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毀滅根源
「雖然我始終篤信事在人為，既已為之理由便不重要，可我還是想聽一下你的理由，」顧行歌說。
「理由？」郁如蓬……或者說白絳霄笑了一聲，「哪有什麼理由，歸根到底不過是一步錯，步步錯。」
白絳霄此刻彷彿一頭行將就木的老獸，頭顱高昂，步履蹣跚地巡視著這片屬於自己的領地，環伺的眾獸紛紛退讓，暫時收起了自己的獠牙利爪。
「許多年前，」他緩緩開口，「我還是下城區的一家修理店的學徒，負責修理一下廢棄器械，店裡還有個學徒，算是我師弟，夥計們稱呼他風子，據說是師傅在海上撿到的，我們年齡相仿，又都沉迷魔能器械，算是交情不錯的朋友，不過與我稍稍有些不同，他很喜歡改進一些工具。」
白絳霄忽然笑笑，卻有些難看，「可總是弄巧成拙，也許原本只是鐘錶不精確了，經他一修理，直接不能用了。那時他生活拮据，多數時都要靠鄰里接濟。再後來，陛下有意提拔一批平民進入魔能研究所，即便初衷很好，做執行起來又很難，報名人數太多，只能選一部分進入雲宮廣場參加測試。好在師傅認識一些人，上下打點后，我和他獲得了一次機會，很幸運，我們都通過了測試，後面你也知道了，我負責近程魔能武器研究，而他負責魔能動力研究，原本以為情況就這麼進行下去，可直到一天，有個人出現了。」
「秋露華……」顧行歌低聲說。
「是，」白絳霄只是長長地嘆息一聲。
「記得小時候在工作的閑暇之餘曾喜愛讀一些話本小說，故事裡的男女主角總是會不期而遇，而我也曾那樣幻想，只可惜主角顯然不是我。
當時近程魔能武器研究主要是藉助魔物骸骨進行創造，就常與當時皇都艦隊的解剖司接觸，他們的負責人叫秋濟枕，秋濟枕時常會來魔能研究所，身後也總會跟一個女孩，那個女孩看起來冷冰冰的，性格也談不上溫柔，卻一旦談及魔物，總是變得極為健談，往往能對一個魔物骸骨給出最完美的設計方案，讓人無法忽視。」
「你可真是卑微啊，」陸序寒語氣有些嘲諷，「可卑微的人註定什麼也得不到。」
「確實卑微，」白絳霄說，「其實她的設計方案存在問題，最明顯的一個問題便是，過多考慮力量最大化，而忽略實用性，你手中這把幽龍武器就是最大的體現，當時魔能所里不是沒人看得出，但要麼礙於她秋氏嫡長女的身份，要麼礙於秋濟枕的面子，我當然也是其中一個，所以我說我做不成主角，」白絳霄自嘲般笑著，可笑容一僵硬，「戴臨風卻在眾目睽睽之下，指出方案的問題，結果很簡單，他被所里的人訓斥了幾句，事後被關了禁閉，幾乎喪失了整個仕途，儘管失去了很多，但贏得了某個人的心。」
「所以秋露華是女主角，而男主角卻不是你，」顧行歌說。
「不是我？！」白絳霄忽然低吼一聲，「可沒有我，他早死了！因為他的行為，當初秋濟枕雖然沒有表態，但所里的高層卻認為他讓秋濟枕下不來台，並且沒過多久，一位高層被莫名貶到了下城區，他一時間成了所里的眾矢之的，又被各種禁錮，沒有我到處求情，又半夜給他送飯，他早就餓死了！」無憂愛書網www.51asw.com
「所以我說你卑微，」陸序寒冷冷地說，「餓死了，不是挺好的。」
「平常總說你不夠決絕，」白絳霄低聲嘆息，「可我何嘗不是如此，我當時很清楚露華喜歡上了他，曾有那麼一瞬間，我想我如果不救他，也許我還有機會，可終究覺得我們還是朋友……朋友。
後面的事情就一切簡單起來，秋濟枕之後對他表示了讚許，他也隨之步步高升，直到陛下派遣我們進入灼塔，他和露華的接觸不斷增加，我目睹著他們的關係越來越近，卻終究沒踏出那一步，只能像一個見不得光的影子，見證著一切。」
「對於在場的諸位來說，這些已經不算秘密，」白絳霄扯開了身上的長袍，寬闊的胸膛上鑲嵌著一塊菱形金屬，宛如一顆附著在心臟上的寄生蟲，「灼塔的秘密實驗取名為死去戰士遺落的武器，而死去的戰士說的其實是皇都第一位皇帝，雲陽。」
「雲陽？」
「傳說陽帝擁有第七魔眼，背後生出光翼而升入蒼穹之中，再次回歸時取得了一名神弓，名曰暗落，陽帝以此弓射落暗之災厄，光明才現於世間，雲德陛下也希望能重新掌握這種扭轉乾坤的力量。他們當初天真的以為窺探了神力根源，殊不知，神能武器研究原本就是樞塔一支分支，各類魔能武器以及魔能戰艦原本便是樞塔主動告知的。之所以發展魔能，不是因為神能是神之權能，凡人無法僭越，而是因為我們深處濁海之上，清空濁海間的底層，只有魔能能為我們所用，但他們愈研究愈發現器物的研究無法真正掌握那種力量。」
「所以戴臨風便開始了神心爐的研究？」顧行歌問，他明白這才是一切的根源。
「你錯了，」白絳霄卻搖了搖頭，「雖然很不想承認，但平心而論，戴臨風其實抵觸神心爐的研究，還記得最開始他指出露華的問題么？戴臨風很清楚，能夠掌控的才是力量，而神心爐的研究從一開始就讓他明白那是條不歸之路，一旦徹底破解神心爐，釋放的力量會吞噬如今的人類，但彼時他無論身份地位都無法撼動整個計劃進展。
正巧那時，露華被秋氏家主許配給了陸默庭，戴臨風就與露華私奔，逃到了隔神之海上，在這個時代，人根本無法遺世獨立，危機很快出現，一次露華身患重病，但在秋氏和灼塔施壓下，附近海盜根本不敢對兩人有任何幫助，戴臨風不得不返回皇都，並且與灼塔焰氏進行了一筆交易，交易具體已經無人知曉，但結果很明顯，焰氏給予了戴臨風身份地位，並認可了他與露華的關係，而他則幫助灼塔進行神心爐的研究，並且取得了重大進展，小型神心爐被研製出來。」
白絳霄重重嘆了口氣，聲音也蒼老了許多。
「神心爐的研製成功緻使戴臨風贏得了所有，而這一切都與我無緣，無可否認的嫉妒從我心裡燃起，」白絳霄沉聲說，「但你或許不會相信，戴臨風卻在之後找到了我，告訴了我一個秘密。」
「什麼？」
「關於神心爐的秘密，」白絳霄回頭看了眼天地神官長，目光堅定，「所謂神心，並非是神或者災厄的心臟，而是一種遺留之物，是世界毀滅之前的文明造物，正是因為這項技術使得那個文明空前繁榮，但也是這項技術使得他們走向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