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馬有千里之程,無騎不自往。(06)
06.太白十三劍
雪壓枝頭,紅梅在飄絮中昂著頭,朔風漸歇。
獨孤橫秋道:「師父,我想知道怎麼才能把劍法練到最高境界?」
呂還真道:「那你覺著怎樣才是最高境界?」
獨孤橫秋道:「劍我不分,人劍合一。」
呂還真搖頭道:「這隻不過是人劍境界,用劍者,劍為人所用才是天劍境界,劍只不過人鑄造的利器,是人手的延伸,是把人心中的殺意和戰意,表達在人身體的外面,劍即是我,而我還是我,這樣才能不被劍所控制,而成為一個真正的用劍之人。」
獨孤橫秋又道:「師父,弟子愚昧,請問何為殺意,何為戰意?」
呂還真輕輕地拍了梅花樹一下,說道:「橫秋,你看見這株梅花樹了嗎?」
獨孤橫秋道:「弟子看見了。」
呂還真道:「你看見什麼了嗎?」
獨孤橫秋搖頭道:「沒有。」
呂還真道:「從現在起,你沉住氣、全心全意看這株梅花樹,用心去看。」
獨孤橫秋道:「弟子遵命。」
呂還真看著一支寒梅傲立雪中,向李思源問道:「琳兒去哪裡了?」李思源微笑道:「她嫁人了。」呂還真道:「嫁給誰了?」李思源道:「嵩山派西門玉樓。」呂還真道:「那你呢?」李思源道:「賀秋雨。」呂還真淺淺地一笑,道:「是賀老六啊!」
呂還真忽然聽到腳步聲,回頭看去,一個人扛著槍,踏雪而來。那人走了過來,端著槍耍了幾下,槍出如龍,直指呂還真的頸部的天突穴。
那人叫了一聲:「呂還真,你為什麼不出手?」
呂還真道:「我不用揚名立萬,也不想爭什麼天下第一,我為什麼要出手?而且還有人不想讓我與人動手。」那人問道:「是誰?」只聽一聲:「是我,我不許他與人比武。」那人看去,果然是師婉兮。
田構道:「師仙子,你放心我是不會殺了他的。」
師婉兮冷笑道:「就憑你?真是不自量力。」
田構道:「不試一試怎麼知道?」
師婉兮道:「呂還真拔劍吧!」
呂還真拔出佩劍「雲外蒼天」,取下腰間的酒葫蘆,把一壺酒澆在劍上,又將酒葫蘆懸在腰間,左手持劍,說道:「田大俠,請賜教。」
兩個人迎面而立,雪花飄落。高手過招,瞬息萬變,一招即殺。田構使出一招「白雲在青天」,一槍刺出,快如閃電,飄落的雪花,似乎都靜止了一般。這一槍卻撲了個空,此時呂還真的劍橫在了他的脖子前。
田構凄然道:「我輸了。」
呂還真歸劍入鞘,和師婉兮執手回了暖閣里,田構看著他們的背影,留下兩行清淚。
李思源笑道:「輸了,就輸了,你哭什麼?下次再贏回來不就可以了。」
田構道:「多謝女俠指點。」
李思源道:「我可不是什麼女俠,外面天冷,你也進去吧!那裡有酒有肉。」
田構自然不想見到呂還真,但又忍不住想要多看師婉兮幾眼,邁著沉重的步子進了暖閣,與李文浩幾人互相問候了幾句。
師婉兮問道:「李思源把你叫出去,除了看梅花,還說了什麼?」
呂還真道:「也說沒什麼?」
師婉兮道:「那說了些什麼?」
呂還真眉頭緊蹙,說道:「就說了一些過去的事,還有問了她嫁給誰了?」師婉兮點了點頭,把一雙天足藏在襦裙底。
話說當年,耶律鶴才將師婉兮擄了去,與呂還真在官路上小憩,喝了幾口酒。他將酒囊遞給了呂還真,呂還真聽說遼人好酒,接過了酒囊,喝了一口便遞了回去。
耶律鶴才道:「你是太白派的弟子,我們兩個也算是有緣,能在這裡相遇。對了,你師父是誰?」
呂還真說道:「咱們太白派向來是有教無類,我並不知道師父的大名,只知道他是姓蕭的。」
耶律鶴才道:「我見你左手使劍,十分生疏,不像是慣用左手之人,莫非是右手有傷?」
呂還真從袖子里伸出右手,道:「晚輩遭惡人所害,這隻手算是廢了,不能拿筆,更不能使劍。」師婉兮看去,只見他右手手背有兩道蜈蚣般大小的傷疤。
耶律鶴才道:「這裡壞人多,你也太不小心了。」
呂還真道:「前輩,你武功可真高啊!」
耶律鶴才耍了幾招神妙的劍法,笑道:「你想要學嗎?」
呂還真道:「老前輩劍法通神,晚輩自然想學,只是我這手,恐怕這輩子都學不會老前輩的神妙劍法了。」
耶律鶴才大笑道:「事在人為,你還有左手,就算沒有手,你還有腳。」
呂還真道:「多謝前輩指點。」
耶律鶴才道:「我這太白十三劍是本門的鎮派劍法,只要你肯學,我就教你。只要你學了這路劍法,便可一劍殺了那個惡人,報仇雪恨。」
師婉兮道:「你們兩個遼狗說的話,真令人作嘔。尤其是小淫賊,廢人一個,只會溜須拍馬。以為自己讀過兩年書,就是儒生了,笑話。還有什麼太白十三劍?我看也不怎麼樣?就是一個大笑話。」
耶律鶴才臉色陰沉,冷冷道:「你給我閉嘴!」契丹人性情坦蕩而易怒,最受不了給別人冤枉,頓時起了殺心。
師婉如兮道:「小淫賊,我渴了,我要喝水。」他見呂還真並不理她,便嬌聲道:「呂還真,我要喝水。」
呂還真用水囊給他喂水,問道:「剛剛那聲小淫賊,可是叫我?」
師婉兮嫣然一笑,道:「這裡除了你,還有其他人嗎?」
呂還真道:「還有耶律前輩。」
師婉兮笑道:「他是老淫賊。」
呂還真低聲道:「他真是採花賊,你怎麼辦?」
師婉兮小聲道:「那是慕容家污衊他,慕容家的事,我都聽說了。再說了,他敢對我不敬,或者有非分之想,我師父會把他碎屍萬段的。」
呂還真低聲道:「等你師父來了,黃花菜都涼了。那個時候,你早就不是完璧之身了,只有你不敢想的,沒有我們不敢做的。」師婉兮聽后,只覺得頭皮發麻,驚出了一身冷汗,心道:「耶律鶴才是個假淫賊,而這個小淫賊可就不好說了。他是一個讀書人,又是太白派的門人,應該也不是淫賊。不過人心難測,還是要防著他,見色起意。可是我美若天仙,真是防不勝防呀!」
耶律鶴才問道:「女子最寶貴的東西是什麼?」
呂還真道:「清白,從一而終的操守。」耶律鶴才搖頭道:「不對!」呂還真道:「那是什麼?」耶律鶴才笑道:「只要是個女人,對於她們來說,最寶貴的東西莫過於如花似玉的臉蛋。」呂還真點頭道:「耶律前輩所言極是。」
耶律鶴才手持長劍,「唰唰唰」使了三劍,劍鋒從師婉兮的臉頰邊一掠而過,只割下她鬢邊幾縷秀髮,肌膚卻絕無損傷。
師婉兮嚇得臉色慘白,眼淚奪眶而出,道:「老淫賊,我殺了你。」
呂還真見她哭得梨花帶雨,很是傷心,便道:「前輩,她臉上連一道血痕也沒有,你的劍法真是高極啦,從心所欲,毫釐不差。」
師婉兮聽了他的話,長吁了口氣,劍尖掠過她臉頰之時,只是微微一涼,卻不感疼痛,又無鮮血流下,才知這老淫賊只是嚇唬她,放下心來。
師婉兮向呂還真看去,只見他臉露微笑,十分氣惱:「你這個小淫賊,就知道幸災樂禍,我早晚要殺了你。」
耶律鶴才冷冷道:「呂還真,她說你是小淫賊,你就做給她看。」
呂還真朝她走去,師婉兮見他臉露笑容,忍不住打個寒噤,叫道:「不要啊,不要。」
呂還真走到她面前,說道:「前輩,剛才那幾招劍法,神乎其神,可不可以教我?」
耶律鶴才道:「要學這幾招也不難,只要把太白十三劍的第六劍洞微式學精了,連頭髮絲都可以劈成兩半。」
師婉兮輕蔑的一笑,道:「吹牛!」
耶律鶴才道:「怎麼?你不信!」
師婉兮「呸」了一聲,罵道:「不要臉,吹牛也不臉紅。」
耶律鶴才笑道:「你說吹牛,咱們就來試上一試。」說著,伸手到她頭上拔下一根頭髮,師婉兮微微吃痛。
師婉兮心念一轉,覺得有些不妙,叫道:「你幹什麼?那你不是真的要試吧!老前輩,我信了,我信了還不行嗎?」
耶律鶴才不去理她,將那根頭髮放在她鼻尖上,將頭髮放在師婉兮鼻尖。師婉兮微感麻癢,心道:「不好!」正要張嘴呼氣將頭髮吹開,只聽他喊道:「別動,瞧清楚了!」師婉兮只覺眼前青光一閃,鼻尖上微微一涼,隨即覺到放在鼻上不再麻癢了。
耶律鶴才伸過劍來給她瞧,但見劍刃上平平放著一根頭髮,那頭髮很長,已經被劈成了兩半,微有花香,顯是自己的頭髮。
呂還真道:「這一劍只要高得半分,這根頭髮便劈不到,只要低得半分,她的鼻尖便給前輩削去了,真是好劍法!」
師婉兮道:「小淫賊,老淫賊的劍法,我看你這輩子也學不成。」
耶律鶴才道:「不學不練不會,只要肯下苦功,這劍法是學得會的。」說著,將劍交給呂還真。
「耶律前輩說的是,功夫不練就不會,一次不成,再來一次,兩次不成,便練他個千次萬次。」呂還真接過了劍,說道:「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
呂還真蹲了下來,師婉兮向他瞧去,見他面帶微笑,心道:「小淫賊,哪天你落在我的手上,我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說道:「你要幹什麼?」呂還真捻著她五根頭髮,揪了下來。師婉兮只覺有些吃痛,叫道:「你幹什麼?一點兒都不懂憐香惜玉。你不是真的要練那太白十三劍吧!」
呂還真道:「你還真是不太聰明,我們都說了這麼久了。」說話間,把頭髮她鼻尖上。師婉兮大驚,一口氣便將頭髮吹開,叫道:「小淫賊你又不會,怎能胡試呢?你有準頭嗎?」呂還真又拔了她幾根頭髮,說道:「那個師仙子,我偷偷告訴你,你可別跟耶律前輩說,我從未練過這門劍法,而且這左手也不好使喚。我這一劍砍下去,有可能砍空了,劍從你鼻子上掠過去,也有可能把你鼻子一劍削去,我看多半連腦袋也給劈成兩半。」
呂還真又拔了幾根頭髮,將她的頭髮放在她鼻子上,師婉兮又吹了下去,兩個人又反覆了幾次。師婉兮道:「別再拔我頭髮了,再拔下去我就禿了。」呂還真笑道:「禿了正好,把你送去尼姑庵里當尼姑。」
耶律鶴才翻身上馬,道:「我們走。」
「小惡賊,他叫你走呢。不要胡試了。」師婉兮長舒一口氣,道:「耶律前輩,我不要和他騎一匹馬,實在不舒服,我要自己騎一匹馬。」
耶律鶴才瞪了他一眼,道:「你廢話太多了,我是不會幫你解開穴道的,想趁機逃跑,別做夢了。」
呂還真道:「兩個人騎一匹馬走的慢,不如把她綁在其他的馬上。」
耶律鶴才道:「也好!」
呂還真將師婉兮抱上馬,打了一個豬蹄扣,把她的腿和千機傘綁在馬鐙上,當然避免不了摸了她的腳。
師婉兮「啊」的大叫了一聲,道:「畜生,你幹什麼摸我的腳?你不知道男不可摸頭,女不可摸腳嗎?活該你右手殘廢,你這個道貌岸然的小淫賊,罪該萬死。」
呂還真又取出了繩子,將師婉兮的身子和兩隻手綁在馬上,怕她掉下馬,又加了一根繩子,用了幾種打結的方法,把她像豬一樣綁在馬上。
耶律鶴才笑道:「呂還真,這幾個結打的很牢靠。」
呂還真道:「前輩,這些都是用來綁豬的,你看這個大豬蹄子。」
師婉兮嬌嗔道:「你說什麼?你用綁豬的手法綁我,你這隻契丹狗。」
呂還真拍了一下她的腳,笑道:「女子怎麼能長這麼大的一雙腳,一看就是窮人家地里幹活的。這麼一看還真像一頭豬,這隻豬腳和這個豬蹄扣真是絕配。」
耶律鶴才道:「女人的腳,不都是這麼大的嗎?」
呂還真又一拍她的繡花鞋,道:「前輩,你有所不知,我們漢人女子……」
師婉兮聽了,怒不可遏,大聲叫罵道:「太白狗,我說過不許摸我的腳,你還沒完沒了了。死太白狗,死遼狗,死遼國漢狗,死狗。」
呂還真躍身上馬,用饅頭堵住她的嘴,冷冷道:「閉嘴,不要吵了。再叫一聲,我就摸遍你全身上下每一寸地方。」一拍馬屁股,兩馬一前一後向北奔去。
師婉兮咬了一口,把嘴裡的饅頭吐了出來,心道:「真是得志貓兒雄如虎,落毛鳳凰不如雞。」叫道:「死狗,你敢欺負我,你給我等著,我讓你後悔一輩子。」走了一路,罵了一路。
耶律鶴才嫌她太吵了,點了她啞穴。三人十幾匹馬,繼續向北奔走,在一個岔路口,放了幾匹馬去其他的岔路,只留了六匹好馬。三人在一家客棧住宿,師婉兮口中罵著呂還真,但是發不出聲音來。
店小二問道:「這位女客官怎麼了?」
耶律鶴才指著自己的頭,笑道:「這個是我兒媳婦,她這裡有問題。」
店小二道:「客官,你家娘子美若天仙,可惜是個瘋子。」
呂還真道:「不是瘋子,只是有點兒傻而已。腦子不太好用,笨的跟豬一樣,而且她還是個殘廢,就是一個飯桶。」
師婉兮聽見他如此說,瘋狂的罵著他,嘴邊泛起了白沫。
店小二道:「你家娘子這是怎麼了?」
呂還真道:「她是犯了羊癲瘋。」
店小二道:「真是一個可憐人。」
耶律鶴才道:「小二,我們先去客房吧!」
店小二帶他們去了客房,呂還真把她抱到了床上,趕了一天的路,真是累壞了。師婉兮躺在床上,心裡默念:「不要睡,不要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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