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忍(一)
暗辰域,伽南星——
「戒備,一級戒備!所有無關人員,按照信標指引立即離開,天梯甬道將於一刻鐘后完全封鎖!」
......
嘹亮的警報聲響徹整座空間站,三艘強火力驅逐艦外加六尊B+級機甲開道,這架勢可不像是普通演習。
「瞎搞什麼?」
「我時間很忙的,唉,你們知不知道,耽誤了我...」
來自各個星區的旅者,難免議論紛紛,但當渾身外骨骼裝甲的士兵一批批從宿舍里走出來后,這些叫囂的人紛紛把嘴閉了起來。
一個戴著禮貌的年輕貴族面有忿忿,可當他扭頭望去時,卻見士兵們的槍口居然對準了懸空的機甲,就連空戰炮的炮口都陸續調轉過來,刺耳的警報聲更像是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宣戰!
親眼目睹這一幕,這名年輕的貴族在十分憤怒的情況屁都沒敢放一個,而是加快了撤離的腳步。
伽南星,執行官大廳——
「你們這樣搞,不合規矩!」
「在聯邦,安德烈家族所說的話就是規矩!」
拄著拐杖的校長慕天行在白老的陪同下剛走近門口,就聽見裡面傳出激烈的咆哮:
「休要和老夫掰扯,我只知道,得罪安德烈家族的人,不應該活在這世上!」
在陳辰屠滅樊籠星並斬殺馬克·安德烈后不久,後續的追捕人員便抵達了現場,當機甲小隊降落在滿目瘡痍的大地上時,機師們都沉默了。
兩台A級機甲仰躺在深坑中,殼體的裂縫時而竄出電火花,但那磅礴的體型,即便已經倒下,還是讓這些B+機甲心有餘悸。
一名機師操縱機甲降落在坑洞邊緣,視角拉大后登即鎖定了一團血泊,他們的主人——馬克·安德烈就躺在上面,已經被斬成了好幾塊,兩隻斷手還掛在長長的錐槍上。
此外,坑洞中還有一個活人,男子上半身赤裸著,顯出精壯的肌肉曲線,肩部、背部有大片傷痕,不過已經結疤。
額頭上沾著血跡,被汗水打濕的頭髮黏在上面,當五台B+機甲將他圍在中央時,男子的目光才稍稍抬起,手下抵住的長刀,立時飄轉起紫色的煙。
噔噔,機師下意識的拉起操縱桿後退一步,那一瞬間,他感覺有冰冷的東西從自己的脖頸上劃過,當他察覺到,那僅是一道目光后才長舒一口氣。
「該死,這人到底有多凶,隔著厚厚的機甲,我都能感覺到莫名的殺意!」
「是聯邦的軍隊嗎?帶我走吧!」
機甲試探著逼近,男子卻突然出聲,他伸出雙手,拳面翻向上,做出一副束手就擒的模樣......
或許,彼時彼刻,這幫安德烈家族的鷹犬們,還不知道他們成功捕獲了一頭獅子,並且在他們渺小的歲月里,這應該是最值得吹噓的一件事。
視角拉回至執行官大廳里,所有的助理和秘書把頭埋進胸脯,若無其事的處理著早就處理完的文件,而門框處,慕天行的著急腳步也停了下來,面顯猶豫。
「你知道他是誰嗎?他是聯邦的戰爭英雄,傳奇級軍人,至高戰勛的提名者,你要處決他,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慕容澤的臉色近乎冷厲,他拳骨都攥緊,可他對面的老人卻以更加逼人的姿態回應道:
「那你知道我是誰嗎?我是安德烈家族的族老,超一流貴族!是我們創建了聯邦,我們制定了法律,先有我們才有國家!
而他殺了安德烈家族的嫡系,此等犯上重罪,所以無論他是誰,都得死!」
古雷特·安德烈,氣的鬍子亂顫,一雙乾枯的手重重的拍在桌子上,他要借用伽南星的超大型蟲門,以此快速抵達某個地點。
處決陳辰,呵,那不過是表面功夫,這位瘦削的老人在失去了自己的曾孫后,最先想到的不是處決兇手,而是要將其百般折磨,再改造成生化械兵!
「貴族又怎樣,你們不要欺人太甚,聯邦還輪不到你們一手遮天,就算是處決,也要等軍事法庭審理之後!」
「狗屁,你以為我不知道他已經退役了,根本算不得軍人,上什麼軍事法庭,就算是審理,憑他盜用機甲、屠星的罪名也是難逃一死!
但,我們做事,何須你們同意!我聽說你們暗辰域到今天,還是有大批叛亂的人,怎麼慕容澤,你也想碰一碰嗎?」
暴怒到極點的慕容澤拳頭緩緩鬆開,眼底卻真有殺意浮現,他已經在考慮,是否真的要在這個時候動手.......
咳,門外響起一聲輕咳,似乎是行人走路無意識中發出的咳嗽,慕容澤卻瞬間清醒,立刻裝出頹廢的模樣,朝身後的坐椅倒去。
「請便吧...」
古雷特·安德烈那蒼老的眼角舒展開,面色倒也趨於和緩,貴族的禮儀讓他冷冰冰的說了一聲謝謝,但也僅限於敷衍。
「慕容澤,老夫最後提醒你一句,作為戰敗者的後代,不該有的心思最好不要有!別說試圖與安德烈家族為敵,就算是我們的狗,你想動也得問問主人!!」
星艦升空,隨即下達的是軍事通行令,大約半個小時后,超距離蟲門開啟,轟隆隆的運轉聲彷彿世界在崩催,安德烈家族的機甲和星艦開啟護盾,倏然消失在其中。
「還沒到絕路呢,幹嘛陰沉個臉?」
慕天行苦笑著走進來,坐到慕容澤對面,看著這位情緒失落的後輩,不由得打趣了一句。
白老情緒也是不高,他低頭看向自己的右手,不久前,那個人用一把刀將他的半個手掌切掉,那種刻骨銘心的痛,根本不會隨傷疤癒合。
「聯邦這幫眼高於頂的貴族,根本就無法調和!您說過,關於陳辰教員的事會是計劃中十分重要的一環,可現在,我們已經保不住他了!」
慕容澤雙手交叉,用拇指抵住自己的眉心稍稍揉捏,在這件事,他已經看不到任何挽回的餘地。
「你去把陳辰教員的事一五一十的轉述給王聖傑將軍,目前看來,能從安德烈家族手裡保下陳辰的,也只有請他出面了!」
「這種事,恐怕王聖傑將軍也無能為力吧,他出面又如,他?等等,您該不會說的是——元帥秦臻!!」
哆,執行官大廳內,但凡聽到這個名字的人都不覺身體抖了下,繼而將腰桿挺直。
這是一個值得並且應當被敬畏的名字,即便是在人類漫長的戰爭史中,秦臻這個名字都應當佔據一個重要的席位。
值三方混戰之時,率軍擊退帝國,受降暗辰域,有力挽天崩之能,這樣的人縱使立場敵對,都無法被人厭惡。
當年那一戰,不止是暗辰戰盟和聯邦軍團的鏖戰,還牽扯到無數人的身家性命,有的孩子失去了父親,而有的父親則失去了孩子,比方說,現在的慕天行,六十年前的慕容天行。
「這個名字,實在是不想提及,他讓我淪為失敗者,徹頭徹尾的失敗!我恨他,永遠恨他,因為他讓我近乎失去一切,可我卻不得不承認,我其實並不討厭他......」
校長的眼中起了唏噓,他的人生,因為秦臻而改變,從天堂墜入地獄,這六十年漫長的忍耐,每一天他都在活在悔恨和煎熬中。
一想到自己的獨子戰死,兒媳殉情,他哪怕睡的再深也會在大半夜驚醒,什麼叫老死不得善終,這就是了....除了回憶,他已經一無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