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綠眼睛
站在所有村民們最前方的是一個身穿灰色道袍的道士，看起來有幾分眼熟，我想起來，這傢伙之前來過我家，還沒進門就嚇得屁滾尿流，接著便跑了。
那群人浩浩蕩蕩的走到了我家門前，道士向前走了一步，臉上畫著濃妝，手裡拿著桃木劍，抑揚頓挫的問我：「你是秦雄的兒子？」
那道士的模樣的確挺嚇人的，我點頭。
「你跟我走一趟。」
「我不走，」我直接拒絕，秦三爺跟我說，要好好的呆在家裡，哪都不能去：「我娘還在屋裡呢。」
「我是你爺爺請來的，」那道士連忙說道：「專門過來給你們村子裡面驅邪，我現在有件事情需要你幫忙，你若是幫了我，明天你娘就好了。」
我一聽這個便有些激動：「那我爹呢？」
那道士的臉白了白：「你爹也會好。」
於是我便跟著那道士走了，那道士的步伐很是奇怪，一群村民跟著他的身後也走得歪歪斜斜。
沒過多久，村民們簇擁著來到了祠堂。
道士把我帶進了祠堂。
祠堂是每年祭祖的時候，都必須來的地方，擺放著秦氏祖先的牌位，足足兩三百個。平日里也是有人打掃和看守的。
如今，那祠堂里卻擺放著跟我一般等高的紙人娃娃，密密麻麻，臉上都是慘白的，流著兩坨紅紅的腮紅。但讓我疑惑的就是，這些紙人娃娃，都沒有眼睛。
「他們怎麼沒有眼睛呢？」我好奇的問。因為從未見過。
道士跟我說：「這是我們這一行的規矩，若是有了眼睛，這些紙人娃娃就會長腿跑了。」
那道士明顯逗孩子的語氣，這說法也到讓我相信。我好奇的問：「那你說幫忙，是幫什麼忙？」
道士笑了笑：「你爺爺說，之前的替身都不管用，現在我重新給你做一個，就只做你的，所以我必須有一個參照物。」
「你只做我的，不做其他人的嗎？」我好奇的問。
「這是你爺爺特地交代的。」
秦三爺出去找了一整天都沒有找到我爺爺，這道士從哪裡找到的？
我心裡有100個問題要問。
道士卻說：「是你爺爺來找我的，說了你家的情況，我就自告奮勇的來了，放心吧，你會沒事的，不就一條小蛇嗎？沒秦三爺說的那麼玄乎，他只是個中醫，懂什麼呢？」
道士說著就開始製作紙人，這個紙人和我一般大小，身上穿的衣服也和我身上穿的一模一樣。
不得不說，這道士還是有兩把刷子的。比起之前沒進我家門就嚇得屁滾尿流的樣子，要出息多了。
那紙人花了不到兩三個小時就做好了，接著，道士轉過身來，取了我一撮頭髮和幾滴鮮血，全部都放在了那紙人的身上。
那紙人同我一般大小，身上穿的衣服也和我的一模一樣，遠遠看去，估計都分不清楚誰是誰了。
道士所製作出來的紙人和之前我看到的那些一樣，都是沒有眼睛的。
道士做完了這些，這才沖我露出了一個大大的微笑，拿起了一支筆，遞給了我說道：「你把這支筆拿著，給這隻人點上兩隻眼睛。」
「你不是說不能點眼睛的嗎？」我好奇的說道：「點了眼睛這紙人就會跑了。」
「可我們現在就需要他跑，」道士沖著我露出了微笑：「你能幫我這個忙嗎？」
我搖了搖頭：「我怕我畫丑了。」
「沒事。這事只能你幫我。」道士摸著我的腦袋：「你願意幫我嗎？」
見那道士不像作假，而且之前，他也說見過我爺爺，是在我爺爺的拜託下，才過來幫忙的。
於是我點了點頭，拿起了那支筆，我有些害怕，生怕我一個不小心就把這紙人給毀了。
我的手不停的顫抖著，隔了好久，才終於下定了決心，歪歪斜斜的在那紙人的臉上，畫了兩個難看的眼睛。
我頓時有些自責，我竟然畫得這般難看。
那道士卻在旁邊鼓勵我：「你畫的挺好了，不要這樣。」
當我放下筆的那一刻，我聽到周圍傳來了簌簌的聲音，等我回頭，便發現那紙人真的動了。
我嚇了一跳，以為自己看錯。
吱呀，吱呀。
在我驚訝的目光中，我看見那紙人果然邁開了步子，蹣跚的向前走著。
「它真的會走！」我驚訝的說了一句。
道士卻把食指放在了自己的唇邊，示意我小聲：「當然會走了，沒什麼好奇怪的。」
「真厲害。」我驚嘆不已。
我跟隨著那紙人，道士也沒有阻攔我。
紙人像是有目的似的，朝前方走著。
村裡面不知什麼時候升起了白白的霧。雖說這是大晚上，但月光皎潔，將周圍的一切都照亮。
我跟著跟著就覺得不對勁了，周圍風聲呼嘯，我聽不到其他人的聲音，甚至連一直跟在我身後的道士都不見了。而那紙人的速度是越來越快，簡直要乘風而去，若不是我一路小跑一直跟著，恐怕這會兒早就沒影了。
氣喘吁吁的跟著那紙人跑了一路，最後那傢伙居然在河邊停了下來。
而我也看到，站在河邊的有許多人，除了這個紙人之外，全部都是村裡面的那些人，只不過這些人的腦袋上都罩著一個白色的紙袋，挖了三個洞用於眼睛和鼻子呼吸。
大晚上乍一看到這麼多人，我也傻眼了，而當我跑到他們跟前的時候，那些人自動讓出來一條道，月光下，那些人的臉都看不清楚，但我卻能夠感覺到，所有人在看著我的時候，眼裡帶著的憐憫。
我正要說話，卻發現自己無法開口，身體也無法動彈，好像被什麼東西綁住了一樣。
就在我納悶的時候，我卻邁出了一步，前方的紙人也邁出了一步。
現在看上去，就像是我和那紙人綁到了一起，我們不分彼此，他就是我，我就是他。因此，那紙人做什麼我也要跟著去做。
我沒法控制自己的身體，眼見著紙人朝著河水方向走去，也跟著趟進了河水。
最讓人奇怪的就是，紙人明明不能沾水，可在水面上卻如履平地，我驚恐的跟著紙人下了水，儘管不停掙扎，身體卻無法挪動分毫。
反倒是身上像綁了一塊大石頭似的，直直的朝著水底沉了下去。
正好，在前方走的紙人突然轉過了頭，沖我露出一個微笑，似乎在嘲笑我的無能。
我腳一滑，跌進了河中心。
我是在河邊長大的，從小就會游泳。但這一次，我卻渾身僵硬，無法動彈，宛若一個秤砣，直直的朝著河底墜去。
在我口鼻淹沒了河水的時候，我突然發現，自己能動了。
便一面撲騰著，一面喊著岸上的人來救我。
可站在河岸邊上的，都是看著我長大的村民們。但他們沒有一個人動，眼裡有著嫌惡和憐憫，他們就那麼靜靜的站在河邊上，眼見著我朝著河底墜去。
人群里隱隱傳來聲音：「都怪他，如果不是他家觸怒了龍神，我們也不會這樣。」
「他是活該，不關我們的事。」
「龍神之怒無人可擋，要怪就怪自己吧。」
我跌入河中，在河水的阻隔下，站在岸上的那些人，道貌岸然的臉上出現了扭曲的笑意。
掙扎中，我恍然見到不遠處的水域里，有一條漆黑的長長的東西朝我襲擊過來。
我以為是蛇，嚇得胡亂掙扎，可我身體卻像是灌了鉛似的，沉的極快。
嘴裡的那口氣越來越少，我也憋不住了，徹底放棄，眼前一黑。
就在此時，一雙長臂將我撈出，我在河岸上嗆了半天的水，才終於看清，救我的人穿著一雙黑色布鞋，乾癟消瘦的腿就站在我身旁。我抬頭望去，便對上了秦三爺那張蒼老的臉。
秦三爺也不知活了多少歲，連眉毛都白了，竟然能將我這麼一個半大的小子從河裡撈出，實在厲害。
據說村裡舉行的游泳比賽，當年秦三爺參加的時候，就沒輸過。
我這回可是真信了。
我喘了半天粗氣，這才回過了神。秦三爺臉色陰沉的問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半夜三更的你不好端端的呆在家裡，跑出來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