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遇上壞人
明月很少如此強烈地討厭一個人。
哪怕是搶了她留縣支教機會的宋瑾瑜,她也只是忿忿無奈的鬱悶了幾天而已,談不上對宋瑾瑜有多麼的仇視。
可這個叫宋老蔫的男人卻不同。
初次見面,按理不該背後論人是非。可明月就是討厭他,不論從他的穿著打扮還是粗鄙猥瑣的言行來看,她都反感的不得了。
看到宋老蔫灌了關山兩杯酒居然還不想打住,明月不禁蹙起眉頭,直接對宋老蔫說:「關山待會兒還要騎車,不能再喝了。」
宋老蔫的老鼠眼在明月和關山身上打了幾個來回,悻悻然嘟噥說:「男人喝點酒怕啥。」
他撩起眼皮,渾濁的眼珠子轉了轉,問關山:「這位大妹子,是你的……」
關山剛想說話,卻被明月搶了去,「我是高崗小學的支教老師,我叫明月,和關山是朋友。」
宋老蔫很明顯愣了一下,他抬起食指,在臉上鼓得很高的顴骨處蹭了蹭,語氣誇張地叫道:「呦!居然是咱村的老師!剛你說你叫啥?」
他藉機又想朝明月這邊湊,卻被關山挪了半步擋住。
明月看著他,不卑不亢地回答說:「明月。明月幾時有的明月。」
「噢。天上的月亮啊。好名字,比我這土鱉名字強百倍,哈哈!好,好啊。」
他晃了晃酒杯,呲著一口黃牙朝明月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大妹子,我記住你了。你也要記住我啊,我叫宋老蔫,是咱村村民四組的組長,就管著你們學校,以後我們還會見面的。」
明月不想看他姦邪世故的模樣,就拉著關山朝椅子上坐。
「那以後見面再聊,我們還有事,先吃飯了。」
說完,不等宋老蔫接話,就朝後廚裡面喊道:「服務員——服務員,我們點菜!」
宋老蔫吃個沒趣,難得沒生氣,他一步三回頭,戀戀不捨地回去坐下,仍時不時地朝關山他們這桌瞥過來。
農村的餐館,不興叫服務員。
所以明月等了一會兒看沒人來招呼他們,就想再喊,卻被關山攔住。
關山側過身,回頭沖著空無一人的后廚喊道:「夥計,夥計!」
這次,很快從布簾後面鑽出來一個人影。
對望一眼,都愣了愣。
「關山!」
「紅姐!」
明月也愕然不已,當紅姐笑呵呵地過來幫他們點菜的時候,明月很想跑出去看看這間餐館的招牌,是不是她想象的那幾個字。
「春風餐館。」關山低聲對她說。
「餐館也是紅姐開的,不過她一般不在這邊。」
明月的表情有點怪,尤其紅姐笑眯眯地瞅著她的時候,她覺得自己看不到紅姐的圓臉,只看到碩大的春風二字。
「小九呢?」關山問紅姐。
紅姐朝商店的方向勾了勾下巴,「我讓他上貨呢。」
「哦。」怪不得老闆娘親自上陣。
「你們倒是處起朋友來了。」紅姐打趣說。
「就是一般朋友。」關山從紅姐手裡搶過一張破舊的過塑菜單,遞給明月,「你來點菜。」
明月趕緊推回去,「啊,不不。今天我請客,你愛吃什麼隨便點,別客氣。」
關山看看她,又把菜單推給她,「我不會點菜。」
明月瞅他,再推回去,「那就挑貴的點,總沒錯。」
關山皺眉,剛想說話卻被紅姐的笑聲給打斷,「哈哈哈,你們可真逗。照這樣讓下去,我覺得你們也別吃飯,直接回去得了。」
紅姐抖抖菜單,擺出權威架勢,指著菜單上幾個葷素熱菜,說:「我替你們做主了,就辣椒溜肉片,炒山菌,和涼拌腐竹吧,葷素營養都有了,還下飯。」
「成!」關山拍板。
明月看看紅姐和關山,「可就一個葷菜。」還是個溜肉片,連只土雞都沒有,算什麼請客啊。
關山毫不介意,「比山上的伙食好多了。」
他轉頭對紅姐說:「抓緊時間上菜,吃完飯明老師還想去洗澡。」
紅姐笑了笑,伸手朝關山厚實的肩上壓了壓,說:「放心吧。」
紅姐回后廚的時候,恰好路過宋老蔫他們那桌,想必是熟客,宋老蔫竟拽住紅姐的胳膊,當眾調笑起來,紅姐倒也不惱,陪著宋老蔫他們周旋了一陣兒,才找個借口走掉了。
明月看不下去,就去隔壁桌上取茶壺。
「他看著不像好人。」明月給關山的茶杯倒上水。
關山說了聲謝謝,然後朝宋那邊瞅了一眼,低聲囑咐說:「他是高崗村出了名的老流氓,以後不要單獨見他,記住了嗎?」
明月想象不到老流氓這個詞是如何界定的,可她知道宋老蔫是個極度危險的男人,以後一定要遠離他。
她點點頭,質疑道:「那他還能當官?」
關山單手將杯子轉了個圈,垂下眼皮,說:「他家的親戚是鎮里的幹部。而且,宋是高崗村的大姓,他在族裡輩分很高。」
明月擰起眉頭,「就沒人管嗎?」
「高崗村裡儘是老弱婦孺,誰也不敢惹他。我只能管我看到的,看不到的,也是無能無力。」關山低頭喝了一口水,靜了靜,說:「你是不是覺得我太懦弱了。」
明月搖搖頭,「沒有。你是軍人,有你要遵守的紀律條令。我能理解。」
關山飛快地撩起眼皮看了明月一眼,他的表情有些驚訝,可能覺得明月剛才的話很是出人意料。
明月苦笑,「我父親在邊疆部隊工作,他平常最愛說的一句話就是,要搞好軍民關係。」
幼時的記憶,幾乎快要淡成一張白紙。可父親嚴肅到令人害怕的面孔,和鏗鏘如金石般冷硬的聲音卻始終停留在記憶深處。
關山訝然,「你父親也是軍人?」
「已經轉業了。」明月似是不願多說,把話題轉到紅姐身上,「紅姐很有錢嗎?」
關山看看她,「你說呢?」
明月笑了笑。
紅姐不僅有錢,還是個很有頭腦的女人。光看她經營的三家店鋪,就能看出她舉重若輕的商業能力。
「紅姐是寡婦。她的丈夫頭兩年出車禍死了,留下紅姐和一個三歲的男孩,後來,她用丈夫的保險金干起了買賣,一直發展到現在的規模。」關山說。
明月撫摸著杯子邊緣的裂口,腦子裡閃現的都是紅姐潑辣肆意的模樣。
她輕嘆口氣,說:「還真看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