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再點狼煙
弘曉和傅恆最先出了養心殿,弘曉回頭望了望,李玉正守在門口,肥頭大耳不停地往裡面觀望。鄂爾泰、張廷玉、來保等人還在裡面,都快到乾清門了,還能聽見乾隆咆哮的聲音,弘曉怪氣地笑道:「真是難為萬歲爺了!」
「剛剛為什麼拉著我?」傅恆走了兩步停住了,他沒有和阿桂一起去南三所,而是和弘曉一起駐足在乾清門口的廣場上,此刻陽光明媚,又抱得美人歸,忘卻自己府里的齷齪事,他本該心情不錯,可惜,弘晝的事情讓他憂心忡忡。
弘曉饒了傅恆轉了半圈,西征一趟,弘曉的臉上肉長了不少,沒了之前皮包骨頭的樣,「我要是說看在弘晝的份上不讓你蹚渾水,你一定不樂意。但是,你看啊,皇帝是想藉此機會對弘晝下手,這也是他早就想乾的了。想當初弘晝離開京城的時候,那一定是念著兄弟情的,不然,就不會只戴著頂帽子走了。可惜啊!萬歲爺他不念情,親兄弟,哦不,明面上的兄弟情都沒有。他能對弘晝下手,就不會對旁人么?」
「你想說什麼?」傅恆轉身背對著弘曉,「若沒什麼事,我就先回去了!」
「回去?回哪兒?」弘曉噗呲笑道:「是你的尚書府,還是來保的尚書府?」
傅恆冷著臉,面對弘曉,雙眼噴火,京城的富察府是他心中的刺,不論是誰,只要一提這個,他立刻翻臉。
弘曉玩世不恭的臉上露出惋惜和同情,「這又不是什麼秘密,京城裡誰不知道啊!紙包不住火的啊,肚子挺起來,總會被人看到的!」
弘曉話沒說完,便被傅恆一把拽住衣領,「你莫要胡言亂語,信不信我打你?」說罷,便揚起拳頭。
弘曉也不反抗,臉上的同情更甚,「信!來來來!你索性打我一頓,也出出氣,別憋壞了自己。正主就在養心殿里,你是不敢找的,找了也沒用,不過沒關係,你不找他,他早晚是要來找你的,你和弘晝關係最近,他會放過你?看看弘晝和你身後的人,他們的下場也會是你的!」
一聽後面有人,傅恆立刻鬆開了弘曉,轉過頭去,瞧見路過的高貴妃,禮貌地作揖,便轉身準備離開,他已經不想在這裡多呆了,提步之時,卻聽弘曉無頭無腦地說到:「我在王府等你!」
在街上晃蕩半天的傅恆竟真鬼使神差地到了弘曉的府門外,大門虛掩,傅恆只是輕輕一推,門開了,沒有管家,也沒有傭人,就瞧見弘曉坐在院外正對大門的台階上等他,這是他第一次來弘曉住的地方,同樣是王府,和弘晝的王府相比,這裡就像個破廟。
「你總算來了,我等你半天了!你是關心弘晝,還是關心你自己,亦或者是內心裡對某個人不滿,想找個能發泄的地方?」弘曉攤了攤手,「我這裡比不上弘晝那裡,自己找個地方坐吧!」
眼瞅著也沒個凳子,索性就做到弘曉邊上,萬一他出言不遜,自己也好方便揍他。
「午飯只有三菜一湯,帶點肉末,外加一碗米飯,多得沒了,你湊合湊合!」
傅恆身體後仰,倚靠在台階上,他不是來蹭飯的,在弘曉這裡,他的內心竟能感到安靜,這裡一貧如洗,總覺得像個寺廟,很有佛性,「皇帝賜了不少銀子給你,你的錢呢?這才幾天,你就花完了?」皇帝口中說賜黃金萬兩,其實給你的就是白銀。
「送人了!」弘曉說得滿不在乎,「送給弘時了!」
這有些開門見山,準備說事情的意味了,弘曉繼續說到:「同樣是胤禛的兒子,差別卻是天壤之別,弘晝幸運,他當時年紀小,若是他比弘曆長五歲,那感情好!早特么被那女人一鍋給端了!也用不著現在這麼費勁!」
「你真是直言不諱!」傅恆仰望著天空,緊緊地盯著灼日,完全不覺得刺眼,「你就不怕我去皇帝那裡告你的狀?」
弘曉嘿嘿地笑了兩聲,側首看了眼傅恆,「拉倒吧!他想在都不想看到你,別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他做得好事,多了去了,真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啊!這娘胎裡帶出來的!」
傅恆沒有理會弘曉的謾罵,他現在最怕聽到府上的事情,尤其是那個女人和小孩,只要一涉及到這些,他就焦慮,略帶求饒的口吻:「差不多行了啊!」
「逃是沒有用的!」弘曉將手臂搭在傅恆的肩上,難得的是傅恆沒有躲避,「今天你來我這裡,就說明你的內心其實並不想逃,你只是找不到為你解決疑難雜症的大夫。」
「就憑你?」傅恆歪著頭,眼神期盼卻又帶著深深懷疑。
兩人深情對視數秒,弘曉認真地說到:「弘晝不能,但是,我能!」
「你想做什麼?」
弘曉雙臂架在膝頭,眼睛直視前方,看著虛掩的大門,慢慢收起臉上的笑容,認真說到:「宗宴很有可能被定在元宵,距離現在還有一個月不到。我想在宗宴上,當著宗室大臣的面排一齣戲,但苦於我人手不夠,我需要你幫我搭台!」
傅恆再問:「你到底想做什麼?又想讓我做什麼?」他隱約地察覺到弘曉要乾的絕不是什麼好事,難不成是想對皇帝動刀子?
「兵符!」
簡單的兩個字,著實嚇了傅恆一跳,「不要命啦?你想造反,可別拖我下水!」
「我在幫你,幫你討回公道,再說了,什麼叫造反,我不過是準備揭露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吧了!要兵符,也不過是想在當日能夠有效地維護現場的秩序,免得不必要的騷動!」
這不就是造反么,傅恆直截了當地回答:「我不幹!」
「你是不敢!」弘曉說到:「你姐姐現在等於失寵了,別問我為什麼會知道,女人丟了容顏還剩什麼?不過,婉嬪的事情我真得謝謝弘晝。而且宮裡也不是個調養身體的好地方,我想皇後娘娘對皇宮也沒什麼好留戀的吧!畢竟,永璉都不在了,誒!提前申明,永璉的事情真與我無關,你姐姐她自己已經清完場子了,這事兒你也就此打住。總之,幫我,就是幫你自己,不管誰是皇帝,你還是你的兵部尚書,富察家還是富察家,記住!你是朝廷的軍人,不是愛新覺羅家的鷹犬!」
「嘿嘿!當然,你沒有選擇的餘地,皇帝想要弘晝的腦袋,你不想救他?萬一弘晝玩完,那下一個就是你。還有,多為你姐姐考慮考慮,嫻貴妃正得老太后的寵,哦!你的老相好現在是皇帝的大紅人,那孩子的名字就在『正大光明』匾之後!」這句話就刺耳多了,弘曉完全不顧忌傅恆會不會因為這句話暴走。
安靜良久,傅恆冷冷地開口道:「你有什麼籌碼?」弘曉這貨絕對是蓄謀已久的,不然他就不會去西征,三年時間,大軍里超過五成的士兵唯他是從。
弘曉滿意地笑了,雙手高抬於頭頂,用力拍了拍,一個女人緩緩地從後院里走出來,是魏如茵,她身後還跟著一個男人,男人面龐消瘦,顴骨突出,眼眶凹陷,雙眼卻炯炯有神,寒光乍閃,氣勢逼人,正是弘時!
弘時一出場,便對著弘曉吩咐道:「派信得過的人看住阿桂,小心平寇的幌子,逮你才是真啊!」
「你猜他們是南下,還是西征啊?」韓士承手裡拿著報紙,這是剛從浙江那裡捎來的,他還沒有看,正和楊立兆打賭,「我賭一包半的煙!南下!」
楊立兆一聽,兩眼放光,笑道:「好傢夥,全部家底了啊!」
「嘿嘿!」韓士承狡猾地笑了笑,「我忘了讓他們給我們帶煙了,就剩一包半,敢不敢賭,我知道,你那裡還有兩包。」
鳥不拉屎的島,誰有煙誰就是大爺,楊立兆搖頭,「我不賭,他們肯定會往南去,海軍的力量優勢遠勝於陸軍,而且我們需要更多的港口,若是不想動石頭,暫時往內地去的話戰略意義不大,我們現在還不太需要縱深。」
韓士承笑了笑,抽出一根煙沒點,放在鼻子前聞聞,便翻開報紙,不再吭聲,認真地閱讀起來,看來嚴祌他們是壓根沒把朝廷放在眼裡,十六艘軍艦已經南下了,目標很明顯,福建。
這次作戰的對象是大清的軍隊,從之前查探的消息來看,八旗水軍共有黑龍江、齊齊哈爾、墨爾根、吉林、旅順、天津、廣州、福州八個營,總兵力約一萬人不到,戰船最大排水量兩百五十噸,船體為松杉木,方形布帆,戰鬥力恐不及薩摩藩的水匪,此次南下,戰果應是沒有懸念的。
韓士承隨意地翻了翻報紙,除了這個頭條還有點看頭外,其餘的內容完全沒有吸引力。
站起身,走到東瀛的地圖前,上下左右瞧了個遍,他總覺得還是這張地圖好看,看了半天,說到:「接替我們的人快到了吧?」
楊立兆回到:「正月二十到!幹什麼?你想北上?」
「大過年的,我得給人家送點賀禮啊!這裡已經被榨乾了,我聽說北邊有銅礦,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這鳥不拉屎的地方窮得叮噹響,難得北面有點值錢的石頭,怎麼能不去看看?」
「但是條約里有言在先,我們不能主動使用武力!」
「我沒主動啊!」韓士承轉過身兩手一擺,「他們先主動的,我只是適當性地反擊罷了!」
「如何讓他們先主動?」
「這還不簡單,隨便弄兩個鐵鍬,幾根木棍不就完事了么!」韓士承露出邪魅的笑容,「我說是他先動手,那就是他先動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