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 庵中藏屍(1)
晃眼間已然過了一個月,如今已經過了開春,東苑朝新政施行,百姓們過得還算和樂。
這個節骨眼兒上,皇宮裡卻驟然傳出皇上身染時疫,病榻在床,朝宮外四處尋求治療時疫之疾的大夫。
因為案子尚未破解,憐箏依舊住在提刑府,不過僅僅是一間書房,姜女已先讓人安排了送回了北縣,只等憐箏將案子破了,才準備回北縣。
「如今不過幾個月,皇上方才將朝堂上的官員整頓了一番,身子竟是這樣差了下來。」
蔣鴻如今是名正言順的提刑使,身邊的人已是蕭北顧成了副使。
「蔣大人,可否上書朝廷,此等分配實屬強人所難,卑職願意留在提刑司。」
蕭北顧皺著眉,手上的公文正攥在手心。
「我又何嘗不知,如今案子又需人手,莫說那滅門案還未告破,眼下又有別的案子。皇上已將莫捕快調走,如今竟是連你也要差遣,皇上當真是要我割愛啊……」
蔣鴻重重嘆了口氣,身上還穿著朝服,顯然是剛下朝而來。
書房突然打開了,憐箏微微一笑,邁出門來,「大清早就聽見蔣大人嘆氣,難不成有什麼懸案?如今這些又如何難得住大人,十三去了何處?難不成躲懶去了?」
「阮姑娘。」蔣大人連忙快步走了過來。
「怎麼了?」憐箏瞧著這兩個人面上都並非很愉悅。
蔣鴻將蕭北顧手上的公文接了過來,打開遞了過去。
「原先皇上是將莫捕快調去皇宮頂了御前侍衛一職,如今又想要將蕭副使調去宮中任命,說是想要讓他查一查如今妃嬪自盡的案,好讓我將宮外的案子解決。」
這話說的蹊蹺,為何要讓蕭北顧去查呢?
通常宮裡頭的案子為了表示重視,反而應該讓蔣鴻去查才對,為何讓剛上任不久,連屍體都還沒來得及摸上一摸的蕭北顧去呢?
憐箏並未直接將這話說出口,面上也未顯出來,只是笑了笑。
「近日那綁架案查的如何,十三可是認真查了?」
一聽憐箏說起十三,蔣鴻便忍不住誇讚,「十三頗得阮姑娘的傳授,有模有樣,破了不少案子,這些日還算順利。不過近日上朝,便是蕭副使的調任讓我有些琢磨不透。」
「哦,大人如何說?」憐箏倒是不急。
「宮裡頭這一月進了不少的秀女,這些秀女都是宮裡頭的老臣手下的閨女,可偏偏死的是個沒有多少人知曉的貴人,沒有多少背景,也沒有什麼身份,所以連皇太后都是想要息事寧人,讓宮裡頭的宮闈司草草處理了,可皇上卻說什麼都不允,反而要嚴查。」
「若是嚴查……為何要特意挑選了剛上任不久的蕭副使?」蔣鴻皺眉,百思不得其解。
「皇上名義上是與我說要讓手底下的人好好練上一練,可若是這樣便要耽誤上一段時間,又不像是皇上想要儘快解決此案的感覺,所以我當真是捉摸不透。」
蔣鴻重重一嘆,「我是怕這裡頭又要出什麼幺蛾子,到時候再白白連累上蕭副使。」
蔣鴻說的這些話,憐箏並無不認可之處,這事情本身就有蹊蹺,難為他直言不諱。
「許是,皇上既要顧忌了後宮里的那些娘娘,怕親自請了您去,倒像是鄭重其事,反而引了不少風言風語,來個面生的好辦事也說不準。」
「總歸皇上的心意莫要猜,皇上總有皇上自己的意思。
憐箏只得先出言安慰,將此事暫且按捺下來。
「對了,這些所有的人頭我已經盡數將人面都一一描好了畫卷,先前去查訪的那些人可有線索了?」
蔣鴻點頭,立刻朝蕭北顧望了一眼,蕭北顧這才從懷裡將那本名冊取了出來。
「所有的人都已經張貼過,也命了不少的捕快去北縣、桃林鎮查訪,如今這幾個月倒是查了不少,也對上了三四十個人,名冊住址都登記在冊了。」
憐箏點頭,復又返回,將所有連夜趕製出的人臉畫像都交了出去。
「所有剩下的人頭已經全部都畫好了,對了那沈萬友的線索查的如何?」
「這些日子阮姑娘命人去假扮乞丐,在街上倒是打聽出了不少的東西。」
蔣鴻咧嘴一笑,認真道:「有不少人見過在沈萬友家中暫住過的女子,確實與你畫中所描述的那田寡婦長相有幾分相似。」
憐箏柳眉一緊,終於有了田嵐的線索了。
「沈萬友的背景可問出些什麼了?」
「沈萬友的曾經有一回醉酒在望春樓說過一嘴,這姑娘前兩月賺了點銀子被人贖了身,若非湊巧還真是尋不到了。」
蔣鴻說話條理是清晰,只是太過啰嗦了。
蕭北顧終於聽不下去了,徑直接話道:「他說過曾經被義父強迫過對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妹妹做了那檔子事,事後他非常愧疚和驚慌,故而離開了養父家中討生活。」
「對。」蔣鴻點頭。
「故而我們又尋到了藍家往日的鄰居,有個阿婆的女兒尚還在人世。她說藍恬從小便不愛說話,身上也總是有傷,後來有一日更是在冬日時渾身淌血被丟在了藍家大門外,藍家的媳婦兒罵得很難聽,阿婆偷偷將藍恬抱回家,養了幾日傷,藍恬便是走了。」
「藍恬的畫像已經命人儘力與她女兒交涉,只是時間太過久遠,她說是已經記不清了,即便是田嵐的畫像,年歲對不上,怕有所出入,她也說認不出了。」
線索到了這裡,又是斷了。
「不急。」憐箏沉住氣,「已是查到不少關聯了。」
「明日蕭副使便是要進宮了,眼下要先去給你備上一些用需。」
蔣鴻突然想起這事來,嚴肅道:「男子進後宮不比女子方便,有不少地方都需要注意。」
「那你們先去忙,我將這冊子的內容看上一看。」
簡單打了個照面,蔣鴻和蕭北顧便先離開了。
憐箏先回了書房,小心將門關上。
「這事情的確不會這樣簡單,衛處尹以雷霆之勢先後將朝堂上的老勢力撥除,培養了自己的新勢力和秦家分庭抗禮,想來是時候了,方才想出了時疫的計策。」
憐箏回眸便瞧著風因正坐在書桌邊上替她將描畫人面的畫卷,好存了備份。
「若不是元九替你去扛了邊關的差事,眼下也不知是誰在這兒賴著。」
憐箏低聲一笑,「換我說,你可別操心這些了,何時能將賽神仙的酒給他補上?」
風因挑眉,「如今我可不是王爺,哪來的這樣多的酒供著?」
「若是你沒銀子,那國庫豈不是空了?」憐箏才不信了這樣的鬼話。
「好啊你,娘子如今越發敢打趣為夫了。」
風因眉心一凝,滿眼的笑意隱聚,擱了手上的筆頭,立刻追了來。
憐箏不懼他,抬頭對上,扭頭就圍著圓桌跑了一圈。
兩個人胡鬧了好一陣子,風因才如願以償將美人抱入懷中。
「箏箏,此事莫要輕視了。元九送來的書信里,倒是有意提及了衛處尹削弱了兵權的事情,如今的他怕是要對我下手了。」
風因的笑意漸淡,泛了幾分冷意。
「秦家是否察覺我並不清楚,秦樂如今也失了蹤跡,我若是多方打聽難免要引了旁人的注意,眼下只能自己小心。」
「好。」憐箏點頭應了,認真而乾脆。
此事的確有幾處讓人想有詭異。
門外傳來了敲門聲,憐箏小心去開了門,來人正是十三。
「查的如何,藍家的這條線可是有線索了?」
十三如今已是學了不少憐箏手底下的東西,普通的案子基本他一人便能處理了。
「出事了。」十三腳下如生了釘一般不敢挪動。
憐箏忽愣,「何事讓你如此……」
十三臉色奇差,衣衫已是髒亂成一片,還掛了不少的湯湯水水,聞著一股子餿水的味兒。
憐箏從未見過十三如此狼狽的樣子,偏是忍不住瞧著有些想笑。
「我們尋到了藍家人後來搬住的地方,誰成想如今已是一座尼姑庵。我便與幾個捕快進了尼姑庵,想要查一查可有什麼線索,結果……結果……」
十三忍不住重重地嘆了口氣,稚嫩的臉上染了幾分後悔。
「那庵原是為了祭奠百年前的一位送子娘娘建的,師太不喜男子入庵,說是我們驚擾了香客,讓我們儘快出了寺庵,可這時候那尊娘子像卻突然倒了下來,砸傷了我們兄弟不說,那泥身的像里竟是出了一具屍體,百姓以為是我們驚動了娘娘,娘娘動怒,眼下甚是麻煩。」
「進不了尼姑庵查案不說,甚至還說那屍首是因為娘娘動怒,將天降大災……」
十三越說越惱,臉都氣紅了起來。
「這些姑子怎的如此不可理喻!,還取了掃帚棍棒,將我們從尼姑庵里打了出來!」
憐箏這才知道十三
娘娘的泥身里竟是摔出了一具屍首,如此大不韙的事情何人敢做?
「十三,你先去更衣洗漱,換件衣衫,再隨我去一趟。」
十三的臉色總算好了些,於是點了頭轉身去更衣。
憐箏立刻轉身取了屋裡取了件稍厚些的外杉穿上。
「不急。」風因輕輕攬了憐箏的腰,將額前的碎發撥開,「十三還要再略作打扮。」
「打扮?」憐箏雙眉微蹙,不甚明白。
風因示意憐箏附耳過來,耳語了兩句,憐箏忍不住笑出了聲。
「若是這樣,十三怕是更惱了。」
「如何惱,這話可是為夫說的。」風因垂眸低笑。
「頭回不也是爺吩咐這麼做的么。」
上回十三跟雪刺混著跟她一個馬車的時候,那裝扮做大姑娘的樣子,還頗為俊俏呢。
憐箏咬唇失笑,忍了忍道:「虧你回回想出這麼個辦法。」
「若非這樣,如何讓他跟在你身邊?我可不想讓娘子這般狼狽地回了。」
「貧嘴。」憐箏嗔怪地掃了他一眼。
風因收住笑意,輕點了點憐箏的唇,「娘子早去早回……春宵無價……」
憐箏羞惱:「衛風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