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定罪
「楊立兆,咱們陞官了!」韓士承捧著浙江送來的任命書進了楊立兆的辦公室,一本紅底藍字的冊子,一個金色的台卡。
楊立兆笑容滿面地接過台卡,用衣袖抹了抹,然而上面並沒有灰塵,擦拭完畢后如珍寶般小心謹慎地擺放在辦公桌上,神情嚴肅地接過韓士承手中的冊子,翻開后,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個深深的鋼印,外交部副部長的官是多大,楊立兆自己心中有數,這要是放在大清的話,應該算是軍機大臣了吧!他笑道:「我怎麼覺得這擔子重得很呢?沒這個噱頭的時候,我還停自在的,這一捧在手心裡,倒是覺得自己被捆起來了呢?」
「所有人都是這個感覺。」韓士承從楊立兆的桌子上順走一根煙,「慢慢習慣就好!」
「我以為總統的位子會由王爺來坐!」浙江最近發生的事情在報紙上刊登了,韓士承他們也都看到了。
韓士承躺在楊立兆對面的椅子上,仰著腦袋,閉著眼睛說到:「我就知道會這樣,當初王爺和我們在一起的時候,總是不停地給我們畫餅,今天的政治體系也是他參考大地另一面的那個強國所構建出來的。每次講話的時候,他都像是在講故事,但故事裡從來都不包含他自己,他就像個局外人。我很好奇,大地另一面的那個國家是個什麼樣子,究竟強大到什麼地步,也不知道我民國戰艦有沒有資格沿著他的海岸線走上一遭?」
天還沒放亮,冷風刺骨,同是御門聽政,唯獨今天的氣氛異常詭異,汪由敦跪在地上,認真地彙報自己在浙江的見聞。他不敢抬頭,此時皇帝的臉必然是鐵青的。一百多號人僅僅是在浙江廢棄的衙門府里睡了一晚,便再無其他建樹,真是丟盡了乾隆皇帝的臉,李星垣則閉著眼趴在地上,他真希望地上有條縫,能讓自己鑽進去。
「林子大了,什麼鳥蛋都有,簡直是無法無天!」張廷玉站在最前排,義憤填膺地數落嚴祌等人,「此等商賈賤民竟有不臣之心,想必是我大清的賦稅低了些!」
「此與賦稅無關?」鄂爾泰坦言,「西征準噶爾三年,耗費白銀四千九百萬兩,其中大部分是從商賈身上抽的,這賦稅可不低啊!你莫要胡謅,此事,依我之見,可能與賦稅有一定的關聯!」
「哼!你的意思是我大清苛捐眾多,民怨四起,他們是被逼無奈,這才造反?」張廷玉立刻開始回嗆鄂爾泰。
鄂爾泰不願和張廷玉產生過多糾紛,一條瘋狗,到處咬,你不能和他對咬,否則吃虧的還是你,他側過身對著地上跪著的人詢問:「你們確定造反的是商賈,而不是山匪流寇?」商人造反,可真稀奇,難不成真是賦稅過重?就算這樣,這造反也不應該出現在浙江啊!那塊地方理應富庶,最富的地方造反,沒有道理的!
「回大人!」汪由敦小聲回答:「確實是一群商賈起的頭,而且大部分都是富商,至於為什麼會造反,下官也不是太清楚。」他只是不敢說得過於詳細,一百多號人在睡夢裡被人家一鍋給端了,這是何等的丟人,大清的欽差豈是這般無用?
「那你可知道領頭的人是誰?」鄂爾泰的提問很直接,這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靜靜地等待答案,若答案是和親王,那事情就大條了,若不是,那還好辦,就當是大乘教般的賊子,直接派兵鎮壓即可。
汪由敦在腦海里仔細搜索,他既然回答得遲緩,那必然是個不認識的人,那也就不是和親王了,養心殿里不少人鬆了口氣。良久,他回答到:「好像叫嚴祌來著,字石介。但奇怪的是,他們造反卻不自立為王,改為推舉,嚴祌就是被選舉出來的,不稱王,換叫總統!」
當聽到嚴祌這個名字時,弘曉心中咯噔了下,這個人他是認識的,一個學識淵博的秀才,只是懷才不遇,當初他在嚴祌的酒樓里賒了不少銀子,若說帶頭造反的人是嚴祌,弘曉是不信的,但他沒有說話,依舊站在後排耷拉著眼皮,靜靜地聽著。
總統這個詞來保沒有聽過,他說到:「即是造反,稱呼便沒有區別,可是,一群商賈是如何造得起反,手無寸鐵,拿什麼去反抗,日後又拿什麼來抵抗大清八旗子弟兵?」
「非也!」阿里袞抬頭道:「他們有火槍,有大船,船很大,非常的大,沒有帆,沒有槳,速度卻很快,這種船絕不是大清的。他們定是勾結了洋人,聽說,他們高價聘請了幾個洋人,去學校當校長,真是聞所未聞,那蠻子連名字都起不好,竟叫什麼『白努力』、「嘔了吐了」之類的,竟也敢來我大清教書。」
一聽讓洋人當校長,來保立刻炸毛,他怒道:「荒唐,我大清沒有聖人之言了么?孔儒之道都是假的么?需要他們一群枯發碧眼的蠻夷來點化?真是豈有此理!」
「想來也就是一批烏合之眾,受了蠻夷的妖言惑語,成不了氣候的!」鄂爾泰毫不在意,「現在最要緊的是查清和親王是否有參與其中!」
「微臣贊同鄂爾泰大人的話!」來保義正言辭地說到:「查明真相,也好還和親王一個清白!」他嘴上是這麼說,心裡頭就未必這麼想了。
似乎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和親王是否參與造反的問題上,而忽略了浙江謀逆的叛賊,阿里袞對著乾隆皇帝拜道:「啟稟皇上,那群謀逆之徒不但囂張跋扈,而且具有極強的攻擊性,微臣見過他們的火槍和戰船,雖不見威力如何,但是使用武器的士兵微臣可是見過,無不是身材魁梧、孔武有力之輩,整個隊伍的紀律性更是異常之高,實不可不防啊!」
與和親王的問題相比,阿里袞所言聲勢實在過低,直接被在場的高官忽略了。
「你們可有見到和親王?」問話的是來保,至於乾隆,自始至終都躺在龍椅上閉目養神,不是閑,是被氣的。
汪由敦搖搖頭,誠實地回答:「沒有!從頭到尾都未有見到和親王。」
「這麼說,此事與和親王並無關聯,只是單純的一幫匪民造反罷了,是與不是?」來保對著盧焯問話,若是真和弘晝沒什麼關係,那麼盧焯就是構陷,外加丟了官印,這便是罪加一等。
跪在地上的盧焯連忙抬起身,向著乾隆皇帝嚷到:「皇上!臣冤枉啊!此事真的是由和親王一手挑起的啊!微臣所言句句屬實啊!」說完便哭,哭完便是頭搶地。
來保板著臉繼續問到:「證據呢?沒有證據,如何證明和親王參與其中啊!」他很心急,不停地給盧焯施加壓力。
久未發聲的李星垣抬起頭說到:「啟稟皇上!現在當務之急並不是追究和親王是否有參與其中,而是派兵南下,連同廣東水師清繳叛黨啊!」
「臣附議!」來保特別起勁,此時南下,亦有機會拉和親王下水。
傅恆想要站出來,他是兵部尚書,由他領兵南下是最合適的,他左腳剛動,站前他邊上的弘曉便拽住了他,並向他搖搖頭。若是以前,傅恆一定會掙脫弘曉,絕不會和他站在一道線上,但今天他沒有,弘曉拉了他,他便很老實地站在了原地。
一直坐在龍椅上聆聽的乾隆極不情願地睜開眼,字裡行間帶著火,「是天下太平久了么?是頭驢就敢尥蹶子,金川完了,準噶爾來,現在準噶爾完了,浙江又來,是朕這個皇帝當的不隨你們心意么?」這句話是咆哮出來的,乾隆額頭青筋凸起,臉色潮紅,一副吃人的模樣。
一眾官員統統伏地,不敢私言半語。
「阿桂,你即刻領兵南下,協同廣東水師清剿叛黨!」乾隆不再等待大臣商議,而是直接發號施令,他沒有點名傅恆,他是知曉傅恆與弘晝的關係的,他真怕弘晝參與其中。
「那和親王當如何處置?」說話的又是來保,不把弘晝扳倒,他來保便不死心。弘曉本是詫異為何來保總揪著弘晝不放,后又仔細一想,來保是站在太后那邊的,便釋然了。
「你們確定沒有見到弘晝?」乾隆目光凌厲,如利刃刺在盧焯等人心頭。
汪由敦看了看周圍,李星垣又趴在地上不吱聲了,他心中嘆息,還得自己來說,「回皇上,確實未見到和親王,按理,既然是造反,那自然圖謀龍袍加身,若是和親王參與其中,不自立為王,他又圖什麼?」
「哼!」盧焯冷哼一聲,反駁道:「和親王素來荒唐,他做事自然不能以常人之心去理解,汪大人此言豈不是在控告本官構陷之罪?」
汪由敦辯解道:「微臣只是就事論事!」他就知道,只要開口必定遭人怨。
「回皇上!」來保想了個策略,「之前因太后壽辰,而致宗室之會延期。皇上何不趁著宗宴之會喚和親王進京?再者,裕太妃還在宮裡,想來和親王也不會不回來!」這是在弘晝沒有參與叛亂情況下的一道雙保險,萬一平叛的過程中沒能拉下弘晝,也可以借著這個機會,把弘晝弄回京城,至於罪名,平叛結束后,多加個人,又有多難?
弘曉站在眾人背後,他的眼光陰狠毒辣,側首之時,正好對上鄂爾泰的眼睛,兩人嘴角同時上揚,恰似狼狽之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