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野狐

第5章野狐

正欲轉身下了山去,卻恍惚間像是聽得一聲呻吟,謝雲珏登時愣住,屏住呼吸細細聽去,只聽得呼呼風聲,吹得身上冰冰涼涼的,添了些許涼爽,倒是不曾聽聞什麼旁的聲音。她搖了搖頭,暗道自己怕是累了,生了幻覺。

「救……救命……」

謝雲珏猛地一顫,腳步頓時止住,倏地轉身看去,什麼也沒看到,可是那聲聲呻吟,卻像是刻在腦子裡,引得她不由自主地抬腳往上走去。

正欲轉身下了山去,卻恍惚間像是聽得一聲呻吟,謝雲珏登時愣住,屏住呼吸細細聽去,只聽得呼呼風聲,吹得身上冰冰涼涼的,添了些許涼爽,倒是不曾聽聞什麼旁的聲音。她搖了搖頭,暗道自己怕是累了,生了幻覺。

「救……救命……」

謝雲珏猛地一顫,腳步頓時止住,倏地轉身看去,什麼也沒看到,可是那聲聲呻吟,卻像是刻在腦子裡,引得她不由自主地抬腳往上走去。

此處野草叢生,荒亂不堪,想必那寺中沙彌也未曾來打理過,可是那聲音……

不管了,先去看看再說!想著,謝雲珏的腳步越發快了,衣袍邊角被荊棘和野草掛破,撕爛了許多,也來不及理會,山路崎嶇,難免顛簸。

謝雲珏時不時四處查看,突然腳下一滑,原來是踩著一塊光滑的鵝卵石,雖說沒崴到,卻因站立不穩身子隨慣性下傾,被某些不知名長著倒刺的野草給掛破了臉頰上的油皮,火辣辣的刺疼。

「唔……」

忽然又一聲呻吟傳來,謝雲珏不由打了個激靈,拎著袍角就往聲音發出的方向跑去,一路跌跌撞撞,險些摔倒,全然不顧了。

好不容易跑到那處,卻見比人還高的蒿草迎風搖擺,流水涓涓,並未見得一人,謝雲珏細看腳下,這才發現,在那蒿草里,隱約現出一角衣袂,上面還沾上些許血跡。

她登時顫抖著伸手撩開,果然見那裡面躺著一人,淡青色的衣袍破敗不堪,蓬頭垢面的也看不清楚,就像個破敗的布娃娃一般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謝雲珏倒吸了一口涼氣,顫抖著嗓音發問:「這位……朋友,你可還安好?」

那人動也不動,怕是暈死過去,若非剛才那細聲呻吟,她險些要以為自己撞見的是死屍了。想著此處偏僻,怕是少有人來,若她不救,此人必死無疑。

謝雲珏咬了咬唇,遲疑地抬頭四處張望,並未見得有人過來,索性撩起袍角隨意塞入腰帶,蹲下身輕輕撩開那人臉上的長發,卻猛地一驚,摔倒在地。那人臉上布滿了猙獰的青筋,雙眸緊閉,唇瓣已然變成了黑色。

雖然臉上還沾惹上些許血跡,伴著那可怖的青筋,卻依然難掩此人獨特的氣質,瞧著修眉長目的,輪廓清秀,若是沒了青筋和血跡,想必也是個風神俊秀的人物。不過此時可不是欣賞人家面貌的時候,謝雲珏伸手朝那人鼻下探去,微弱的氣息若有似無,好在還活著。

謝雲珏大鬆了一口氣,小心摟著那人的脖子扶了起來,將袖袋裡的手帕拿了出來,沾了些小溪里的水抹去那人臉上的血跡,才漸漸顯出真容。

然而,謝雲珏再次愣住了,書中常言:羔裘如濡,洵直且侯。彼其之子,捨命不渝。羔裘豹飾,孔武有力。彼其之子,邦之司職。羔裘晏兮,三英粲兮。彼其之子,邦之彥兮。——(取自詩經《國風鄭風羔裘》)

這人雖然形容狼狽,可光是這通身氣派和身上的服飾配物,均是上層貴族子弟才能匹配的,看來怕是世族仇殺,她不該摻雜其中。

想著,謝雲珏一臉不忍地站起身來,剛想轉身,衣擺被死死揪住了,險些被絆倒。她扭身看去,見衣擺上一隻血淋淋的手死死揪著,那人半睜著眼,滿是祈求地看著她,蒼白無色的唇瓣微微開啟,氣若遊絲:「別……別走!」

心上像是被什麼扯了一下,謝雲珏張了張嘴,聲音有些顫抖:「好……我、我不走。」

話音一落,謝雲珏便被那人猛地一拽,險些跌在那人身上,濃重的血腥味撲鼻而來,她張嘴欲吐,卻還是生生忍住了,聽得那人一聲悶哼,她趕緊慌亂地爬起身來,焦急地查看他蒼白的臉色。

「你怎麼樣了?」細看之下,那些青筋已漸漸淡化了不少,到越發顯得那人膚若膏腴,面如冠玉,不由又是一番感慨。

這人看著樣貌生的極好,此時又正值孱弱之際,如此瞧著倒是極易令人生憐憫之意,像雜書中言及的野狐化妖為人,生的花容月貌,特特做出一番惹人憐愛的姿態,惹得路人相救,而後……

「你身上……帶了什麼、咳咳!什麼香?」

謝雲珏一愣,訕訕道:「香?不曾帶過什麼香啊!」

「胡說!如若沒有香,怎的、怎的你身上有股好聞的味道?還、還緩解了我的病情。」

謝雲珏垂眸看去,那人睫毛濃密細長,撲閃撲閃的,在卧蠶上留下一道美麗的陰影。瞧這人形貌,倒有幾分女氣,可是眉峰高挑,喉間……是了,書中曾言,男子喉間有節,雖呼吸吞咽上下滑動。

思及此處,謝雲珏霎時紅了臉,稍稍將身子抽離了些許,只兩隻手仍舊穩穩地托著男子。暗道這人生的好相貌,衣著不凡,怕是京中哪家貴門閥胄的公子,本朝尚文,崇尚男風者甚多,此人怕是因著這形容樣貌惹來不少嫉恨,暗地裡被人追殺了吧。

說實在的,雖說本朝民風開放,朝中任職的女官也有,可是像男子這般光明正大同朝為官、經商涉世的卻還是極少,若非家中門風嚴謹,謝雲珏說不準倒真的會如男子一般入仕為官修習騎射。

此番救人也是事急從權,應該不會有人胡說什麼的吧?想著,謝雲珏便從懷中拿出一些應急的金瘡葯,一手托著男子的頭部,一手拎著染血的手帕小心翼翼在小溪中洗凈,輕柔地為男子將其他地方都一一擦凈了。

「雖然我不知你是何人,也不想知道你是何人,但畢竟在此佛門之地,見死不救也不是我的風格,此番我只帶了些金瘡葯,你且告訴我哪裡傷著了,我先給你上藥止血。」

男子卻並未言語,只將頭靠近了些許,像是想扎入她懷中,卻扯動了身上的傷口,痛得直蹙眉:「你……過來些!」

「你想做什麼!」謝雲珏吃了一驚,不由自主地防備起來。

「現在防備我不嫌晚了么?過來!」這人雖形容狼狽,氣勢倒是不弱!

謝雲珏癟了癟嘴,有些惱了:「我救你是出於道義,你怎的還得寸進尺了?」

「你我皆是男子,哪來這麼許多規矩?」

此言一出,謝雲珏登時愣住,這才想起自己一副男裝打扮,本朝尚男風,男子出門也是塗脂抹粉的,比女子更俊俏的數不勝數,此時自己這樣裝扮,亦男亦女的模樣,這人重傷,頭腦不甚清晰,認不出也正常。

想著,謝雲珏暗暗咬唇,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暫時就莫要管這麼多了,趕緊湊了過去,將那人摟在懷中,小心翼翼向上托舉,想把他拖出蒿草叢。

「慢著!」男子隱忍著喝止,「莫要將我挪出去!你……幫我把衣服里藏著的那個小荷包,拿、拿出來!」

謝雲珏紅了紅臉,在男子的催促下顫抖著手伸入那人衣襟中,好不容易忍著羞澀摸出了一個精緻的荷包,卻又在男子的指令下拿出裡面的一粒藥丸,塞入男子口中。

許是藥丸太大了,謝雲珏見他白皙修長的頸上喉結艱難地滾動了好幾下,臉色有些難看,便知他是有些噎著了,忙伸手在小溪里揣了一掌清水湊到他唇邊。

男子初時有些嫌棄,不過他也實在噎得難受,還是蹙著眉頭喝了一口水。

藥丸被咽下了,男子的臉色也好了許多,躺在謝雲珏懷裡閉目休息,害得她手不是手腳不是腳了。

也不知他到底好些了沒,現在子致怕是在尋她了吧?一想到自己貿然走到這兒來沾惹了這等麻煩,一會兒還不知要怎麼和子致說,謝雲珏便有些暗惱。

「你……好些了嗎?」

「嗯。」

謝雲珏笑了:「那你可以起來自己走了嗎?」

男子忽地睜開眼睛瞪了她一眼,嚇得她一顫,許是見她目露驚慌,又稍稍斂去眉目鋒芒,輕咳了數聲,道:「暫且留一會兒吧,我的僕從就快找過來了。」

「哦。」意思就是讓她陪著等他等僕人咯!

空氣中的血腥味漸漸被藥味掩蓋,兩人沒再說話,謝雲珏本就話不多,又是和男子初識,自然沒什麼話好說的。雖然對男子的身份有些好奇,不過此時她還是不要問的好,免得沾惹了什麼害了自己還害了子致。

「你叫什麼?」

哪有這樣問人家名字的!謝雲珏愣了一下,有些憤憤,「我姓雲,你我只是萍水相逢,就不必交淺言深了吧?」

「你於我有恩,日後若是有緣再見,也好報恩。」

「不用了,江湖之大,恐難再見,公子還是莫要費心了,休息一會兒吧,也好省些氣力。」

這話說的!男子閉著眼蹙了蹙眉,卻也沒再多說,忽聽得有誰在壓著嗓子喊他,這才睜開眼來,道:「你走吧,有人過來了。」

謝雲珏愣了一下,抻著脖子往外瞧,遠遠見是溯光尋了過來,忙起身拍去身上草屑,拂開蒿草走了出去。

溯光循著聲音看到從野草中走出的謝雲珏,忙謝天謝地地走了過去,好一番絮叨,才扶著她往迴路走。

一邊說著:「公子可急壞了!見不著您,險些要一刀劈了奴才!可不敢再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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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嬌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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