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老師（2）

第十章

奧月先醒過來的，是他的觸覺。

渾身上下用不出來一點力氣，動一下小拇指都困難。

他掙扎著的將眼睛睜開一條縫，這是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了。

這次他不是在豪華的老鼠籠里，而是個陰暗的地方。

整個房間里只有淡淡的藍色光芒，雖然並不強烈，但是卻能把這個房間照的沒有一絲死角。

他的前面，是那個名為洛文施坦的法師。他現在趴在桌子上，像是睡著了。

奧月咽了口吐沫，他意識到這是一個機會，能逃跑的機會。

羅維拉……雖然不知道這個家族在什麼地方，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哥哥在那裡。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從肌肉里榨出來一絲力氣。慢慢的把自己撐起來，半坐在床上。

僅僅是這個簡單的動作就差一點把他剩下的力氣全用乾淨，導致再次昏迷。

奧月強打著精神靠在書架上，大口喘著氣。

我到底怎麼了……他鬱悶的想，現在這狀態，別說找到哥哥了，就連出門都困難。

奧月想到哥哥，忽然間就不知道從身體里的什麼部位湧出來了力氣，讓他翻身下床。

下來后他有些驚慌的看著前面睡著的精靈，因為這下弄出來了動靜，他擔心這把這個可怕的傢伙弄醒了。

可是他或許是太累了，這樣居然都沒弄醒他。

奧月長呼了口氣，掙扎的想要站起來。

這時候他才發現自己連站起來都困難，他用了很大一會才能扶著書架站了起來。

僅僅是這樣，眼前的畫面已經在他的眼裡越來越模糊，意識漸漸淡泊。這種情況下，就算是忽然倒在地上也不用感到驚訝。

奧月的眼角又開始流出淚來了，他只是個懦弱的孩子。是個愛哭的傢伙，遠不如他哥哥堅強。

他明明身體里沒有任何能用的力氣了，而仍然撐著往前挪。

他的眼淚混著汗水劃過臉頰落在地上，發出滴滴答答的聲音。

「哥哥你在哪啊……我好害怕……」奧月的心裡已經到了瀕臨崩潰的地步，他似乎忘記了這個房間里還有其他精靈，輕聲的喊著。

他的聲音嘶啞，因為到現在為止他還沒喝過一口水，而僅剩的水都從眼睛里流了出來，現在嗓子乾的彷彿要裂開了。

眼淚混著汗水把他的眼睛完全糊上了，哪怕睜開眼睛也看不見任何東西，實際上奧月現在也根本分不清現實跟虛幻了，只是在漫無目的的走。

他那兩根纖細的腿終於撐不住了，身體慢慢的失去控制，緩緩的跌落。

然後奧月就感覺自己的手腕被一把抓住，防止了他跌在地上。

「你走不出去的，先吃點東西吧。」洛文施坦把他飽了起來，重新放回了床上。

奧月睜開眼睛，他的眼睛現在已經哭的紅腫，眼睛里都是血絲。

他看著洛文施坦，毫無生氣。

「為什麼。」奧月的聲音很，因為他已經沒有力氣再讓聲音大一點。

「怎麼了？」洛文施坦有些疑惑的看著他。

「為什麼要帶走我哥哥？」奧月的表情突然猙獰起來，那雙沒有生氣的眼睛里彷彿帶著怒意。

洛文施坦沒由來的打了個寒顫，他忽然感覺自己對這個已經虛弱到練抬起胳膊的孩子感到了一絲恐懼。

「這個跟我沒關係，我懶得得知家裡的事情。」洛文施坦從旁邊的水壺裡接來一杯水，然後用枕頭把奧月的額頭墊高。

「喝點水吧，這樣會感覺好受點。」洛文施坦看著奧月，忽然有點感到悲傷。

他不過是個年僅十歲的孩子，這個時間對精靈來說不過是彈指一瞬。

奧月的眼睛里看不到掩飾，常說謊的東西眼睛是渾濁的。無論是人類還是精靈。所以孩子的眼睛都是清澈，透明而泛著光。就像寶石。

或許可以說，他簡單的令人心疼。

這個世界遠比他眼睛里的要複雜，凡是宏偉的建築無不建立在勞工的屍骨之上，凡是偉大的戰爭無不建立在軍人的屍骨之上……

這個世界的每個人都像是食屍鬼，只有踩著敵人的屍體才能爬的更高。

洛文施坦在很小的時候忽然就明白了這個道理，因此他不喜歡參加家族的任何活動。家族間的權利紛爭只能讓他感到噁心，所以他選擇了靠著一心專研魔法來讓自己從這無形的戰爭中脫離出來。

洛文施坦拿著水杯，另一隻拿著手帕抱住了奧月的下巴。從他微張的嘴角里慢慢的把杯子里的水倒進去。漏出的水被手帕吸收，剩下則流進奧月的喉嚨。

奧月獃獃的看著天花板，好像死了一樣。

「你還想見到你哥哥嗎？」洛文施坦喂完水后，順便用手帕擦了擦奧月的眼睛。

「想。」奧月趕緊點頭。

「那就好好學魔法吧，我只能幫你到這。」洛文施坦想了想，然後說：「如果您能成為一個很強的法師，到時候任何人都攔不住你。你想走就走。」

奧月愣了愣：「真的嗎？」

洛文施坦不敢直視他的眼睛，他心裡也知道這不可能。

開玩笑，斯特拉斯可不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強大的法師只是個定義，到底要到什麼地步都沒有大概的說明。

而且奧月並不是這裡唯一的元素精靈，他只能算是意外收穫。

所以到時候他會發現自己無論多麼賣力的學都不可能從這裡出去，或者是另一種可能，他慢慢融入了這個家族。當他也貫上那名為姓氏的枷鎖，說不定他就不會再想離開了。

但是他看著那雙充滿了期待的眼睛，卻說不出任何打消他積極性的話。於是他只好說：「我沒騙你，這個世界很簡單，只要你變得更強，就能得到想要的東西。」

奧月看著他，好像是想知道他有沒有說謊，洛文施坦還以為他感覺到自己在說謊，正想找個借口搪塞過去時。奧月他輕輕點了點頭，然後閉上了眼睛。

奧月又睡了過去，他實在是太累了。

洛文施坦看著睡著的他發愣，然後嘆了口氣。

他是個徹徹底底的獨居主義者，不喜歡跟任何東西一同生活。所以當他知道自己要教學生時，氣的差點把施卡洛給就地正法。

然後就準備收拾行李去不死族避避……

嗯……不死族，就是由骷髏，殭屍，吸血鬼那些噁心玩意聚集在一起的種族。

但是洛文施坦很喜歡跟那些東西相處，因為他們很真誠。毫不掩飾自己的想法，因而也沒有勾心鬥角。

不過，既然這個孩子也是跟那些散發著腐臭的傢伙一樣的簡單，沒有什麼心事的話，那麼他也不討厭有個這樣的小傢伙陪著自己。

胡思亂想的時間變得很快，時間飛逝。

等到奧月再次醒來，就是晚上了。

不算起來的那一小會，他總共在床上躺了三天。但是這次醒來后仍然渾身酸痛。

「吃點東西，喝點水。」洛文施坦扶著他，讓奧月半坐起來，給他拿了些水果，順便在床上架起了個小桌子。

「我們什麼時候開始啊？」奧月抱著蘋果，滿滿的咬了一口后，含含糊糊的問洛文施坦。

洛文施坦愣了愣：「開始什麼？」

「學習魔法啊。」奧月說：「這樣我就可以早點見到哥哥了。」

洛文施坦一巴掌拍自己額頭上，嘆了口氣：「哦，其實不需要這麼著急的。」

「為什麼？」奧月眨巴眨巴眼睛，好奇的問。

「因為你現在是不是身體很難受？」洛文施坦想了想說。

「嗯……」奧月微微點了點頭：「為什麼啊？」

「昨天你強行調動自己控制不了的元素，身體受不了負荷導致的。」洛文施坦用手點了點他頭上的花紋：「換句話說，以後注意點，別這麼拼。」

奧月忽然想起來什麼，停下了手裡的動作。

「怎麼了？」洛文施坦自己也拿過一個蘋果，咬了慢慢一大口。

「為什麼……要傷害大塊頭。」奧月看著他：「明明他什麼都沒做。」

「哦，你認識它？」洛文施坦愣了愣，他問道。

奧月點了點頭，眼睛裡帶著些怒火。

「因為它是元素智體，一種極其稀少的東西。」洛文施坦站起來，手在書架上劃過，摸過一本書，隨手翻了翻，然後遞給奧月。

「元素有極低的概率聚集形成有智慧的個體，這個概率低到幾乎不可能出現。」洛文施坦給他解釋說：「當它有了智力后，就會自然而然的呆在同種元素較多的地方，身體就是實體化后的元素。比如歷史上出現過的火元素智體就是在火山裡被發現的。」

「那你為什麼要攻擊他？」奧月不滿的說。

「因為他只要還有一點點碎片，就不會消失。」洛文施坦比了個手勢：「你也說他是大塊頭了，它已經長的太大了，估計離二次壓縮的階段也不遠了。這種時候最穩妥的選擇就是把它打的還剩下一點點，這樣捕捉它就會很方便。」

他忽然想到了什麼，看著奧月說：「你第一次見到他大概是什麼時候，那時候多大？」

奧月愣了下，想了想說：「我從有記憶的時候它就在了，那個時候差不多有拳頭大小吧。」

「看來他覺得跟著你伙食有保障啊。」洛文施坦笑了笑說：「他跟著你的原因是因為你是元素精靈，所以黑暗元素會自然而然的聚集在你身邊。它只要有黑暗元素就能慢慢的成長。」

「那他……後來怎麼了？」奧月看著洛文施坦，輕咬自己的嘴唇，看上去很是擔心。

「放心，他再把你控制不了的黑暗元素吃掉后，從窗戶走了。」洛文施坦想了想說：「本來我以為是碰巧遇到的野生傢伙，所以想著要是跑了就見不到了，手段過激了點。但你要是認識就好辦了。」

「你打算做什麼？」奧月得知大塊頭沒事後就放心了，他長呼一口氣，心情不自覺的放鬆下來。

「簡單，你給他簽個契約就好了。」洛文施坦用帶著手套的右手點進墨水瓶里，沾了點墨水后直接在桌子上畫了幾道。

他的手指動的飛快，那些繁雜的線條就像是無數條小蛇在土地上曲折蜿蜒的爬動。

奧月咽了口唾沫，獃獃的看著面前這個用了不到一分鐘就畫出來的東西。

「這個比較複雜，你暫時不用學。」洛文施坦看著桌子上這個法陣，滿意的點了點頭：「這個是黑暗系的高階法術，幽暗契約。束縛的能力很強，只要跟他把這個契約簽了，那麼他以後就能完全服從你命令了。」

「為什麼要讓他服從我的命令啊？」奧月獃獃的看著他，好像有點不明白：「我不懂，為什麼要跟大個子簽這個。」

「額，舉個例子啊。」洛文施坦撓了撓頭：「比如，如果當時我的目標是你，那麼你大可以命令他擋在你前面，這樣你就可以增加生還的可能性。如果沒簽，那麼他很可能會跑掉，把你給拋棄了。」

「可是那不是很正常嘛？」奧月想了想說：「如果讓我擋在別人面前，我也會跑啊。」

「所以你只要跟他簽了這個契約，那麼無論他到底怎麼想的，他都會服從你的命令。甚至，你可以命令他自殺。」洛文施坦比劃了個抹脖子的手勢：「怎麼樣？是不是聽起來很棒？」

然後他就看到奧月搖的跟撥浪鼓一樣的小腦袋。

「我認為這不公平。」奧月看著洛文施坦的眼睛：「這會讓我感到很難過。」

「你……」洛文施坦的鼻子都要氣歪了。

他滿心都在吐槽啊，如果有人肯聽，他會把那些話跟河水一樣泛出來。

於是洛文施坦簡單的整理了一下自己要說的話：「你得知道，這個世界不是公平的。」

洛文施坦指了指這個法陣：「這個契約不只是你能跟他簽訂。我也能和你簽訂，而且我大可以用死亡來做威脅。」

「為什麼要這樣做？」奧月嚇得趕緊往後挪了挪，離那個法陣遠遠的。

他看著面前的奧月，輕笑說：「你知道嗎？要不是因為精靈族的律法里嚴禁強迫其他精靈於自己簽訂契約，那麼他們早就這樣對你了。」

洛文施坦的帶著那詭異的笑容，看著奧月：「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只要你比其他人弱，就會被欺負。所以，你就要儘可能的，比所有人，都要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