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沉澱期

在相約一九九八的歌聲中，張憲洋慢慢地度過了新年，在每一個寂寞的夜晚，常常坐在球台的旁邊發愣，甚至無數次都在問自己，究竟這條路有沒有未來？未來的希望又在哪裡？

也曾將這個問題拋給了於老，於老每一次都是笑著回答，「等你打到整個縣城無敵手的時候在談論這個問題吧。」

在直線球和近距離角度球的練習之後，張憲洋又增加了長台的角度球訓練，貼庫球的訓練，直線貼庫球，斜線貼庫球，以及雙貼庫球的訓練。

然而在這一段時期內，似乎又遇到了瓶頸，無法能夠突破這一準度，甚至在幾次的周賽中，都因為張憲洋要強行進攻貼庫球，拼準度，而差點輸掉了比賽。

夜晚，春風已經吹拂了大地，當球房再一次變得安靜如初的時候，張憲洋打掃了地面衛生，收拾的乾乾淨淨之後，開始了練球，於老在一邊關注著，時而指點一下，這一切都是模仿著斯諾克影像資料和撞球理論書籍進行的。

噹噹當的聲音，張憲洋的直線球成功率很高，而且幾乎是空心落袋，目標球撞擊袋口的鋼木的聲音，似乎帶著一股怨氣與憤怒。

「最近怎麼了？你的狀態有點不對。」於老和藹的聲音問道。

「心裡有點亂。」張憲洋停止了擊球，靠在了球台旁邊，手中握著桿，活動了一下頸椎。

於老笑了笑，自然明白此時正處於青春期的張憲洋的這種狀態，而且最近一段時間張憲洋的水平處於了停滯不前的狀態，於是試探性地問道，「是因為那個女生？」

「有一點原因。」張憲洋點了點頭，這也是困擾著他心理的一件事。

張憲洋不是神仙，就連神仙都有著七情六慾，更何況是一個青春年少的大小夥子呢，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李顏樺人還是那個人，但是心的距離似乎遠了一些，兩人也依舊偶爾在課堂上，自習課上偷偷地聊聊天，開開玩笑，但是那種感覺告訴張憲洋，李顏樺似乎是有什麼心事，表面上敷衍一下自己。

特別是在年後，李顏樺的父親已經榮升到副縣長了，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刻，再反觀張憲洋的家境，雖然做的買賣還可以，但也不是門當戶對，張憲洋明顯地感覺到兩人的距離似乎越走越遠了。

那個時代雖然沒有拼爹的口號，經濟發展的也不像現在這麼迅速，家家戶戶的差距還不大，但是有一個好爹的好處是不言而喻的，無論在學習考學方面，還是工作創業方面都是能給予很大的助力的。

「心裡明白，但是卻放不下。對嗎？」老於循循善誘地問道。

張憲洋點了點頭，表示同意，都說自古美女愛英雄，但是現在看看自己沒有一點英雄的樣子，一個全校男生都矚目的一朵花就坐在自己的旁邊，每天都見面，都聊天，都能感受她身上的美麗與氣質，如何能夠讓人不產生衝動的想法。

「為什麼不直接對她說呢？說你喜歡她，想要和她在一起？」於老似乎有點很八卦的樣子，越聊越有興緻。

被拒絕了多沒有面子啊，更何況現在那種情感似乎在一點點變得淡了，張憲洋仰了仰頭，長出了一口氣。

明天就和她去說，是與否，生與死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打開這個心結，克服了這個心魔，否則的話，一練球就會產生波動，會很影響你的。

「這個問題解決了之後，還有別的嗎？」於老又繼續問道。

於老在帶隊員這方面確實很有經驗，球員是人，而不是機器，周圍的環境，甚至一草一木都會影響一個球員的心境，特別是在這名球員還沒有成熟起來的時候，所以必須要張憲洋戰勝心中的障礙，以一種全新的心境投入到練球比賽中去。

「還有就是老尾哥的離家出走，難道撞球真的只有賭球這一條路可以走嗎？」張憲洋疑惑地問道。

「撞球的前景一定是光明的，斯諾克和九球的比賽不是做的很好嘛，難道十六彩還會差嗎？」於老很有信心地回答。

現在全國各地在大城市裡已經有一些市級或大的俱樂部比賽了，而且獎金還很豐厚，只是咱們這小地方沒有人重視而已，退一萬步來講，你若是真的能全國冠軍的話，全國各地橫掃一圈還用愁吃穿住行嗎？就怕你沒有那個本事。

尾子雖然是被迫走了出去，沒準還真闖出一條嶄新的路呢，說完之後於老的眼神都放出了光芒，彷彿又回到了當年榮耀的時刻。

還是那句話，賽場就是戰場，更是賭場，只不過是賭的方式不一樣而已，你的心太軟，殺氣不夠，氣場不足。

於老說完之後，轉身默默地離開了，剩下的話外之音，留給張憲洋自己去思考了，是不是那塊料，是不是那一款的，還需要張憲洋自己去琢磨領悟克服。

球房內只剩下張憲洋一個人靜靜地回想著思考著，體育運動不是運動，更是一種競技，競爭，這才是它的魅力所在。

春風蕩漾在美麗祥和的校園內，最後一節自習課，張憲洋偷偷地在紙上寫了一句話，遞給了李顏樺，放學同路。

李顏樺看到這句話的時候也是一愣，不知不覺之中，兩人的情感也一點點疏遠了，似乎變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當一切學生時代的光環退去，張憲洋的身上還有什麼值得去留戀的，她此時也有一點說不清楚。

兩個人已經很長時間沒有一起放學同路回家了，李顏樺每天的生活也變得單調了起來，似乎也變成了一個機器人一樣，練習鋼琴，練習發聲，注意力也一點點轉移了，不知道為什麼，似乎也受到了張憲洋的影響，將曾經的那種活潑與洒脫隱藏的更深了。

水池邊，柳樹下，那一日的夕陽也似乎蒙上了一層暗淡的陰影，張憲洋陪著李顏樺漫無目的地走著，兩人都沒有開口說什麼，似乎雙方都知道了彼此的心思。

最終還是張憲洋先開了口，一下牽住了李顏樺的手，望著她那清澈無比的雙眸，「我們會有一個美好的未來嗎？」

喜歡太俗，說愛又尚早，張憲洋不知從哪裡冒出了這麼一句通俗易懂的話。

李顏樺楞了一下，雙眸迎上張憲洋的目光，四目相對，眸中似乎帶著一層濕潤，輕輕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給我幾年的時間，好嗎？」

很標準的回答，張憲洋笑了笑，心中如釋重負，有與沒有已經並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自己只是需要一個答案而已。

夕陽下張憲洋的身影被拉得很長很長，揮了揮手，沒有開始卻已經有了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