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我的小狐狸1

今天早上我在一個破落的舊宅子裡面醒過來，空空蕩蕩的一所宅子竟然只有我一個人。我打了水洗漱，在宅子裡面裡面閑逛，想知道自己是誰。

現在清朝乾隆二十九年，我成了住在景城的一個姓紀的窮秀才。紀姓是景城的一個大姓，我在這裡到處都是親戚。所幸這些親戚與我交往不多，要不真是難以應付。

走到我家的祠堂翻看家譜，早在明朝我家是定居在江南的一個大家族，永樂二年朝廷降旨把江南大族遷往京城附近，始祖椒坡公帶領全家從金陵的上元縣遷到獻縣的景城，蓋了這座宅子。在當時這座宅子

我家的這一支這幾代家道中落，只剩下我一個人守在年久失修的舊居這裡，守著一屋子的舊書。後來原身成了秀才才稍微好一些，幾戶親戚過來求我認下他們的田地好免除賦稅，得到了些報酬勉強養得起自己。至於其他的閑事，我不太愛管。

既然來了，我騎著原身的驢子在景城閑逛，沒有什麼目的地隨著驢子亂走。沒想到驢子出門直奔西郊，一直走到周家的祖墳附近。

看見找個個地方就有回憶自動冒了出來。那時候我還是個孩子，十分的貪玩，每天中午下了學就滿世界亂跑。我愛在西郊這邊玩耍，這裡叢生的草木給我一種安全感，蹲在裡面就能躲開世界上一切不開心的事情，陷入一種幻想的世界。

傍晚家裡面的老僕人施祥都來找我，領著我回家的路上總是會講一些大人不許我讀的故事，有一種隱秘的快樂，有時候我甚至故意只讓施祥找到我。有一次施祥領著我往回走，路過這裡的時候對我說：「這兒埋的你那個同窗周哥兒的爺爺，因為他爺爺的爺爺做了一件善事，才有的周哥兒。那時是明代崇禎末年，河南、山東遭大旱災，蝗蟲肆虐，連草根樹皮也吃光了，於是發生了人吃人的事，官吏也禁止不了。婦女兒童被反綁著到市場去賣，叫做「菜人」。屠戶買去，像宰殺豬羊一樣宰殺他們。」，我以為他又要給我講一個有一點點恐怖的故事，因為這樣的故事總能讓我安靜下來，「那時候周大官人才二十多歲去東昌做生意回來不太清楚這裡的旱災到了這個地步，就在酒肆吃午飯。等了一會屠夫居然直接走過來說肉沒有了，讓周大官人稍等。不一會兒，只見他拖著兩個女子進了廚房，喊著說：『客人等得久了，可以先砍個蹄膀來。』只聽一聲長嚎，一個女子的右臂已被活活砍下來，疼得在地上打滾。另一個嚇得渾身顫抖，面無人色。周大官人才明白緣由急忙出去制止，她們看到周大官人後兩人一起哀叫。」施祥看著我說，「但是她們求的事情不同，被砍下手臂的那個疼痛難忍哀求周大官人趕緊殺死自己，另一個是求周大官人救命。周大官人動了惻隱之心，就出錢把她們贖了下來。被砍下右臂的女子已經沒有生存的希望了，只好急忙把她刺死；另一個帶回去，因為周大官人當時沒有兒子，於是收她為妾，這個妾為他生了個兒子。但是這個男孩右臂有一條紅絲，從胳肢窩繞過肩胛，活脫脫就是那個斷臂女。從此周氏三代香火都很興旺。人們都說，周某的祖上命中注定本來不會有兒子，這三代人是因為做了一件大善事而延續的。」

那時我和周哥兒的關係才不好呢！所以我一直懷疑這個故事是施祥編出來的，那樣一個愛捉弄我的人怎麼會有這麼傳奇的爺爺呢！不過現在想起來我記得那時候他們都不太愛跟我玩耍，嫌我性格木訥磨磨唧唧的。要不是周家的這個小子我一天也許都沒有機會說什麼話。因為說來也奇怪，我這麼老實，功課卻也是稀鬆，先生總是將我安排到愛搗亂的那幾個人身邊，把我當一堵牆使用，哪怕我慢慢的適應了身邊的男孩，先生就像盯著我似的，又會馬上把我調到下一個搗蛋鬼身邊。

那些天我總是很苦悶，撅著嘴完全聽不懂先生講的是什麼，時常走神去想象假如我離了這裡，離開這個莊子，離開景城，是否能快意江湖，或者苟且度日，總之一定比現在要強一些。我有一個小箱子，永遠放在床下的小格子里，裡面裝著一件人家送我的做大了的衣服，所有的壓歲錢還有我的幾個寶貝。每次我下定了決心要離家出走都要檢查一下箱子裡面的東西，那是我不會餓死的保證，然後下了決心等到家裡沒人，就要偷偷的跑了。可是我的腳步總是被家裡面的糖果，糕點，施祥的故事還有我帶不走的院子裡面剛開的花絆住。

後來的後來這些都消失了，我也離開了紀家的私塾，但是也忘了曾經的夢，整日獨自在叢生的草木間玩耍，沒有了尋找我的大手，夏天我玩的累了就在西郊的大石頭上陪著星星入睡。

但是那天忽然聽到尖尖的讀書聲。我很奇怪在空曠的野地里怎麼能有這種聲音，那時候的我也不懂得壞怕，循聲去尋找，一直走到周家的祖墳附近。只見一個老翁坐在墳墓中間，旁邊有十多隻小狐狸，書都攤在地上，前爪按在書上蹲坐著。老翁看見我，起身招呼我過去，那些火紅色的小狐狸都捧著書像人一樣站了起來，將我圍了起來，耳朵興奮的輕輕抖動。老翁好像也很高興：「之前我們就看到你了，覺得你天性善良，脾氣也好，想問問你願不願意和我們一起讀書，只是你之前年紀尚小怕你不能保密。今日是你十二歲生辰，不知道你願不願意改在這裡讀書？」我那時候懵懵懂懂的點了頭，從那以後日日從傍晚過去讀書，白天睡覺，食物衣衫都靠先生供給。一直到後來我中了秀才才勉強自食其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