字。
雖然那些人個個都是頂尖的資本家，但他們依舊希望家族的繼承人在魔法領域也能佔得一席之位。
魔界並非安穩的世外桃源，誰也不知道秩序會何時崩壞，待到那時，單憑錢可買不來整個家族的性命。
「……加上前兩天的那幾位，咱們魔道學會已經把大半的豪門世家都容納進來了，你還有什麼不滿的？」
那人默然，半響，撫著肚子的手移至胸口，捶胸頓足，道：「我心中有愧！」
眾人聞之，一時間皆唏噓不已，面露愧色。
僅僅為了金錢利益，他們便出賣了自家的副所長，這讓他們的心中感到十分過意不去…雖然這份愧意很快就會隨著胃中的食物一起被消化。
「我相信可愛的副所長大人會原諒我們的。」
只是讓夢白出面履行她作為導師的職責而已，又不是真的把她給賣了，問題不大。
「話說，咱們副所長哪去了，這些天怎麼一直沒見到啊……」
另一位較為平坦的研究員小姐有氣無力地詢問，蔫巴巴的樣子就像是缺水的花兒一樣，再這樣下去，如果夢白還是不出現，她絕對會死掉的。
「嗨，這還用想，肯定是被咱們會長擄走當保姆了，沒個十天半月是回不來了。」
咚的一聲，研究員小姐的腦袋砸在桌子上，失去了生機。
……
忙碌之中，時間總是流逝得飛快，一晃又過去了三天。
三天里，衝擊魔道學會的熱浪漸漸平息，陸續到來的人也開始慢慢減少，從一個時辰內的數百人，到現在一上午只有數十人到訪，眾人都鬆了一口氣，不然那般陣勢一直持續下去，鐵打的身子也扛不住。
檔案封存，制定的服裝也很快就發放到了那些稚嫩的小學員手裡。
新加入的學員一共有五十三人，不算多也不算少，但足以讓冷清的圖書館變得熱鬧起來。
前些日子的訪客數量雖十分誇張，但大部分人都是來拜訪艾露妮亞，以及想和夢白這位天資出眾的孩子面對面談一談的，然而他們連續來了兩天也沒見到這兩人的影子，詢問此處人員，得到的回答也只有「會長大人正在外養傷，副所長大人有要事在身。」
其他信息一概不提。
無計可施之下，他們也只好擇日再來拜訪。
一切都準備妥當后，魔道學會的大門時至今日終於對新學員正式開放。
在家養老的導師被如數召回，科研所的研究員們也以最快的速度連夜做好了課案。
這些學員的身份絕大部分都很特殊，眾研究員也不好怠慢。
但他們的課不是必修課，屬於選修，就算沒有學員來他們也不在意。
該做的都做了，自家的娃不學可不能怪他們沒教。
那些大家族的目標是夢白，眾人都知道，但古圖書館的頭號吉祥物兼研究所副所長可不是誰想見就能見的。
想讓夢白教你家的娃，可以，先讓你家孩子成為初級魔道學者再說，僅是學員的話，還沒資格讓一位三級導師親自教導。
這不是魔道學會特有的規矩，所有魔法協會都是如此，三級導師不是大白菜，甚至在一些小的協會裡，三級導師做會長都綽綽有餘。
關於導師的等級，魔界有統一的定義標準，魔法師們若想要提升自己的導師等級，必須提交相關資料，只有通過了魔法界高層的層層審核才行，不然在自己協會裡隨便定位，到了外面也得不到其他人的認可。
而且，與其他各協會相比，魔道學會的導師等級是最難晉陞的。
至於他們這些研究人員……不好意思，即便他們之中不乏三級魔道導師，但會長之命大於天，他們不從也得從。
學員之中，成年人也有，但那是極少數，並且不出意外他們堅持不了半個月就會離開，畢竟他們是來尋求力量的，而不是對魔道學真的感興趣。
……
寂靜城北部，黑色山脈。
相較與熱鬧的古圖書館，這裡顯得十分安靜，炎魔士兵雖多，但他們之間很少交流，只會聽到整齊的腳步聲在山谷中回蕩，再無其他聲音。
調查到夢白住所的人並不少，但那些人要麼被巡邏的士兵趕跑，要麼被艾格尼絲請去了喝茶，真正見到夢白的只有一人，特拉克塔的高級學員伊諾。
金髮少女一開始其實是不敢來的，當她調查到小狐狸是第七使徒眷屬的時候就已經打了退堂鼓，但她的好友艾麗絲不知從哪裡得來的消息，據說黎明閣的那位大人近期會去一趟第七使徒的領地辦事，建議她可以跟著搭一趟順風車。
聽罷艾麗絲的建議，金髮少女看向她的眼神都變了，就像是從看待學霸的尊敬，變成了看待小迷糊的關愛。
那位站在雲頂之上的大人物怎麼可能會答應她的幼稚請求啊。
金髮少女無奈長嘆，不過她還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去拜訪了赫爾德。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赫爾德居然答應了，而且態度也非常柔和，全然不是她假想的那般刻板嚴肅。
於是乎，她就這麼受寵若驚地跟著赫爾德與第四使徒一路無阻地來到了黑色火山的頂部。
瑪特加、艾格尼絲，以及其他準備吃瓜看戲的領主全都早早地在此等候。
要不是赫爾德就在身邊，她絕對會被那些看似凶神惡煞的領主們嚇得調頭就跑。
還好這裡沒她什麼事，說明來意后，艾格尼絲理所當然地將她當作是來找夢白玩的朋友，一個傳送陣把她丟去了夢白那邊，接下來是大人之間的事，小孩子不要摻合。
精緻的別墅外，金髮少女依舊沒緩過神，愣愣的看著這棟與周遭環境格格不入的樓閣。
這麼輕易就可以見到小狐狸了？
她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過於簡單以至於顯得不太真實。
敲了敲門，問道。
「有人在家嗎？」
無人應答，四周安靜得宛若荒郊野嶺，雖然眼下的狀況也沒差多少。
抬頭望去，只有一個房間亮著燈，應該是有人在的。
又敲了敲門，這次用的力氣更大一些，聲音也更響亮，但等了許久依舊沒有人應答。
她站在門前糾結了一會，按住把手試著推了推，卻發現門是開著的。
推門進去，嵌在牆壁上的水晶有所感應，逐一亮起，將客廳照亮。
整潔的客廳映入眼帘，明亮如鏡的地板，繪著可愛圖案的方形地毯，幾張寬大的沙發圍繞在白色的圓桌旁，客廳的盡頭有著一個壁爐，裡面沒有柴火，放著幾顆包裹著火焰的灰色水晶。
視線之內還有一個巨大的冰箱靠牆擺放，只不過那冰箱與她認知中的冰箱有所不同，單從外表看去，一股濃厚的科技氣息便撲面而來。
冰箱旁邊，是廚房，裡面除了鍋碗瓢盆等基本餐具外，少女能認識的東西並不多。
好奇地掃視了一圈，她踩著樓梯來到了二樓。
二樓的房間很多，但只有其中一間門上的水晶是亮著的。
來到門前輕輕一推，不出所料，門依舊沒鎖，很輕易地推開了。
房間很大，甚至大得不合實際，很顯然，這裡的空間被改造過了。
各種各樣不知名的儀器幾乎堆滿了整個房間，令少女看得眼花繚亂，這裡的景象讓她回想起曾經去過的屬於魔道學會的一處大型科研中心。
那是很久以前，魔道學會為了招生而舉辦了科研所的展覽活動，她被父親帶著去參觀了一次。
那時的她才七歲，而且因為那次展出，她加入魔道學會當了一段時間的學員，不需要魔法便能動起來的機械，對魔法世家的孩子殺傷力是十分巨大的。
只可惜沒過半個月她就退會了，與其他孩子相比，她堅持的時間算是比較久的了。
尋著聲音，少女走向了這間科研室的深處，在那裡，她見到了她想見的人。
在一扇門形裝置前，夢白戴著頭盔，穿著防護服，手上是一副布滿紋路的機械手套，臉上是一副黑色護目鏡，藍色的數據條在護目鏡上閃爍不斷。
魔力光束與電火花在她的手中不斷迸發消散，偶爾還會有一些詭異的能量波動一閃即逝，遠遠看去，像是一位小小的焊接工人。
金髮少女不明覺厲，雖然看不懂夢白在做什麼，但不妨礙她的內心對這隻小狐狸充滿崇拜。
忙活了好一陣子，夢白停下了動作，摘下頭盔長舒一口氣，柔順的長發傾瀉而下，紅撲撲的臉蛋因汗水而變得濕潤，令人忍不住想上去咬一口。
一旁的金髮少女看得微微愣神，手裡吃到一半的果果也變得不香了。
「辛苦了。」
一張乾淨的手帕遞到面前。
「謝謝。」
夢白接過去擦了擦臉蛋，道了聲謝，忽然，意識到有什麼不對。
「咦？伊諾姐姐你怎麼來了？」
小夢白總算注意到了身邊的人。
「呀，你還記得我啊，好開心。」
伊諾笑著摸了摸夢白的小腦袋，明明只見過一次面，而且還隔了那麼長時間，換作一般的小孩早就該忘了。
「怎麼會忘呢。」
夢白將手帕還了回去，摘下手套放在了頭盔旁邊。
「找我有什麼事嗎？」
自從小小白自告奮勇將照顧孩子們的任務全部承擔，來自黎明閣邀請的事也被艾格尼絲攬下，沒有瑣事纏身的她已經在這個房間里足不出戶許多天了。
「呃，其實我……最近很無聊，所以想來找你玩。」
看著眼前香汗淋漓的孩子，少女實在難以啟齒自己的目的。
而且人家現在可是被譽為百年難得的天才，魔界的未來之星，怎麼可能會答應到她家當廚師呀……
如果夢白沒有贏得冠軍，沒有不可思議地打敗第四使徒，沒有在這間大的不像話的科研室里揮灑汗水，也不是第七使徒眷屬，只是一個普通的，有些優秀的小孩子的話，她早就擺出一副霸道總裁的姿態，拿出一大堆金幣威逼利誘這隻小狐狸跟自己回家了。
可惜這世上對於凡人，沒有如果。
「欸？」
夢白感到意外，她們兩人的關係應該還沒達到互相串門的程度才對呀。
稍加思索，一副畫面在腦海中閃過，小夢白恍然大悟。
原來這位姐姐也和莉莉卡她們一樣是個貪吃的孩子！
自顧自地捏著下巴點了點頭，想通了這一點，一切都變得合情合理起來，夢白的臉上也露出了朝陽般美麗的笑容。
「原來是這樣啊，歡迎伊諾姐姐來找我玩，可惜莉莉卡她們今天去魔女小姐家裡做客去了，大概兩天後才能回來，不然她們肯定會很開心和你一起玩的……」
夢白平時話不多是沒錯，但那是因為大部分時間她都在思考，或是集中精力做某些事，可不是因為她不愛說話，其實她和小小白一樣是個活潑的孩子。
當然，小小白要更活潑一些。
「對了，伊諾姐姐你今天要住下嗎？」
說了一大堆無關緊要的事後，夢白大眼睛一眨一眨地問道，充滿期待的眼睛閃爍著動人的光澤。
少女的心彷彿受到了沉重一擊，她很慶幸自己是女孩子，不然怕不是無法活著離開這裡。
點了點頭。
「不介意的話，姐姐我就叨擾一宿了。」
「我很高興。」
夢白牽住少女的手，往房間外走去，身上的防護服轉眼間變成一塊金屬印章掛在胸前。
少女看在眼裡，開始懷疑自己也許是一個原始人也說不定。
「夢白。」
「嗯？叫我小白就可以了。」
「好的小白，能問一下你剛剛在做什麼嗎？」
旁觀的那段時間裡，她一直都在認真觀察，雖然過程中出現的魔法銘文她大都認識，但不得不說，那些銘文經過組合后，她一個也不認識。
雖然不甘心，但事實就是事實，那些魔紋術式是她長這麼大以來從沒見過的。
「嗯，這個嘛……」
夢白組織了一下語言，說道。
「我在製作一扇通往其它世界的門，現在差不多已經完成了，剛剛在做的是關於時空通道中偶遇風暴時的安全措施，以及面對其他突發情況的應急手段，等我再……編寫大概兩萬條魔紋術式就可以完工了，雖然我並不希望能用到它們。」
工作量很大，甚至可以說大得離譜，但為了能確保萬無一失，付出再多也是值得的，畢竟她還要帶著那幾個小丫頭去外面的世界好好轉一轉呢。
不做到百分百安全，夢白可不敢帶她們一起出去玩。
夢白的話聽上去很離譜，但更離譜的是少女竟有種錯覺，覺得這孩子說的都是真的。
雖然穿梭世界是可以實現的，魔界大陸每隔幾年就會在一處新的世界邊緣停靠，這在魔界中早已不是什麼新奇的事，但這就如同知道殲星炮很厲害與製作它卻完全是兩碼事一樣。
小孩子的胡言亂語而已，嗯，一定是這樣的。
少女一邊自我安慰，一邊半開玩笑地說。
「你……好厲害呢，以後也帶上我一起去玩吧。」
「好啊。」
夢白認真地點了點頭。
首先，我們要有一扇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