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北境的君臣

潘德歷711年7月11日，天陰，西北風。

芬布雷堡前線。

撤回芬布雷堡一帶的瑞文斯頓王軍在得到各地領主補充之後重新恢復了組織度和士氣。

大量來自王都瑞文斯頓城的青年貴族軍官被補充到基層連隊，填補哈嫩之戰時西軍軍官死傷過重造成的部隊指揮官不足。

上萬名戰鬥人員屯聚在芬布雷堡和周圍兩座山頭的副堡壘，後方的補給中轉站亦有三千餘精銳士兵把守。

他們佔據防守優勢和補給優勢，兵力更是將近三倍於城外的巡林者軍團。

樂觀的主戰派估計，大元帥伊凡勒斯會在夏季到來時發動反攻的攻勢，將城外囂張的叛軍趕回銀刃城，並在秋天結束這場戰爭。

瑞文斯頓王國效忠於國王的直屬機動兵力幾乎都在這裡了。

大元帥伊凡勒斯先生這幾日確實常帶著數十親隨騎馬出城觀察巡林者軍團的駐地。

他的參謀們正為反攻計劃積極準備著，爭取通過一場能夠鼓舞人心的會戰消除先前王軍的失利。

並不寬闊的黑森林旁，一座六邊六角型軍寨在旬月之間拔地而起。

那是一座可稱雄偉的建築，外層有哈嫩郡工匠們立起來的圓木寨牆，搭配六角處的石磚棱堡，讓進攻方無論何種角度都將面對兩個方向的打擊。

裡面還能看見一道更高的塔樓防線。

巡林者長弓手們站在塔樓間的矮護牆后，可以居高臨下的射擊進攻方的後背，即使外圍防線被敵軍佔據也能迅速組織反擊奪回。

據伊凡勒斯元帥安插在叛軍內部的探子回報，這座軍寨出自厄休拉極為信任的一位女獵鷹工程師之手。

「如此人才不能為王國所用，反而從賊，可惜了。」伊凡勒斯望著這座令進攻者頭疼的軍寨嘆道。

那座軍寨直對著芬布雷堡的方向上，銀刃城新制的紅裁邊明黃底十字王旗與巡林者黑底黃三角旗高高豎起。

裡面，四千餘名新勝之師如一枚鋼釘牢牢扎在王軍去往北方的道路上。

軍寨內，旗甲鮮明的一眾巡林者軍士目視著一處怪現象。

一名長發及肩不修邊幅，衣衫緊湊不合身形的喪臉大漢突兀的行走在素以威武嚴謹著稱的巡林者騎兵副統領庫魯姆教官身後。

若是雷納在這裡，說不定能認出這個在瓦爾登鎮與他有過一面之緣的老醉漢。

「庫魯姆大人，這真的是王上要找的人嗎？」

走在前頭的青年騎士比利回頭看了一眼老醉漢神色輕浮的樣子，忍不住向身旁的上司問道。

這從銀刃城新開的寒鴉小酒館里撿來的老醉漢，與王上募賢令上渴求的人才形象極不搭邊。

可偏偏是此人，在兩日前的決鬥中不著片甲，使一柄木製練習重劍便擊敗了這位自命武藝不俗的青年騎士比利與他的兩位同僚！

青年騎士比利有些不服，他覺得這身份不明的老醉漢很可疑。

「噤聲，別忘記你的騎士準則。」

庫魯姆提醒道，青年騎士立刻閉嚴實嘴巴，巡林者騎士們大都經過庫魯姆教官的辣手，紀律性極好。

庫魯姆沒有回頭也能通過腳步聲判斷身後的老醉漢並非是尋常人在馬上要見到女王時小心翼翼的樣子。

這個其貌不揚的老醉漢在看到銀刃城的募賢令后獻上一張隨手可見的廉價草紙，偏偏是這張草紙上寫的東西讓他有幸成為第一位被女王召見的人才。

老醉漢此時換上了一副乾淨的行裝，為了避免他在新王面前失態，庫魯姆特地讓人按著他的頭，把他里裡外外刷了一遍，要不是他意見過大，他的長發和鬍鬚也保不住。

令人訝異的是這位醉漢的年紀看上去才四十左右，洗去污垢后的臉色自帶堅毅而令人產生信任。

再加上他輕鬆擊敗女王侍衛的實力與能得到女王召見的頭腦，讓人忍不住聯想他的過往有著怎樣傳奇的經歷。

巡林者營地里井然有序，這是一座足以維持數千人長期生活的大型軍寨，儼然可以稱作城堡。

「不錯的。」

老醉漢在進入這裡後頭一次開口，小聲到前面走著的青年騎士都懷疑是自己幻聽。

中軍帳附近。

身材高大的瑞文斯頓北方青年戰士們站得格外筆挺，長戰矛的鋒刃微微傾斜刺向天空。

這些瑞文斯頓北方青年戰士來自哈嫩郡與伊爾克特郡，他們數量不多，只有三百人左右，擅長使用長矛、盾牌配劍或斧，並熟練掌握了投矛與標槍，他們被稱為女王與斯蒂芬伯爵的衛士。

外圍的巡林者士兵在值哨的時候常常晃動，而這些身披重皮甲、背負厚彩繪圓盾的青年戰士能在西北風中站上數個小時紋絲不動。

老醉漢見狀不由得微微點頭，對這些瑞文斯頓北方青年戰士的紀律表示認可，

他在看向走在前面的庫魯姆教官時，眼神中的隨意也轉變為敬佩。

能訓練出這樣一支軍隊，想必這位副統領在教練方面有著過人之處。

庫魯姆等人在中軍帳前接受了第三道檢查，在衛士進去通報的間隙，庫魯姆側頭讓老醉漢上前。

「你要見的不是一地領主，而是北境即將加冕的新王。」庫魯姆有些擔心老醉漢不懂禮節，在君前失儀。

老醉漢爽朗的笑了笑，在前面衛士向他招手的時候大步走了進去。

中軍帳內十分敞亮，日光與燭光交相輝映，裡面兩排身著重甲的衛士正側目盯著走進來的老醉漢。

幾位將領級別的人正圍在沙盤和地圖前插標誌小旗。

老醉漢瞧見了高處女王的皮靴，他低頭拂胸，向上位者表示尊敬。

「你便是應募獻計的切赫·莫德魯迪？」充滿威嚴的聲音從上位傳來，厄休拉女王給予這位她召見的人才極大的尊重，她從位置上站起來，緩步繞過擺著沙盤的巨型長案。

「是。」老醉漢惜字如金。

「我以為能寫下這樣計策的人會是一位冒險家，你看著不像。」

老醉漢保持沉默。

再抬頭時，女王已經走到了他面前幾步。

這是一位令人折服的鐵腕君王，百戰餘生的老醉漢能感受到女王身上隱藏的殺伐之氣。

「你的胃口不小，想要助我統一整個北境？」女王凝視著他說：「從申得弗到波因布魯，從西海岸到東部荒野，都插滿我的旗幟。」

老醉漢點頭認可。

「外鄉人，告訴我你來銀刃城的目的。」

厄休拉女王目光如炬，洞察人心的銳利眼神給這句語氣平平的話增添了幾分威懾。

一旁的衛士也隱隱有壓迫過來的態勢。

「錢。」

老醉漢如是答道。

「真實身份。」女王轉身走到長案前，這裡已經被將領們布置好了，四種顏色的小旗子插滿在地圖與沙盤上。

「我不在乎你的過去，但要你向我的事業宣誓效忠。」

女王背對著老醉漢說道：「任何有才華與實力的人都能在北境取得一席之地，財富，爵位，土地，願望，你可盡取，前提是絕對的忠誠。」

老醉漢拜伏在地，像是很久沒有提及自己的名字，他有些顫音道：「薩里昂罪犯，『鐵劍』（kumdan）庫丹！」

「在此向上神宣誓，為王上的事業獻上我全部的忠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