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重歸商賈
「皇上讓我們回去!」
阿桂蹲在石頭堆上望著遠處的江面,很平靜,這裡一直很平靜,對面發生了什麼他也不知道,只知道在這裡吹了一個半月的西北風,啥子事情都沒幹。抹了抹不自覺流下來的鼻涕,阿桂站起身,拍拍屁股,心中念想對面的叛賊已經被拿下了吧!嘴上說到:「拔寨!回家吧!」
「信息很重要!」弘晝站在台上開早會,滔滔不絕道:「你們看看江北的人,他們連江南發生了什麼事情都不知道!為什麼?因為消息傳不出去啊!為什麼傳不出去,因為技術不夠啊!一人一馬,一天才跑幾里地?再說了打仗的時候,敵人會讓你騎著馬跑么?看看那幾個送信的人,騎馬的全被抓回來了!我們要從一無是處的清軍身上吸取教訓,我們需要更加快速、準確地傳遞信息,光靠電報還遠遠不夠!」
會議隊伍最前排的青年舉手說到:「熱電廠已經竣工了,但是,還沒有通電,現下的通信都依賴於電,電廠目標太大,也無法移動,一旦開戰,勢必會變成敵方的首要攻擊目標?而且空中布線的話,範圍更大,只要有一處斷開或是短路那就完了,若是在地下布線,檢查和維修也是個問題啊!」
弘晝豎起拇指,表揚道:「連安說得很對!通信不僅僅要滿足民用,更重要的是要滿足戰時的軍用。所以,接下來我們要兩手準備,第一,完成有線通信,就是我們正在做的電話,第二,就是可移動通信,能夠不完全依賴於固定設施,即便固定設施被摧毀,它也可以獨立完成通信,哪怕只有短短的三十秒!」
透過玻璃遠遠望去,工廠大門口似乎趴著一個腦袋,弘晝揮了揮手,讓大夥先去幹活,工廠裡布了十二個工作台,檯面上堆滿了各類儀器,這裡幹勁十足,弘晝將手中的聽筒放在作業台上,往門口走去。
「您可真是拚命啊!」
陶舸扒在門外聽了整個晨會,一散會他就找上了弘晝。
弘晝輕輕帶上工廠的門,陪著陶舸站在門外,今天的太陽和暖和,他愜意地伸了個懶腰,問到:「你不是很忙么?今天怎麼想到來我這裡?你那個燒油的機器弄完了?」
陶舸吹了吹台階上的灰塵,坐了下去,搖頭道:「還沒,不過能動!」
弘晝坐在陶舸的身邊,「能動不就行了!」
「還不行啊!」陶舸略帶遺憾地說到:「爐子能動,輪子能轉,一帶機器,就不太利索了,跑快不起來啊!」
「莫要急!」弘晝雙手抱頭靠在門板上,閉著眼曬著太陽,懶洋洋地回答:「萬事開頭難,前天我以為電話試驗成功了,後來才發現,是兩個房間離得太近,就隔了堵牆。再說了,你剛玩蒸汽爐的時候不也折騰了半年么,這燒油的機器比這蒸汽爐難多了,拉車不靠馬,磨盤不靠驢,耕地不靠牛,你想讓這麼多傢伙失業,任重道遠啊!」
「對了,雲南和東瀛的動作是你們討論的結果?」
陶舸回到:「起初不是,後來是了。薛霖在雲南蟄伏了很久,那一擊是蓄勢待發、出其不意,卻又恰到時機,他料定尹繼善會孤立無援,而東瀛則是韓士承蓄謀已久的,那個島雖然小,但是地理位置還算可以,它是我們扼守東海的前沿陣地,不是您說的么,不能只想著在自己的國土上阻擋敵人,要將敵人攔在國門之外。所以,北有長江,東有東瀛,南有呂宋、緬甸,西有大食,我們才學會走,只能先走到這裡了!」
陶舸說完沉默了一會兒,輕聲說到:「王爺,您是不是太固執了些?您不是早就換了名字么?這事兒沒人會去計較,大家都心知肚明!再說了,那戶籍證上不是寫了么?是『漢』!」他仰起頭看向弘晝,卻看到弘晝仍閉著眼,神情輕鬆自然。
弘晝沒有立刻回答,他眼皮動了動,過了一會兒,他才慢慢開口道:「來之不易,且行且珍惜!」
陶舸盯著弘晝看了很久才回過頭,看著前方,嘆息道:「但是,您的功勞最大!」
「嘖嘖!」弘晝不置可否地說到:「每個人的功勞都很大。過去我從政,你們經商,現在不過是反過來罷了,你們從政,我經商,作為一個整體,本質沒變啊!我現在是通信公司的老總,另外,幾乎在社會的每個行業,我都有商業投資,很輕鬆、很愜意啊!」
陶舸忍不住地回頭仰視弘晝,見拗不過他,便臉上掛著微笑,拍了拍弘晝的大腿,說到:「後天下午試車,您也過來瞧瞧唄!真是很不容易啊!」難得的喜悅想要與身邊的人分享,這不同於蒸汽爐,蒸汽爐有弘晝做的藍本,這個燒油的機器可沒有啊!
弘晝猛地一睜眼,立刻抬起手遮住眼睛,陽光太刺眼,他扶著台階站起來,問到:「你不是說跑不了么?」
「嘿!不是跑不了,是跑不快,能跑,就是沒那麼利索!」
送走陶舸,弘晝轉身回到了他的工廠里,只有埋頭於這裡,他才能感應到歷史的車輪,自己還在車上,沒有被下客。步伐輕鬆地走進辦公室,弘晝敲了敲門上的玻璃,對著裡面還在做作業的孩童說到:「走了!該上學了!萬一遲到了,你的老師又要讓你爹去學校寫保證書了!」
慶復蹲在院子里,他沒有坐板凳,那個板凳讓他覺得燙屁股,蹲在圍牆內,他才能感覺到好受些。昆明總督府的信送來了,連同他們發出去的信,被一起送回了他的手裡,送信的人他倒沒瞧見。
院子里空蕩蕩,沒有閑雜人等,八封信被慶復隨意地丟在地上,信都是沒有啟封的,上面還留著腳印,腳印是慶復剛踩上去的。自己派人送出的六封信仍在眼前,這種情況說明他們已經被圍死了,敵人在告訴他,不要指望有人能救他,而尹繼善派人送出的信更說明昆明總督府已經成了人工養殖的魚塘。心中越想越氣,慶復摘下自己的烏紗帽用力地扣在了地上,身體向後一倒,跌坐在院子里,腦袋埋在膝蓋間,他不想睜開眼,一旦睜開,他就覺得眼前一群群的豬在天上飄。心在謾罵:「皇帝是蠢驢么?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也不知道派兵來鎮壓!這個德沛的腦子裡是燒餅么?任由一**商胡作非為,還渾然不知!自己周圍的人都是無頭的蒼蠅么?別人給了點屎,就拚命地往上蹭!」
好難!慶復覺得坐著太累,乾脆「大」字形地躺在地上,院外的大門被敲個不停,他彷彿沒聽見一般,閉著眼,嘴裡念叨:「都是豬!都是豬!」
於福見敲不開門,便對著身邊的王安國說到:「依下官之間,死守乃是下下策啊!這民國不同於大乘教,也不同於白蓮教,光是他們現在所執行的政策制度就已經讓老百姓浮想聯翩了,民主、平等、選舉、少數服從多數,這些制度下,老百姓可能擁有超越立法者或是政府的權利,試問,活在這樣的社會下,還有哪個漢人想對著滿清下跪?」
王安國緩緩轉過身,背對著院門,雙手背在身後,目不轉睛地盯著對面的院牆。
於福退了兩步,站到王安國的對立面,他再說到:「大人您想當個廉明的好官,這沒問題,可當官是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老百姓?能讓老百姓過得更好,那才是好官!」於福偏過頭去,和王安國面朝同一個方向,鼓著嘴低聲說到:「況且,他們說得也沒錯!咱們是漢人,憑什麼讓咱們流血,去殺自己的同袍,哦,向他滿人乞討好處,這是什麼道義?這種勾當才叫數典忘祖、賣祖求榮!」
王安國皺著眉頭,抖了抖下巴白花花的鬍鬚,貌似都亂了,他伸出手捋了捋,站在原地眯著眼想了半刻鐘,回頭看了眼依舊緊閉的大門,深吸了口氣,用儘力氣往前踏了一步,鼓足了氣,大聲說到:「讓守城的百姓們都散了吧,箭什麼的也用不著了,桐油什麼的都留著,別浪費了,該種地的回去種地。明天你跟我,去趟浙江!」
「那他們呢?」於福食指向後指了指院門內,他們指的便是滿城清兵。
王安國慢慢吐出口濁氣,明明是漢人的地方,卻要設總督府,像看羊羔一樣地看著他們。他是巡撫,卻每件事情都要向總督請示,等得到滿人的批准才能執行,如今看來,以後鐵定是沒有必要了,王安國無所謂地回答:「他們我可管不了,他們是滿人,還是讓皇帝來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