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卸任、上任
火燒巡撫衙門翌日,那群鬧事的亡命之徒便在和商會館大樓中間的操場上確立了自己的國號,亦不再用「和商」二字,正式更名為「中華民國」,同日為民國國慶日,其地理範圍涵蓋浙江全境及江寧全境。
那日沒有皇帝,也沒有分封王爵,更沒有大肆嘉賞,只有滿院的商賈。
會館里人的稱呼也變了,沒有「大人」一說,替換成的是「部長」、「長官」,而最高指揮者被稱為「總統」,不同於皇帝的獨裁,總統雖享有特權,但會受到所有商人,也就是納稅者的監督,任何一個納稅者都有舉報、彈劾政府官員的權利。因為人員太多,那群商人自覺地推選出了代表,組成一個新的團體,取名「議會」。
從建國到各項法案的建立,這群人只用了十五天,瘋狂的是在這十五天里,他們竟完成了浙江及江寧所有人員的戶籍統計工作,這意味著,在這片土地上,不再會有人稱呼自己是大清的子民。儘管在戶籍的統計和制度的推行中存在一定程度的暴力,但在這個全新的政治團體中,這個動作被一致認為是合法的,即便那些手握大量土地的地主有所反抗。
「我聽說浙江派人來請你去觀禮,你怎麼不去?」
蹲在地上陪永璧玩耍的弘晝聞言愣了一會兒,他轉過頭對著阿扣眨了眨眼,略帶遺憾地說到:「去是想去的,但是我不合適去,在那裡,我應該是最不合適出現在會場的人吧!不過我已經託了陳宏謀帶了東西過去!」
「陳宏謀也是被你帶偏的吧!」阿扣抿嘴笑道:「堂堂的一個巡撫大人,如今成了一個地地道道的商人。」
弘晝反駁道:「路是他自己選的,我可沒有帶他玩,你再看他賣的什麼酒,那是洋人的葡萄酒,雖是代理商會的生意,但也算是和洋人做買賣了啊!況且,他不虧啊!你看他生意多好,這可比當巡撫掙得多!還有人庇護他,他要是在京城做生意,門口的牌子被人砸了都不會有人替他伸冤,這裡多好啊!警局的人隨叫隨到!」
弘晝搖搖頭,報紙他看過了,他心中很惋惜,真應該去看看的,想到嚴祌站在台上,當著下面千百號,不,可能是上萬人,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宣誓的樣子一定很酷吧!真可惜啊!站在台上的人不是自己,站在台下的人裡面也沒有自己,按理來說,商會能有今日的成就,可是他弘晝一路指引的功勞啊!不過到此刻,他指路的工作已經順利結束了,以後再也不需要他了。
阿扣走上前去摸了摸弘晝的腦袋,看著他沮喪的表情,安慰道:「你要是想去就去吧,我也只是說說,又不會真地攔著你!」
弘晝拉過頭上的手,緊緊地握在手中,搖頭問道:「若是以後沒了王府,沒有了王爺的身份,你們會在意么?」
「不會!」
「那就好!」
瞧著弘晝情緒低落的模樣,阿扣眼珠轉了轉,問到:「他們竟然敢自立國度,膽子可真是大啊!勇氣確是可嘉!看來你帶偏的人可真是不少啊!而且偏得夠厲害!不過,他們能立國,這裡頭的功勞得數你最大啊!」
弘晝眼前一亮,立刻洋洋得意道:「那是當然,也不枉我丟了王爺的帽子!」
阿扣抿著嘴,忍著笑,每到事情結束后,弘晝總要嘚瑟一會兒,阿扣又問到:「你說他們是怎麼想到自立門戶的呢?」
弘晝一掃低落的情緒,眉飛色舞地說到:「這你就不懂了吧!以前和洋人通商,一是給他們賺錢的路子,二來也是給他們下套,上了賊船可就沒有回頭路了。既然沒有回頭路,那就只能自己壯大自己,自己保護自己,這樣一來,壯大隊伍很重要,因為一方面是抱著法不責眾的思想,二來規模大了,錢就多了,錢多了,打手就多了,打手的裝備就上去了。再後來,我去了緬甸,我告訴他們,地是可以搶的,我們也是可以掠奪別人的,這也是在告訴他們資本的本質是什麼,而想要搶地,就要無堅不摧的軍隊,就要龐大的工業體系支持,於是,工業體系有了!最後,我們打了東瀛,東瀛厲不厲害,看倭寇就知道了,浙江在前朝時期就受倭寇所害,所以他們即對倭寇很仇視,但又很懼怕。於是我們打了薩摩藩,一個月內將其據為己有,這說明什麼,前朝一國都擺不平的事情,我們擺平了,還逼東瀛人簽下了割地賠款的文書。你看看文書送回浙江之後刊登在報刊上之後的樣子,群眾的歡呼聲多高,我們的力量強大到連一個國家都得向我們低頭。內心的極度膨脹,連同著軍事力量高速的發展。在商人與大清不可調諧的矛盾下,獨立這個念頭就被徹底激發了,而大清的欽差就是這起事件的導火索,儘管那群人本是沖我來的!哈哈!」
阿扣拍手錶揚,「你可真是厲害啊!」
弘晝完全沒有了方才的氣餒,得意地仰起頭,「那是當然的咯!我還有更厲害的呢!」
阿扣看著這個如孩童般的男子,臉上亦是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陳宏謀走在浙江的街道上,上次來這裡是一年前,這裡的變化實在是太大,讓他難以相信,在街上行走,他有一種土包子進城的感覺。他本想早些來這裡的,說不定還能趕上閱兵日的觀禮,不過還是晚了一天。
和商會館的門牌匾已經換了,改成了國會院。院外的國旗高聳,旗幟上不再有黃龍圖案,以大紅色為底,左上角為深藍色,深色圖層正中心為一個純白色圓形圖案,白圓四周鑲嵌十四個三角鋸齒,那鋸齒將白圓緊緊圍住。
陳宏謀盯著這旗幟看了半晌,覺得這紅底中還有圖形,只是太遠看得不真切。
「喲!陳大人!」
陳宏謀轉身一瞧,原來是嚴祌正笑眯眯地站在門口。他連忙上去打招呼,「大人這個稱呼我可不敢當,你以後啊也別這麼稱呼我了!對了!石介你現在可是大總統了啊!我還沒來得及給你道賀呢!祝賀祝賀啊!哈哈!」
「哪裡哪裡!大家硬推上去的,這擔子可不好背啊!「嚴祌簡單地寒暄了兩句,他側過頭看了看陳宏謀的後腦勺,「怎麼這辮子還留著呢?「
陳宏謀下意識地手往腦後摸了摸,笑道:「太忙了,還沒空去料理它,等會兒就去剪了它,留著也沒什麼意思!不過~「他再次凝視院內的國旗,」你們可真敢啊!這旗子又是什麼來頭啊!「
「呵呵!「嚴祌很滿意地抬頭望著嶄新的國旗,」大紅底,我不解釋你也懂,白藍相配乃是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亦是崇高坦蕩、平等自由之意,四周的三角意味著鐵三角,代表連同王爺在內的和商最初的十四個商人,紅底里還有一幅圖,是一桿秤、一把扳手以及一把槍交叉在一起,下面是麥穗的圖案,在遠處是看不出來的。「
聽嚴祌一解釋,陳宏謀瞬時明了,他就覺得這大紅底里還有東西。
「現在浙江有洋人?「陳宏謀在經過學校的時候,有看到外國人,感覺挺稀奇的。
嚴祌回到:「有兩個,是阿堯去歐洲的時候認識的,名字太長,我有點記不起來了,有個年紀挺大的叫什麼『不努力』來著,還有一個名字更長,叫『來』什麼的?嘶!怎麼想不起來了的!哦!對了!萊昂哈德?歐拉,沒錯了,是這個名字!」
大太陽底下,冷風吹過,還是有些冷,嚴祌走在前頭帶路,「走!去裡面坐坐,也來看看我這總統的辦公室!你可是我任職後接待的第一個外賓!」
雖加了個頭銜,聽上去很唬人,挺像大清皇帝的,但是和皇帝的享福不同,他嚴祌就是個跑腿的,給所有的資本家跑腿,整日又累又忙。
陳宏謀緊跟在嚴祌屁股後面,他手裡還捧著盒子,不重,但是裡面的東西貴重,他今天來浙江是準備去工商部把手底下酒庄的法人改回來的,以前怕事,用了別人的名字,現在也不用怕了,直接改回自己的算了,免得日後有財務糾紛。
這棟大樓,陳宏謀是沒有來過的,論氣派自然是不能和皇宮相比的,但這四下透著一股子莊嚴,這也是皇宮所不能比的,那是種道不明的心境。
大樓成四邊形,中間是個特大操場,這樣的布局陳宏謀還是第一次見到,而且這四周牆壁堅硬,木質結構很少,門窗上用的都是玻璃,這個他知道,他伸手摸了摸,這個厚度和質地顯示這不是一般的玻璃。
嚴祌發現陳宏謀對這玻璃感興趣,便笑道:「有什麼不妥么?這是特種玻璃,三寸厚,非常重,不過很結實,工藝很複雜,據說是能擋住子彈,我們的子彈,你了解的,不過,我沒試過!」
進了辦公室,這裡大約有三十多個平方,一排書櫥,一張大書桌,還有幾排沙發,中間圍了一個茶几,房間後面似乎還有暗門。
這個布局讓陳宏謀瞧著新鮮,等他回去了,他也把自己的辦公室布置成這樣。
「坐啊!」嚴祌伸手示意陳宏謀坐下,自己卻是很隨意地坐在了沙發上,拿過茶几上的煙,掏出打火機自個兒點上。
陳宏謀認識香煙,浙江最大的煙草公司就是弘晝開的,至於打火機他就沒見過了,真是個神奇的玩意兒啊!
嚴祌看到了陳宏謀的眼神,晃了晃手裡的打火機,很高端,表層是鍍金的,看上去金燦燦的,很上檔次,他解釋道:「打火機么?新產品,其實也沒什麼稀奇的,裡面裝了煤油,上面加了個火石,原理很簡單的!就是太簡單了,一般人想不到這麼玩!」
嚴祌吐出一個煙圈,彈了彈煙灰,「你也來一根!對了!王爺呢?誒!閱兵那天,王爺沒來,總是遺憾了些啊!」
「他說了,他不合適來,讓我替他捎點東西來!」陳宏謀坐在沙發上,這個凳子很舒服么,他一手拿著煙,一手把面前的盒子推向嚴祌,「這是王爺讓我帶來的!說是給你的賀禮!」
弘晝讓帶來的,會是什麼?嚴祌疑惑地翻開蓋子,裡面躺著三個物件,一把鍍金的火槍,一串寶石項鏈,還有一個印信。火槍是弘晝經常帶在身邊的那把,弘晝現在把這個給嚴祌,意思很簡單,就是將軍隊的指揮權正式轉交給嚴祌,而寶石項鏈本是路易斯送給弘晝的,這相當於是把日後的外交許可權移交給了他嚴祌,至於最後的印信,這是和親王的官用印章,從這一刻開始,弘晝準備徹底撒手不管了。
關上盒子,嚴祌感覺肩頭又重了幾分,他嘆了口氣,抬起頭向陳宏謀道謝:「有勞了!」
「舉手之勞!那幾個欽差呢?」
「今早把他們幾個送走了,捆得嚴嚴實實的,用軍艦送的,只是送過江,怎麼回京城,自己想辦法!」
「不怕京城?」
「你在說笑?當然不怕!他們幾個能順利到達浙江,你以為是他們的本事?若不是王爺授意,二十多天前,他們就成江底的魚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