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 巫山雲雨(2)
「你為何將這密道藏在此處?」憐箏蹙眉,「你倒是不怕,我日日將人來回帶往書房,若是被人發現了可如何是好……」
「正是因為越是危險越是安全,我才特意設在了這裡。」風因並不擔心。
憐箏想起方才,還是忍不住一聲長嘆。
「為何讓晟王替你坐了皇位,晟王的野心怕是不止頂了你的臉坐上皇位。」
憐箏可不相信晟王會輕而易舉地捨棄了自己謀心的計劃,他又豈是甘心做他人的人?
「他自然不能。」風因眉頭一挑,自然與憐箏想到了一處。
「眼下秦家獨大,衛處尹若是想靠了他自己,怕是難如登天。」風因語氣頗淡,道:「故而我說我能幫他,我既不用繼位,更能打散些他對我日後的糾纏。」
風因這話說的不錯,帝王之位,無論是誰繼位,都會對曾威脅過自己的人除之而後快。
晟王如今能暫且坐在那帝位之上,不過是真正被推上皇位的人狸貓換了太子。
以衛處尹的心思自然是不可能留了風因為要挾,但是眼下若不這麼做,風雲更是輕而易舉就能將他得來不易的東西全數奪走,故而身為皇帝的他如今只能先忍。
想到這處,憐箏柳眉緊蹙,轉過身來揪住了風因手邊的袖口。
「那你如何這樣輕易將皇位交給他,一旦等他手握重權,他若是改了主意......」
「衛處尹的母妃不過是妃位高氏,高氏乃半外族的血統,朝廷上真正為高氏效力的族人幾乎沒有。衛處尹若當真想扎穩腳跟,必然要與秦氏交好,無論他以什麼身份。」
風因淡道:「若如今為了清除異己而削弱了秦家,那麼當年反對秦家的大臣便會拔地而起,如此,他便更站不穩腳跟,所以我能確保他至少不會跟秦家作對。」
「所以你的意思是晟王不僅不會清除秦家的勢力,反而要藉助秦家的勢力為己用?」
風因微微笑著,上前小心牽了她的手,一路領著她進了地道。
「衛處尹如今是頂著我這張臉,我與他謀划的是如何讓瑾王『死』了,若無意外,五年內,瑾王便會退繼,且無留下的子嗣,如此便能給了囚禁中的『晟王』繼位的借口。」
「這不合常理。」憐箏再問:「如何不讓景王繼位,畢竟皇太后那處景王繼位便更合理。」
風因走了兩步,腳步頓了頓,「以他來看,聖母皇太后和景王活不到那時候了……」
「這些年父皇將他貶黜,與皇位徹底無望,皇兄便生了一場病,如今病入膏肓,怕是藥石無救,不過爾爾的命了,一旦沒了景王,想要拿捏聖母皇太后可就不容易了……」
憐箏握住風因的手,指尖緊了緊。
她看得出來,對於手足,他向來都重視,不過是沒人願意將手足之情擱在皇位之前。
風因回頭,輕勾了勾唇,「不礙事。」
他轉身,繼續拉著她朝前走。
「這些年,景王的身子不行,秦家自然找不到其他的由頭,秦家這些年都藏在別的身份下頭,自然不可能明目張胆將秦家的孩子送上皇位。加上晟王實則也需要勢力,如此下來,到時候的秦家非但不會除掉晟王,扶持晟王的幾率反而會大些。」
憐箏看了眼風因的背影,小聲道:「那時候你日日進宮又為了何事?」
「席貴妃是秦家人,若想要不被秦家看破,自然要將大多數的時間都耗費在她那處,畢竟,你能看得出晟王不是我,她自然也能。」風因輕嘆一口氣。
「她竟是用了兩條人命換了楊家一族滿門抄斬。」憐箏依舊放不下那活潑可愛的六皇子。
「六皇子和那腹中肉骨好歹也是皇上和秦家的血脈……」憐箏聽到此處更是眉頭一皺。
風因搖了搖頭,「舒樂對衛家恨之入骨,懷孕本就是計策,若非如此又如何願意生下?」
「秦家和衛家,當真水火不容到了這般境地?」
憐箏的話很輕。
風因還是聽見了。
「當年父皇逼死了我的母妃后,誅了九族,能殘存下來的血脈除了讓母妃用命保下的我,其餘皆是僕人和族人用一條條人命換來的,如今活下來的人都用了至少兩倍之數的人命保下來的,秦家人的血恨,怕除了用血是無法抵價的。」
憐箏抿了抿唇,並未出聲,風因淡淡一笑,拉著她繼續朝前走。
「我知曉你也許並不能接受我妹妹用兩條孩子的性命換了楊家人的性命,更是不能理解為何明知其苦而依舊要重蹈覆轍……我妹妹她,在軍營中以軍妓之身勉強活了下來,莫說是有孕……父皇的親近於她而言更是折磨……」
究竟要背負了多少的仇恨,才能一步步走到了貴妃的境地?
究竟要承擔多少的恨意和怒火,才能連親身骨肉都不惜毀了去?
憐箏不能理解,更……無法感同身受,所以無法評判。
「許是當年的我也如此恨過父皇,恨到身上留有他的血脈,與我而言更是生不如死……」
憐箏抿了抿唇,反手握緊了風因的手:「風因,你與他不同!如今,這些都過去了。」
風因頓下腳步,微怔,轉身,瞧著那燈盞下微微有些發悶的憐箏。
他低頭,微微一笑,「如今的我,也並無不同,唯一的不同不過有了你罷。」
「你又貧嘴。」憐箏忍不住揚了唇,眼底有了幾分笑意。
「箏箏,這些……」風因終究是擔心,這些會不會傷害了他和她的情分去。
「我都瞌睡了,如何還未走到?」憐箏用力握緊了他的手,堅定地拉著他朝前走。
風因並未說破,眼眸里藏著的笑意卻是怎麼都掩不住了。
她既然不追根刨底,他自然也沒必要非掃了興緻地說。
他知道她必定懂他,她也不會瞞了他去。
兩個心下清楚,走了一路上誰也不曾再說起那事情去。
彎彎繞繞走了一路,路上每十五步一盞油燈,雖是走的遠,但是道兒都亮如白晝。
地道一路通向了一處密室,再走上一會,能瞧見廂房的門廊。
風因輕手推開房間的雕花鏤空的木門,先進了屋,再領她進門,這才將門關上。
裡頭有兩三個小房間,風因帶著憐箏去了其中一處房間,裡頭擱了一處棺材。
憐箏詫異地望了一眼風因,風因鬆了手,示意憐箏上前去查看。
她走上前,朝那並未蓋棺的棺材里瞧了一眼。
陳茵茵?
那日在北縣,陳茵茵的屍首被風因藏起,竟是怎麼都不肯讓她驗,如今竟又尋了出來?
「當日你我羽翼未滿,雖至今日依舊,不過卻是能驗得了。」
風因的眼底泛過一絲冷意,「衛處尹雖不會動秦家人,但是卻未必不動我。」
憐箏聽見這話,思索了一瞬。
風因說的完全在理,如今的風因只要露個臉,任何風吹草動都有可能引起秦家的懷疑。
「所以你將元九留在了宮裡?」
憐箏這才想起,若非元九成了御前侍衛,怕是她也不會先入為主,以為風因繼位了。
「其餘部署皆無變動,除了秦家手中的勢力。」
風因走到憐箏身旁,靜靜地看向棺材。
「秦家的勢力一旦用了,那你便能知曉那處是秦家,何處是你的心腹,如此倒也能分開來,一舉兩得。」
風因寵溺地笑著伸手揉了揉憐箏的發,「說的不錯。」
「陳茵茵的事兒,為何現在要查?」憐箏蹙眉,反問:「和晟王有關?」
他做事似乎並不是毫無目的就讓她去做了。
如今想來,倒是一步步都按照他的設想做了。
「陳茵茵的背後是歐陽家,歐陽家又與宋家連在一處,如此便有不少的財閥是捆綁在一起,衛處尹在朝堂上毫無勢力卻走到了如今這步,若不是官場的根基,便唯有錢財能解釋的通。所以,衛處尹沒有家族的支撐卻也能走到這步,必定也不會這樣簡單。」
風因抬眸朝憐箏望來,說道:「關鍵是,她和你說的那人有關係。」
憐箏一怔,一時之間竟是沒有反映過來,那人?
對!陳茵茵在死前的的確確說過,甚至還說出了憐箏在現代的真名。
「衛處尹私下與門閥富族交好,富商在乎的無非兩種,貪官或貪錢,再者貪人。」風因繼續道,「陳茵茵的死,一開始你差不得,可是如今卻也不得不查了。」
「這些富商都富可敵國,衛處尹的勢力也不能讓他們貪了官,故而只剩下一種。」
憐箏聽到這,心裡便已然有數。
「你需要我來查,找到線索,成為你的牌?」憐箏捏了捏眉心。
如果風因真的查了,怕是頭一個不能放過他的人就是衛處尹,這樣一來,他便危險了。
「早知道你是操心這個,我手上有先皇賜過的免死金牌,我用不上,先給了你。省得日後晟王名正言順地登上皇位,頭一個就拿了你開刀。」
「免死金牌?」風因都聽愣了,「你從哪兒來的?」
「你父皇隨手賜的。」憐箏從懷中取出,朝風因一拋。
因為時常在宮裡走動,六宮的女人個個都不好惹。
腦袋掛在褲腰上,還不得日日背了它防身,眼下倒是有了用處。
風因下意識接過,金牌還帶了少女的體溫,「父皇賜的?」
聽聞免死金牌唯有兩面,她手上竟有其一。
「故而我的壽禮便是這具屍首?」憐箏微微一笑,「你倒是知曉我一直惦記著。」
風因險些氣笑,連忙伸手拉了她,轉身朝外頭走。
「我若送了具屍首做賀禮,老丈人非得收拾我不可。」
風因拉著她,去了隔壁的廂房,瞧著倒像是個廚房。
他讓憐箏坐下,自己倒是擼起袖子,下廚去了。
「原是想給你做長壽麵,最後還是給你做了這,你耐心等著」
鼓搗半響,風因端上了兩碗水餃,其中一碗特意推到了她面前。
憐箏獃獃地看了一會兒,紅著眼看他,「你怎麼知道?」
每年過壽,阮六楊總是親自包了餃子,在餃子裡頭擱些蜜餞或是幾文錢。
送些好兆頭。
「姜女說的。」風因柔柔一笑,坐在她身旁,「餃子是她包的,我就燒了水。」
見她紅了眼,風因笑了笑,「快吃上一口,莫要涼了。」
憐箏小心用勺子送了一個水餃,剛嚼了兩口便皺了眉。
她猶豫了一會兒,實在難以下咽,只好老實道:「風因,你沒煮熟,這是生的。」
風因笑著看她,也不回話。
「你笑什麼,不然你嘗嘗,當真是生的!」憐箏見他不說話,強調一遍。
他還是不說話,像是笑得更開心了。
「是你說生的,我可沒逼了你。」
下一秒,憐箏便反應了過來,耳根漸漸泛紅。
「你又戲弄我。」
她擱下手裡的勺子,背過身去。
「箏箏,以往我問你,你總是回絕了我。」
風因輕輕伸手將憐箏轉過臉兒來,溫柔一笑。
「如今,你可是親口答應了,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