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馬商雪恥

第五十一章 馬商雪恥

「大人若不信,我即刻去屋內拿出珍藏多年的武靈趙王劍!」

「等等!」蔣綉叫住了他,「我等相信。」

趙信拱手含蓄笑道:「多謝大人信任。」

「你名兒里都有一『信』字,叫我何能不信呢,我只是覺著奇怪,你既然是趙王室之後,理應生在故地冀州,為何遠來遼東?」

「大人可知吾之先祖代王趙嘉?」

「實不知。」

「國都邯鄲陷落後,趙嘉率領趙國殘餘力量退卻代縣,繼承王位,就這樣在秦軍的泰山壓頂下苦苦支撐了六年,直到秦統一六國的前一年(公元前222年)方被秦將王賁所滅,趙王室一族由此遷到了以代縣為中心的幽州,后鮮卑烏丸屢犯邊疆,我又和舍妹來到了遼東。」在說最後一句話時,趙信神色顯得有些恍惚,就像在掩飾著什麼似的。

蔣綉咬咬牙道:「既兄弟如此坦誠相待,我也不好推辭了。我乃東中郎將青州牧蔣綉,特來此購戰馬,我手下大多在遼隧以外待命。可惜我沒有帶來名刺,信不信由你了。」

趙信神色平和似水,稍後報以一個和善的笑:「趙信相信。」

這讓蔣綉三人對他刮目相看了,趙信對眼前的高官分亳沒有誠惶誠恐作頷首低眉狀,眼中流露出一股傲氣;亦沒有表現出厭惡之情。他不卑不亢連眉頭也未曾一皺。牛X,這小伙好定力!不愧是趙王室之後哇。蔣綉嘆了口氣踱步道:「趙信,你所謂何事?」

趙信手扶木欄,下了很大的決心:「這次我可以將我廄中一千六百烏丸馬全贈與大人,但求大人從青州給予我兵糧五萬斛(夠三千人吃一年)。」

「五萬斛。。。兵糧?」蔣綉懷疑他說錯了。

「對,五萬斛兵糧。」趙信語氣凝重,「我打算散盡家財,在遼東組建一支義勇游騎,馬匹倒是充足,糧食倒是個大問題。」

蔣綉大為驚訝,心想這個外表看來這麼秀氣的小伙竟然要組建義勇軍,若不是親耳所聞,自己絕不會相信天下會有跟他蔣綉一樣的秀才當大將。

「兄弟,你組織義勇作甚?打烏丸人?鮮卑人?」

不知話中哪幾個字撥動了趙信的心弦,他倏然一顫,嘴不停嚅動,眼睛一張一合間,淚水竟奪眶而出。

「兄弟,你咋哭啦?我剛剛哪兒說錯啦?不好意思,我、我給你賠個不是...趙信,趙信!」

「大人,您知道嗎,代縣趙家的後裔…就只剩我和舍妹二人了。」趙信悲哀痛抑。

「怎麼會呢?」太史慈道,「趙國王室數以千計,代縣少說也有百戶,就是戰爭也不至於…」

「代縣處於邊疆,時遭胡人侵襲,弄得全縣雞犬不寧,但以往有大批漢軍駐防,頂多是劫掠財物牲畜。後來河北張純張舉叛亂,官軍南下,我父親便將幽州的趙氏族人招到此地,挑選男丁共同保衛全縣鄉親。。。可中平三年入冬的時候,胡人大舉入侵,北平太守公孫瓚抵抗失利,被困在盧龍塞三百餘日,連驍勇善戰的白馬將軍都落得個狼狽的下場,更不用說我們這些草民了。胡騎呼嘯而來,突入鬧市,逢人便殺,見鋪就搶砸,真是太血腥了,熱鬧的集市頃刻間變成了一座血肉磨坊,陳屍千具,貨物散落一地。這還不算,胡人殺入民居之中,毀壞房屋,肆意殺人。當時我和舍妹尚年幼,父親硬將我等塞進狹小的地窖中,自己則帶著趙氏精壯死死守衛。。。太慘了,地窖上的嗚嚎聲至今猶在耳畔。」說到這裡,趙信沉痛地閉上雙目,「趙氏四十餘口男丁全部戰死,很多他們身後的婦女見死了丈夫,父親,也嘶叫著要和胡人拼個你死我活。。。也都死在了閣樓上下。。。那些天殺的胡人就像不把漢人絕種誓不罷休一般,滿城搜索藏匿者,許多藏在地窖下的人都被抓住來屠戮凈盡。。。唯獨我和舍妹趙菀所在的地窖上由於積屍成山,胡人無法打開地窖,方未將我等趕盡殺絕。。。」

「呼――」趙信揩了揩臉上的淚痕,眸子里噴射出憤怒的火焰,「自從我背井離鄉那天起,就立下誓言,今後一定要組建起一支令胡人膽喪的精銳騎兵,馳騁疆場,逐鹿草原,讓胡蠻子都來做我馬蹄下的亡魂!也讓千千萬萬漢人不再受蠻子侵略之苦。。。」

「趙兄弟,好樣的!」張遼一旁打氣道,「我張文遠最敬佩這樣有血性的男兒!他胡人欠下的血債,我們要他十倍償還!」

「哥,你們在說些什麼呢,慷慨激昂的。」一個聲音傳來,一個女孩兒從馬棚的木門走了進來。

「趙菀妹子,還不快拜見青州牧蔣綉大人。」趙信趕緊用手在淚眼上揉了揉。

趙菀哪有州牧官的概念,只是稀里糊塗地跪拜道:「哦。。。拜見州牧大人。」

這丫頭,音聲挺溫潤的。蔣綉會心一笑,既不是讓人打噤的發嗲,也不是脆綳綳的嬌喝,竟使人心中頓生暖意。蔣綉也不禁將嗓音壓低了幾度:「小妹快起,我蔣綉微服私訪到此,不是什麼官吏啦,你喊我芝清哥哥便是。」說罷他的心裡一涼:我了個x,這不是有點占她便宜的味道嘛。虧你想得,人家連芝清哥哥這樣親昵的話也叫得出?還是直接叫芝清好些。。。不對,直接叫芝清好像更那個。。。靠,我咋這麼不淡定。。。

趙菀沒覺著什麼,莞爾一笑,欠身而起。

蔣綉第一眼正視她的時候,沒覺得特別驚艷或是清純,唯一顯眼的是她亮白如羊脂的肌膚,頭上梳著兩個逗人的羊角小辮,她美得非常自然,水到渠成,麗質天生,沒有經過造物主的捏造。蔣綉感覺她很像《我是一棵小草》里的林小草,陽光樂觀的臉龐上又透露著一兩絲對世態炎涼的憂嘆神傷。

「大人...大人!」趙信問道,「在下之事,不知能准否?」

蔣綉嘴角上挑笑著應道:「好,好得很哪。不過此來我並未帶五萬斛糧食,你看……」

「大人這樣吧,我就讓趙菀妹子隨您帶一千六百匹戰馬先回青州,爾後勞您遣數十人手與舍妹押送兵糧北上,趙菀少時習武,又熟曉遼東地勢,想必來去途上不會遇到麻煩的。」

「嗯…這也好也好。」蔣綉哭笑不得。

營口港。

「大人保重。」趙信一臉鄭重,抱拳作揖道。

「兄弟珍重。」蔣綉亦拱手回禮。這些日子來,他有時下意識改變過胸無城府的樣子,可真正遇見可交之人,他還是忍不住放下架子,稱兄道弟,闊論無忌。

趙信愣在岸邊,似欲言又止。蔣綉以為他在目送自己船隊,便鑽進了船艙。

「大人!」趙信喊道,「在下企盼大人的王師早日與在下的義勇會師燕雲,共殲敵虜!」

蔣綉略一回首,給了他一個堅毅的眼神,招手告別。

……

水天如墨,海風冰冷甚鐵。船隻行過,激起水花泠泠。

一人佇立於船頭,佇立於風口浪尖,衣袂泛起層層波紋,披風飄舞,靜寂無聲,與夜色融成一體。

他小心翼翼抽出鞘中鏈子刀,刀面反射著黯弱的月光。

他喜愛夜晚,萬籟俱寂,白日的浮躁隨著逐漸回涼的世界直至消釋,沒有了外界的紛擾,他的腦袋也變得非常清醒,精力也莫名其妙的充沛,竟有些亢奮了。在他還是個學生時,就總是把大量的任務拿到晚上來完成,其效率遠遠高於白天。在漢末三國,他依舊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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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義三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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