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滿盤皆凈
「師傅,他們為什麼連咱們也驅逐啊?」廟裡的小和尚問正在打坐的老僧,那老僧雙目緊閉,嘴唇微動,安坐念佛,這個小寺廟只有他與這小和尚兩個人。
老僧念完佛,慢慢睜開眼睛,摸著小和尚光禿禿的腦袋,笑道:「他們不是在驅逐我們,只是給我們換個地方,讓我們好去度化那些誤入歧途的人,這是大善啊!況且,只要心中有佛,在哪裡念都是一樣的!」
「可這裡不也是挺好的么?」
「呵呵!」老僧指著門外的院子,地上有幾根枯樹枝,已經碎裂了,他說:「你看,那裡有一些碎了的枯樹枝,你用手又撿不起來,你得用掃帚,可是你用掃帚的時候,你不會只掃到那一塊地方,它邊上相近的地方,雖然沒有枯樹枝,但是,你一樣會掃過去。不過,那裡本身就是乾淨的,你掃一遍也無妨,並不能改變什麼!」
小和尚十三四歲的年紀,似懂非懂地點頭,他大概能明白師傅的意思,既然師傅說了只要心中有佛,在哪裡修行都是一樣的,想通了便起身笑道:「那我去收拾行囊!」
「我很好奇,你們的憲法里竟然有針對宗教的內容,還是如此詳細!」萊昂哈德詢問身邊的嚴堯,他從俄國回來時,本是受了柏林的邀請,是嚴堯截了胡,把他跟他的老師一起拐回來了,在這裡,他確實可以毫無干擾地進行他的學術研究,在他授課的過程中,學生唯他所講是從,他甚至感覺到自己也是個宗教頭目。
嚴堯笑道:「校長!您信宗教么?」
萊昂哈德立刻搖頭,「我不信,我只相信科學!」
「您看您也不相信!」嚴堯俊秀的臉上浮起不忍,「這片土地上的人們被宗教奴役了數百年,絕大多數宗教都是披著人皮的餓狼,他們想的,只是造反,去當皇帝。老百姓被白蓮教、大乘教給折騰怕了,所以,參議員楊士提出了議案,經過議會討論,三百六十三票全體同意禁止在民國境內進行任何形式的宗教活動,憲法第七項共兩百九十七條律法,觸犯任何一條都是死刑!憲法一共八十多項,唯獨第七項極為詳細,亦為嚴厲,這是我們的禁忌,誰也不能觸犯!」
「是不是太苛刻了?」萊昂哈德不喜歡宗教,但還未想到過趕盡殺絕。
嚴堯輕輕搖頭,「這是一個新興的國家,他曾經經歷過苦難,現在,他不需要糟粕,哪怕只是有可能產生的糟粕,他需要的是真理,所以,我才不遠萬里的把您和您的導師請到這裡,能得到您和導師的教誨,那是我們三生有幸!」
「你們會把他們送到哪裡去?」
嚴堯笑道:「呵呵!一個物以類聚的好地方!」
「我已經派人去向尹繼善求援了,這幾天就會有消息!」慶復有氣無力地走進巡撫衙門,他派人往雲貴總督府送信,只是不知道這個信對方几時能夠收到,「情況對我們不利啊!」
「你跟下面的人發生口角了?」
王安國抬起頭,質問慶復,語氣也是不太和善,這個時候,他們倆,不論是誰,都難以保持心平氣和。
「吵就吵了,哪又能怎麼樣?」
「能怎麼樣?你這是把老百姓往叛軍那裡逼啊!」
「逼?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國都沒了,還不是要做亡國奴?」
「亡國了么?外面的人說的有錯?他們是漢人,你讓他們與漢人廝殺,去守你滿人的江山,是狗屁道理?」
「你特么站哪邊的?」慶復暴跳如雷,他手指著王安國罵道:「不要忘了,你也是大清的官,廣東府淪陷了,你也吃得不了兜著走。」
「幾個意思?你這是要跟我搞內訌么?佟國維是這麼教你的?混賬東西!」王安國立刻回罵過去,「回去好好守著你的北城門,少再去和下面人理論,再這麼鬧下去,民國軍隊沒打來,我們先成叛軍了!」
「求援信派人送出去了么?」這位「八年至總督,異數誰能遘」的牛逼人物也已經扛不住了。
「大人,信已經送出去了!」魏磊說完便往門外走,到門口,他又折回來,苦求到:「大人,咱們降了吧!就剩這一池了,已經無力回天了!」
「誓死不降!」
「你還真是夠硬氣,事到臨頭,都不見皺眉的!」弘時在眾目睽睽下慢慢地走近龍椅,在乾隆呆愣的目光下緩緩摘掉自己的帽子,隨手扔在了乾隆面前的桌案上!
「為什麼是你?」乾隆先前就覺得這人眼熟,只是沒往心裡去,他再看到乾清門口站著的殺氣騰騰的傅恆,心中更是懊惱,「你怎麼敢跟他們攪在一起?」
傅恆沒有回答乾隆的問題,他手裡的刀在往下滴血,他在戰場上殺的人都沒今天凌晨這一會兒功夫的多,他不停地喘著氣,顯然是殺紅了眼,若不是弘曉在他背後拉著,指不定現在就把龍椅上的人腦袋砍下來。
血腥味一到,這裡立刻安靜下來,知情的不吱聲,不知情的不敢吱聲,不是怕這沾血的刀,而是沒拿住主意選哪邊,萬一明天早上龍椅上的人換了,那豈不是禍及全族!
弘時在安靜的大殿內自顧自地講演:「呵呵!先皇的手段你可是學了個遍,想當年,聖祖爺看重十三阿哥,於是,先皇就派人打斷了他的腿,後來,聖祖爺下了聖旨,先皇卻做了掩耳盜鈴之事,改了那聖旨,更以年羹堯布兵京防相逼。現在,你的伎倆比先皇有過之而無不及啊!」弘時反手指向錢氏,面情兇惡,「這個惡毒的婦人,以鳩賜弘晝,卻將罪名扣在我頭上,真是好手段,先皇立詔書,這個女人竟然當著先皇的面篡了旨。」後面的他沒有說,因為,現在他背後站著的一個人當時也是出了不少力。
弘時彎腰,對著癱在龍椅上的弘曆低聲說到:「就算皇帝不是我,那也輪不到你這個漢人!」
這「漢人」兩個字如驚雷灌耳,似乎是坐實了錢氏的不檢點,弘時對著錢太后再道:「你能改了玉蝶,可你能改掉漢人的撰文么?你以為改了姓你就是滿人了么?」
弘時說話的時候,下面不知是誰拿出了一冊卷子,這卷子在宗室大臣之間相互傳閱,不是太后失了威嚴,而是傅恆的軍隊將整個乾清宮圍了個水泄不通,刀架在脖子上,想要發難確實難。
「你想要逼宮?」弘曆端坐龍椅,現在他還是皇帝。
弘時搖頭,「不是逼宮!只是把你這篡奪皇位的漢賊從龍椅上趕下來,大清的江山還輪不到你一個漢人來坐!」
「你們這是構陷,全憑一個死人的信就想栽贓,你們是痴心妄想,你們這群謀逆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太后被逼急了,一時之間都不知道如何去辯解,她想高聲喊人,可是,這周圍都是傅恆帶來的侍衛,皇宮已經淪陷了。
「何來構陷?」
背後的聲音讓崇慶皇太后瞪掉了眼珠子,來的人正是裕太妃,在貴妃高氏的攙扶下進了乾清宮,「事實如此,你狡辯還有何意義?」
裕太妃亦是雍親王府的舊人,她的出現,似乎是讓弘曉的指控成了鐵證。
裕太妃的到來也讓這裡的人迅速地分站開,這裡分了三撥人,雖有中立,但站在弘曉這一側的人數遠勝於站在來保身側的人。看到弘曉和鄂爾泰站在一起時,乾隆的內心裡全是問號。
「你們這群亂臣賊子不會以為今日能得逞吧!」乾隆目光冷峻地看著大殿,今天還真是豐收啊!一鍋端了也好!傅恆手下不過只有三四百人,而他早已在京城布下一萬奇兵,辰時一到,大軍就會進宮,乾隆不禁為自己周全的謀划而自得。
「不然呢?」弘時挺直了腰桿,站在乾隆身邊,目光陰狠,「就憑你那點伎倆?阿桂出城不過是誘餌,你讓大軍圍城做得也太差勁,傅恆為什麼來得晚?進來的那一刻又一身是血,你心裡沒數么?誒!本來不會有今日,可惜你趕走了弘晝!」
弘時不願再費口舌,他揮揮手手,曾在養心殿侍奉的太監捧來玉璽,弘時面善地說到:「你自己來,我也給你點體面,醜事沒必要張揚,我不想因為你而丟了大清的臉面。詔書怎麼寫,不用我教你,你娘是行家!」
乾隆望著門口顫抖的傅恆,他不明白為何傅恆會和弘時等人攪和在一起,更不明白,為何從傅恆的眼神中看到了深深的恨意!此時,依靠傅恆是不可能的,宮外的大軍沒了,那就一切都完了,他看著下面站著的虎視眈眈的野黨,那正是曾經八爺黨一干眾人。
口中念叨:「卧薪嘗膽,可真有你的!」乾隆掃視來保等人,那兩三個文臣站在那裡有何回天之力,現在殿內站著四百多帶刀的士兵,他們今日是下了魚死網破的決心才來的,這個詔書不寫,難善了,寫是死,不寫生不如死,不如弘時說的,體面點。
無力地蓋上玉璽,乾隆離開了王座,畢竟曾是皇帝,這裡的侍衛沒人敢對他推搡,但是,以後就難了。
「亂臣賊子,統統綁了!」
傅恆一聲令下,侍衛便沖向了乾隆,這是傅恆的親衛,動作上沒有絲毫的猶豫,乾隆被押離乾清宮經過傅恆的那一刻,瞧見的依舊是傅恆冰冷的眼神。
弘曉走到被綁的來保跟前說到:「沒想到吧!八叔為了這一天,整整準備了十四年,那個姓陳的商人是八叔安排的,信也是八叔讓董娘寫的,至於李衛搜到的罪狀,那也是八叔故意留的,哼哼,八爺黨可比你們這四爺黨的人團結的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