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寧荒

第98章 寧荒

他們知道白玄智識過人,悟性驚天,但更清楚此子毫無上進心,懶散異常,誰見過他練過一次功?打過一次拳?

這樣的人居然能夠在一年半凝神境圓滿,居然有資格參加內門考核?

陳歸雁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

如果是別的同門忽有奇遇搶先一步,他即便惱怒也會接受這個現實。

但那個人居然是他最討厭、最瞧不上眼的白玄。

一想到這裡他就腰疼,臉色更蒼白了幾分。

「這怎麼可能!」

他惱火的喊道:「白玄這種人怎麼可能靈海已滿,盧師到底有沒有查清楚。」

「太荒唐了,難道內門考核也能亂來了嗎?」

有陳歸雁的開頭,有些弟子也嚷嚷了起來。

吳霜師妹今日發現有人搶先參加內門考核,本也有些失望,但待她看到那人是「小夫子」白玄之後,所有的失望都化作了驚喜。

「怎麼不可能?小夫子的水平在碧月堂里誰不清楚?我看你們只不過是嫉妒罷了。」她看著以陳歸雁為首的那些男弟子,冷笑說道:「是不是平日里嘲諷小夫子的次數太多,這時候覺得有些害臊?」

也許不是害臊,而是打臉。

在碧月堂的一年半里,白玄偶爾會幫這些同門答疑解惑。

對這些從未接觸過修行、大道的年輕人們來說,是非常重要的幫助。

有的弟子會選擇忘記這些幫助,把白玄當作陌路人,有的弟子則因為受到恩惠,反而心理不平衡,對白玄頗多冷嘲熱諷。

但終究還是會有更多的人會在心裡留著這份感激,他們站在吳霜師妹這邊把陳歸雁們說得無言以對,又為走進劍堂的白玄諸位吶喊了起來。

何為夫子?

天下之師,位極聖人。

何為小夫子?

小眾之師,位極妙人。

19.一日寒

「我原以為他人緣會很差。」

聽著劍堂外的吵鬧聲,駱黛荷有些意外。

那位來自星瀾峰的仙師難得笑了笑,說道:「畢竟也是個名人。」

說完這句話,二人望向那禁閉的院門。

他們很好奇白玄能否通過內門考核,這種關心甚至超過了一年前徐洛陽那一次。

碧月堂這一期的弟子,在總壇七峰間很有名。

最出名的自然是先天優品道根,又點燃了月魂神品格的徐洛陽,接下來便是白玄。

誰都知道,拜月教十二分堂碧月堂來了一位清美無雙的玄衣少年,瑤台峰的女弟子來過碧月堂幾次,就是想看看他長什麼樣。

而白玄總是在崖邊釣鳥,或者小院中煮茶的美景被那些瑤台峰的女弟子窺探到,無不怦然心動。

這種美不是言語能夠形容,就像最美山河裡的清風,只是一眼,你便覺喜歡,此生再難相忘。

如果只是如此,也不至於讓他有這麼大的名氣,關鍵是他還特別懶散,自從進入內門從來沒有修鍊過哪怕一次……

這種反差,實在是很適合成為議論的內容。

就像駱黛荷說的那樣,很多人都以為白玄的人緣應該糟糕透頂,也正是因為這裡兩點。

——清美無雙,自然遭人嫉妒,不求上進,自然遭人不恥。

誰能想到,如今白玄不僅凝神境圓滿,而且還有這麼多同門站在他這一邊。

忽然間,一道清冽嗡鳴從緊閉的房門裡響起,向著崖坪四周散開。

這聲嗡鳴比起徐洛陽引發的那聲嗡鳴要差得很遠,但也還算通透清明,勉強達到神品魂格之下的聖品魂格。

駱黛荷與星瀾峰那位仙師對視一眼,露出笑容。

盧溫則是有些感慨,身體驟然放鬆。

安靜的小屋裡,白玄收回落在月魂石上的食指,轉身向外走去。

除了他自己,沒有人知道他根本沒有把整隻手放到月魂石上,更沒有調動全部的真元。

如果他向普通弟子參加內門考核那樣做,月魂石可能會化作無數碎片。

這東西可是寶貴得很,整個東華大陸就只有十二塊,全部在拜月教放著,他才捨不得弄壞咧!

畢竟,這可是他的拜月教啊!

從頭至尾,他只是如蜻蜓點水一般點了月魂石一下。

……

……

月堂門啟,盧溫、星瀾峰的那位仙師、駱黛荷帶著白玄走了出來,看著神情各異的弟子笑了笑。

歡呼聲響起,隱約還能聽到裡面夾雜著幾聲晦氣與吐唾沫的聲音。

白玄挑了挑眉,盧溫看到他這個動作,知道當時山海分舵前那一幕又要發生了。

只見他目光一轉,看向那些不服氣的弟子,笑了起來,臉上兩個小酒窩很是可愛:「我知道你們不服氣,外門弟子不可以私鬥,但是內門有切磋,諸峰承道有比試,我在內門等你們。」

「不過,我不認為你們有勇氣來內門挑戰我,在我眼裡,在場的各位,都是弟弟。」

不少女弟子當即撲哧一下笑出聲來,頓時歡呼聲更甚,其中隱有不少憤怒的叫罵。

駱黛荷和星瀾峰那位師叔瞪大了眼睛,一副難以置信的眼睛看著眼前這一幕,等他們稍微回神后,卻是轉過頭看向了盧溫,眼裡滿是詢問之意。

盧溫攤了攤雙手,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

這時候,同門們紛紛上前致賀。

曾經為之解惑的同門太多,大多數他是記不得名字的。

但他卻記得那個梳著飛仙鬢的小姑娘叫做吳霜。

吳霜聽到白玄居然記得她的名字,欣喜異常,一臉激動地宣稱自己一定要努力進內門,然後來喝白玄煮的清茶和火鍋。

回到小院,環視四周,沉默片刻,他就此離去,無甚留戀。

那口銘刻著古怪文飾的小銅鍋、那個小火爐、那套茶具還有那個漆黑如夜的星盤也隨之消失。

那頭又臟又丑的氂牛也不知何時不見了蹤影。

……

……

拜月教群峰,終年隱在雲霧中,漫山月桂花香,也被月魂大陣束在群山之間,來回遊動,無法入紅塵。

來到傳說中總壇七峰,雲霧才會淡不少。

輝夜峰頂雲層卻是終年不散,只是比望月峰峰頂的游雲要薄很多。

峰頂崖前的四野的白霧猶如溪水般緩緩流動,彷彿雲海,古老的石門與錦樓玉閣在遠處若隱若現,近乎仙境。

嗖嗖嗖嗖,破空之聲響起,不同顏色的光束照亮崖頂,雲海生起波瀾,片刻后才漸漸平息,風雪驟起,漫天飄舞。

三道法器,靜靜懸立在雲海之上,這些法器的樣式或者古樸幽冷,或者鋒芒四射,或者攜漫天風雪,散發著難以形容的威壓感。

一日寒。

星如雨。

魚龍舞。

一刀,一劍,一槍,拜月教諸峰鎮峰法器,七至其三。

輝夜峰的紅蓮幽影乃是教主之劍,輕易不得現身。

葵月峰的百日紅,已經隨著師叔祖飛升去了異界。

至於另一把青梅,也隨著上雲老祖的去世不知所蹤。

至於猩月峰的落烏和將功成已經消失多年,而且那座山峰乃是年輕弟子修鍊斗魂之心的所在,慣常不會參加拜月教議事。

可為什麼聖湖峰的白虹貫日沒有出現?這座排行第五的山峰難道出了什麼事情?

崖頂很安靜,對於白虹貫日忽然不至,沒有人提出疑問。

一道冰冷的聲音從一日寒響起。

或者是因為星瀾峰鎮峰法器形狀本來就很方的緣故,這聲音也顯得很方。

這道聲音的主人,乃是拜月教大祭司,星瀾峰峰主冰帝,以嚴厲冷酷著稱。

「賞罰條例已經傳於諸峰,若無疑議,今日便定下。」

教主不出現,拜月教便以冰帝的地位最高,而且他手握重權,性情孤冷,很少有人會反對他的意見。

今日也不例外,數道聲音從那幾道法器里響起:「無疑議。」

星如雨里響起一道溫婉動聽的聲音,就宛如那月桂花的芬芳一樣撩人心魂,想來應該是瑤台峰峰主。

「碧月堂眼看便有多名弟子進入內門,更有徐洛陽這樣的天驕,盧師侄可算立了大功,不妨再多些賞賜。」

一日寒里沒有聲音響起,冰帝默認了瑤台峰峰主的提議。

這一點沒有出乎諸峰的意料,因為誰都知道,碧月堂的盧某是他的親傳弟子。

望月峰峰主的聲音在魚龍舞里迴響:「上雲恩師去世、小師叔飛升后,我教雖然走了兩位絕世天驕,但盛名更勝往年,想來十餘年裡無人敢擾。

「然則總要放眼於將來,每每想到日後在梅會上的那些五國俊彥、與北溟的交鋒、那些食雪而生的怪物,我便憂心忡忡,好在馮南笙之後有王十三,如今又有徐洛陽,我心甚慰。」

瑤台峰峰主說道:「馮師侄在輝夜峰閉關,十三在你峰間苦修,只是徐洛陽終究太小,要不要提前召上峰來?」

冰帝的聲音再次響起,依然比那漫天風雪還要冷漠:「我所憂慮,在於徐洛陽究竟是不是真的先天優品道根,那唐九的身份,也有諸多疑點,王十三當初在靜安出生的時候,我教便有人隨侍在旁,非常清楚她的情況,但這個徐洛陽呢?」

瑤台峰峰主的聲音變得冷淡了幾分:「師兄無需多疑,我親自查過徐洛陽的情況,沒有問題。」

冰帝這才知道她竟然去看過徐洛陽,沉默片刻后問:「何時之事?」

瑤台峰峰主說:「一年前。」

按道理來說,瑤台峰峰主親自驗看過,而且回護之意如此清楚,冰帝應該就此作罷,但他依然說道:「我也查過此子,他入門前便學過某種罕見的內功心法,我懷疑他是姦細,應當嚴查。」

瑤台峰峰主的聲音卻是絲毫不亂,淡淡說道:「既然你查過,就應該知道他絕對不會是姦細。」

魚龍舞一直保持著沉默,但隱藏在法器后、可能遠在數十里之後的望月峰峰主卻是把這番話聽得清清楚楚,聽到瑤台峰峰主這句話里的隱意,便知道今日便是如此了。

果不其然,在瑤台峰峰主說完這句話后,冰帝便不再說話。

不過瑤台峰峰主也沒有再堅持把徐洛陽提前召進總壇七峰。

片刻后,三道法器各自散去,崖頂雲海恢復平靜,漫天風雪驟然消失,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

……

星瀾峰很冷,也許是因為那口井,也許是因為峰上隱藏著拜月教的聖火——星瀾火種。

尤其是當那攜著漫天風雪的刀芒斂入石室后,溫度更是驟降數分,石壁上瞬間掛上了一了一層厚厚的濃霜。

這座負責監察整個拜月教的總壇,鎮峰法器是一柄很方的刀,名曰一日寒。

這劍名的意思並非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而是一日還比一日寒。

洞府深處,一位男子看著牆上的濃霜,沉默不語。

星瀾峰冰帝,執掌拜月教教規,在拜月教里的地位僅次於教主,但卻性格陰冷,向來最為後輩弟子畏懼。

「看來徐洛陽果然是某座峰提前選好的對象。」

說話的中年男子叫做寧荒,乃是冰帝的同峰師弟,看來是全程旁聽了這一次的議事。

冰帝幽藍的雙眸里閃過一抹冷厲,就宛如萬里冰鏡上閃過一抹光彩。

這些年來拜月教的事情越來越多,為了確保傳承,更為了發揚光大,七大總壇早就習慣提前布局,在世間尋找天賦極佳的弟子施予恩惠,甚至暗中傳授心法,有這份前緣,將來才好在諸峰承道時搶人。

如今那位在輝夜峰閉關的天才馮師侄,便是在剛出生時便得了教主賜下的玉佩。

猩月峰上的那些年輕人,又何嘗不是在進入山門之前,便已經被七大總壇聯繫過。王十三更是尚未出生,便已經被教內派人重點保護,直至十二歲時引入山門,十三歲時進入內門。

只是唯一的問題在於,直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人知道王十三究竟是被七大總壇哪一座總壇、哪一位發現的,這個謎底或者只能等到一年後的諸峰承道才能揭開。

當然,礙於拜月教教規,就算提前做了這些準備,七大總壇也不見得就能搶到心儀的弟子,但總要比毫無準備強很多。

寧荒說的那句話,便是基於這種判斷,不過他還是很好奇,為何瑤台峰峰主說出那句話后,師兄便不再多言,難道師兄已經知道了那個叫做徐洛陽的弟子提前修行的是何種內功心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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