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天極
「永濟郡王當好自為之,魔物不可多用,會折損壽元。」
道士與白露在半空中顯露出身形。道士冷冷的與永濟郡王對視,仙風道骨,不怒自威。
永濟郡王忽然跪地叩首:「神仙救我天陸。」
道士疑惑的「哦」了一聲,定睛細看了永濟郡王一回,那黑金面具於他而言不過虛設,一轉眼間,已經將永濟郡王無奈而恐懼的神色看得一清二楚。
永濟郡王見道士遲疑,連忙道:「小王人微言輕,雖然有報國之志,無奈掣肘太多,難有作為。如今行事都是迫不得已。」
道士淡淡一笑,道:「恐怕郡王說得不盡屬實。我雖是世外之人,也知道郡王乃是宗室近支,手握京畿兵權,除了金龍衛,手中還握有黑豹私衛,便是你天陸的帝王也要給你三分顏面。」
永濟郡王羞愧道:「小王惶恐。可是當今皇上性情優柔寡斷,宗室孱弱,朝臣強勢,數家外戚明爭暗鬥,天陸前途不明。小王不得不未雨綢繆,還請神仙明鑒。」
道士沉吟片刻,緩緩說道:「天陸立朝未久,要想長治久安本就當經歷些風雨,王朝興廢自有運數,郡王身為宗室子弟,當然知道『覆巢之下無完卵』的道理,不需要我這外人置喙。希望郡王日後與人周旋之時,勿忘本心。還請切記,少行殺戮之事,方能積累福澤!」
永濟郡王見道士在所乘白鶴的翅膀上輕拍一下,便知道他準備離去,急忙跪下懇求道:「神仙垂憐,我朝至寶今夜下落不明,如若遺失,恐怕天翻地覆只在頃刻之間。」
道士正色道:「此物無需你惦記。」
白鶴迎著黑夜長唳,直上雲霄。白露低頭看著腳下越來越小的城隍廟、長樂坊、素京城,沒有害怕,似乎在有些夢裡,自己也曾遨遊於雲霄之上,她從不曾畏懼過高處,也不畏懼一無所知的未來,她所畏懼的只有黑夜和惡夢。
白鶴展翅向東飛翔,與群鳥會合以後,發出聲動九霄的鶴唳,當先飛出了素京城,半個時辰后,便降落在天極宮后的山峰上。
三子和小猴子歡呼著迎了上來,白露疑惑的看了道士一眼,道士笑道:「為了做你的師父,我還真的是操碎了心,早一步就把你這兩個小兄弟接過來了。」
此時,東方已經晨曦初露,白露看著天光下道士清雋的身影漸漸清晰,有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師父,保護她,關懷她,滿足她的心愿搭救她的小兄弟,完美得就像夢裡才有的人物。
她,白露,一個從小就被丟棄的孩子,無依無靠,窮困潦倒這麼多年,怎麼突然就轉運了?
白露把疑惑深深地壓在心底,臉上堆滿笑容,回頭去迎接兄弟們。群鳥紛紛降落,孩子們終於腳踏實地,死裡逃生,頓時歡呼雀躍互相擁抱起來。群鳥則隨著白鶴飛向雲層之上,消失不見。
白露擺擺手要孩子們安靜下來,然後鄭重的宣佈道:「跟大家說三件事情。第一件,從今天起,大家要叫我做白露姐姐。第二件,我拜了師父,要去仙洲修仙求道,以後不能跟大家在一起了。第三件,我師父會安頓好大家,請大家聽話,以後繼續相親相愛。」
四喜怔怔的看著白露的臉:「小白哥,哦,不,白露姐姐,你是女孩子?」
寶兒咧開嘴哭起來:「哥哥,不,姐姐,你不要走。」
三子當年和哥哥永福一起撿了白露回來,是唯一知道白露女子身份的人,雖然年紀比白露大上一歲,這些年卻一直把她當大哥看待。
此刻三子對白露抱怨道:「哥哥臨走要我好生照顧你,等他回來。如今你這一走,我以後怎麼跟哥哥交代?」
白露想起永福以前對自己的好,頓時沉默不語。她知道永福是想著服完兵役回來娶自己做媳婦,這也是她寧願拜師修道的原因之一,早早做個了斷也就不會耽誤永福日後的姻緣。
三子問道:「白露你是心甘情願的,還是為了救我們大家的命?昨日你還跟我說過不想去做小道士,每日伺候師父端茶倒水,整天念經打坐。」
小猴子聽到這裡,「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嗚咽道:「都是我的錯,都是我惹出來的事情。」
白露走過去,用袖子給小猴子擦了擦眼淚和鼻涕,柔聲說道:「我是心甘情願跟隨師父去求道的。你們想想,我要是有師父的本事,以後還有誰能欺負到我們。再說,我是女孩子,不能一輩子當你們的大哥。小猴子,不是你的錯,是我的緣分到了。多少人想去仙洲修行,成為一個有本事的人,而我一眼就被師父看中了,是不是很有福氣,你們都應該為我高興啊。」
道士遠遠地站立在山崖邊,寬袍大袖在山風中飄曳,姿態如仙。
他冷眼旁觀白露和孩子們一一道別,毫不拖泥帶水,心想這孩子還真是乾脆爽利。眼神一瞥,已經看到天極宮的掌教玄昱道長袍袖飄飄的走上山來。
天極宮本就是仙洲臻雲山在恆洲的再傳門派,在恆洲的修行界威名赫赫,皇室貴族每年都會送來年輕子弟學藝修行。仙洲修仙之人從不涉足凡人居住這數洲的政務,但是為防範魔界和妖界的侵襲,少不得還是要培植一些勢力守護一方安寧。
「青梧真人!」玄昱道長走過來,恭恭敬敬行了個稽首禮。
道士便是仙洲臻雲山坐鎮曉翠峰的青梧真人,師門傳承來自東方青華長樂世界妙嚴宮東極青華大帝,乃是臻雲山千年來第二位有資格出入天界的人物。
青梧真人微微頷首,當做還禮。
這位玄昱道長三十五六年紀,面目和善,蓄著五柳長髯,因三年前天極宮上任掌教天光道長通過了臻雲山的門人甄選,辭去掌教正式拜入臻雲山圭元峰修行,玄昱道長才有機緣擔任這掌教一職。
「玄昱,你把這些孩子都安頓好,天資好的可以收入門下,其他的待年長一些可以送往軍中效力。我來素京的途中已經聽聞朝中一些事情,這天陸的龍座怕是需要鮮血來祭奠,天極宮還是要早作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