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後山祭
「秦弦，你可別怪我。」秦三爺的聲音飄渺恍若鬼魅：「要怪只能怪你爺爺，非得吃了那條大蟒，才惹來這滔天禍事，你若不死，村裡人將永無寧日。」
秦三爺說著，又提起手中的斧子，這斧子上山的時候並未看見，想必是早就準備在這裡了：「你能死在秦家祖墳，祖宗們都會庇佑你的，到時候也不至於做了孤魂野鬼。」
果然是一早就準備好的，我慌忙後退，但我到底只是個孩子，又因為過度驚嚇，跑了兩步，被地上不知名的東西絆倒，摔了一跤，手上的皮都破了。
可我卻發現，我胳膊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細小黑鱗，難道我也會變成如同我娘一樣的怪物？
秦三爺的聲音自身後響起：「秦弦，你是否也發現自己不是人了？你最終會和你娘一樣，變成那種黑鱗怪物，徹底的淪為行屍走肉，在此之前，還是讓我殺了你吧，省得到時候遭罪！」
秦三爺說話間已經近在咫尺，雪亮的斧子揚了起來，朝我方向砸了過來。
我閉上雙眼，卻沒感覺到應有的疼痛。反而有一股溫熱的血液砸在了臉上，我再度睜眼，便發現一條遍布著漆黑鱗片的胳膊擋在了我的身前，準確將我護住。
接著我就對上了一雙幽綠的眼睛，那眼睛雖說在這樣漆黑的夜裡顯得愈發的兇狠、詭譎，卻硬生生的給我一種溫暖的感覺。眼神里頗為溫柔。
只是對方臉上都是鱗片，一時間分辨不出五官。但從對方身上所穿，我一眼辨認出來，這不就是從後窗逃走的我娘么？
我娘的口裡發出嘶吼之聲，後背有力綿長的尾巴一把捲起我，把我丟到一旁，接著，她嘶吼著和秦三爺打了起來。
秦三爺本來就是個老人，不可能打得過已經變成怪物的我娘，雖說手中有武器，但三下五除二就被我娘給丟到了地上。
我驚慌失措，眼見著秦三爺快不行了，就在此時，秦三爺卻從懷中掏出了一張黃符，那黃符上閃爍紅色火光。我娘亂吼一通，利用背脊上的一條條的長尾巴自四周抓來不少山石，朝著秦三爺的方向砸過去。
灰塵遮天蔽日，又是晚上，我已經看不清楚他倆的人影，只能模糊的看到一團影子。
就在此時，爺爺不知何時出現在我身後，一把撈住我：「秦弦，別怕，快跟我下山。」
「可我娘……」我猶豫的說道。
「它不是你娘！」爺爺斬釘截鐵，一把拽住我，便往山下跑。
我回頭，卻只能看見一抹漆黑影子，與此同時，一道藍色閃電破空而出，正巧砸在後山墳地，接著就是傾盆大雨。
不知為何，我總覺得，那一抹漆黑影子和我們之前所吃掉的那條大蟒，有些相似。
大雨連下了三天三夜。
爺爺跟我說：「等後山等雷電消失了，雨停了，咱們再去後山看看。」
我對我娘的事情耿耿於懷，於是便問道：「它真不是我娘么？」
「你娘怎麼會是一個怪物！」爺爺冷聲喝道，略微不滿。
我本來還想說自己的身上也長出黑色鱗片，但等我下山之後，那黑色鱗片竟全數消失，也就沒再提。
這幾日，都是爺爺給我做飯，他老人家從未做過這個，飯菜特別難吃，還散發著一股難聞的腐臭味。我原先哭鬧著不想吃，可爺爺說這東西對我有好處，硬塞著讓我吃了。
這幾天我都沒有再見到過秦三爺，偶爾有人從我家門口路過，都是跑的匆忙，或者站在門口大罵。爺爺偶爾同他們對罵一句，大部分時間默不作聲，也不出門。
到了第3天，一大早，我就火急火燎的準備上山，可爺爺卻不在家，家裡潮濕，地上總有一灘又一灘黑色的水，並且散發著一股腥臭的味道，就跟爺爺逼著我吃的那些東西是一個味的。
我正準備出門，卻看見廚房裡有黑影閃過，我狐疑的走去，卻見那個後背長著數條蛇尾的黑色鱗片怪物，手裡拿著我經常吃飯的那隻碗，似乎在做什麼。
我嚇了一跳，大叫一聲，連滾帶爬的往門口跑。
可對方速度比我要快上數倍，我還沒跑到門口，黑色鱗片怪物便將我攔住了，那雙綠油油的眼睛里透著溫柔，沖我說道：「小弦，別跑，是我。」
那是我娘的聲音。
一聽到這個聲音，我便嚇的不敢動了。
眼前的怪物居然發出了我娘的聲音，一時間我不知道該哭出來還是該繼續往前跑。
怪物把門堵的死死的，長滿鱗片的尾巴還在不斷往前湊，似乎想抓住我。
「小弦，我真的是娘親。」
怪物似乎讀懂了我眼睛里的恐懼和疑問，我清楚的看見它的頭點了一下，就像往常娘對我說要乖的時候一樣。
「不，你不是我娘……」我驚恐的往後退，退了沒兩步，就碰到了房間里的桌子，一下子我進退兩難。
這時怪物身後的尾巴突然湊到我面前，我以為它是要打我，害怕的捂住了眼睛。
然而沒想到的是怪物突然把我吃飯的碗端了過來。
「小弦，娘問你，這幾日你可是在吃這個？」
我平時吃飯的白瓷碗里，此刻盛滿了地上那種腥臭的黑水，看的我有些噁心，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但我吃的都是白米飯，哪裡是這一碗水？雖然味道聞著很像。
怪物又問了我一遍，我遲疑的點了點頭，又搖搖頭：「不是，……聞起來好像是的。」
沒想到怪物立刻捉住我的手腕，急忙道：「小弦，趕緊跟娘走，這裡不能再待下去了！」
「不！我不要！」
黑色的鱗片摩擦著我的手腕生疼，我想甩掉它，可它牢牢的抓著我，我一點還手的辦法都沒有，急的哭了出來：「你放開我！怪物，你這個怪物！」
聽到我這句撕心裂肺的話，怪物頓了一下，那雙綠幽幽的眼睛里滿是無奈和心疼：「小弦乖，你乖乖聽話好不好？娘帶你離開這裡……」
「給我個理由！」不知為什麼，我的膽子突然大了幾分，也許是我察覺到這個怪物沒有惡意。
怪物警惕的看了一下周圍，似乎很焦急的模樣：「娘沒辦法跟你解釋清楚……總之現在你爺爺還有秦三爺是壞人！」
「我看你才是壞人！」我倔強的跟它頂著嘴。我有些困惑，怎麼所有人都希望我跟他們走。
不管是爺爺，還是秦三爺。
「真的，爺爺和秦三爺現在被不好的東西附身了，小弦你不能再留在這裡了！」怪物說完，突然靜止不動了。
那種感覺很奇怪，我看見它溫柔的眼神在瞬間變得暴戾陰狠起來，我下意識的瑟縮了一下，帶著哭腔道：「我不要跟你走……嗚嗚嗚……你才是不好的東西，你才是……嗚嗚嗚……」
它身後的尾巴在瞬間揚了起來，我居然數不出來到底有多少條。
那些尾巴在院子里掃來掃去，將家裡平日里晾曬的那些木架盆子全部掃到了地上，「丁零噹啷」的很是嚇人。
我更加害怕的捂住嘴，此時怪物的眼裡浮現出痛苦的神色，就像我生病難受的時候，拚命壓制住一樣。
而片刻之後，它的眼神又莫名的平靜了下來。
怪物喘了一口粗氣，閉上眼睛，片刻之後又睜開，帶著無奈的語氣跟我說：「小弦，娘跟你保證，你跟娘出去之後，娘會告訴你一切的。」說完，它不由分說的扯著我就要往外走。
我死死扒著門框，不斷哀嚎尖叫，把平日里撒潑打滾的本事都拿了出來，就是不肯讓它把我拽走。
「哎呀你真的是！」
我感覺到我的屁股好像被什麼東西打了一下，我瞬間不哭了。
娘親平日也是這樣，只要我一耍賴，它就會抽我的屁股，就像剛剛那種，輕輕的，含著一些無奈的懲罰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