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審訊不出
那小廝朝林尚書叩頭道:「小公子,和少奶奶,死了!」
林尚書眼眸睜大,向後退了幾步,宋悠眼疾手快,趕忙起身將人扶住。
宋悠心中也是震驚非常,指著那小廝問道:「如何死的?」
小廝抬眼,哆哆嗦嗦的說道:「是中毒而死的,經過大理寺的仵作驗屍,是中了十步顛,可這種毒還得要從苗疆白氏手中才能買得到,小少爺和少奶奶都是養在京城裡的尊貴人兒,不知能從哪裡買到這樣的東西。」
原本深鎖眉頭的宋悠聽著這小廝說了這樣多的話,眉心舒展,略有所思的看著他,負手沉聲道:「林尚書身邊的僕從倒是機靈得很,這樣的事情也知道的門兒清,比我身邊的劍琴可好了不少。」
林尚書還處在喪子的悲痛之中,沒有緩過神來,雙眼有些獃滯,只喃喃道:「天·要·亡林家啊,我這一輩子,白髮人送黑髮人,連送走了四個兒子,如今這個好不容易長成娶了妻子,竟也免不了一個死。」
說著,淚水縱橫,嗚咽不止。
看著林尚書的樣子,宋悠嘆了口氣,又看向了跪在地上的小廝:「你叫什麼名字。」
小廝見林尚書根本沒有聽完自己說的話,而今又被宋悠這樣一問,心中慌亂了起來,連忙垂下頭:「奴才……奴才林勇。」
劍琴走到一旁,將林尚書扶著坐了下來。
而宋悠則半蹲著,抬手親切的放到了林勇的肩頭上,手掌不見用力,那林勇臉上卻冒出冷汗,青筋暴起,痛苦的皺起了眉頭。
「宋……大人……」
聽著林勇痛苦的聲音,宋悠也皺起了眉頭,冷聲問道:「你剛剛那些話,誰教給你說的?」
林勇瑟縮了一下,卻沒有躲開宋悠的手掌,口中喘氣更沉重了幾分:「奴才聽傳話的人說的,林家的奴才也是會打聽清楚了情況……再往上報的。」
宋悠沉聲:「撒謊!」
林勇吸了口涼氣,額上的冷汗大滴大滴的流了下來。
宋悠此刻,搭在他肩頭上的手才微微收緊,沉聲:「看你的穿著打扮,也不過的是個三等的門子,倘若真的這麼機靈,還能這麼久屈居人下?林勇,我再問一遍,誰教給你的,是不是接下來還要告訴林尚書像我這樣和江湖頻繁接觸過的人,才能搞到這樣的毒藥,林小公子很可能就是我毒死的?」
林勇咬著牙,神色痛苦,卻是不說一個字。
宋悠神色稍顯不耐:「倒是個硬骨頭。」
言罷,宋悠轉頭看向劍琴:「讓林尚書清醒過來!」
劍琴聞言,低頭看了一眼哭泣不止的林尚書,撇了下嘴,又看著宋悠點了點頭。
亥時已經過了三刻,在鰜鰈院中的珏大奶奶知道已經不早,再逗留下去也不是個辦法,正要與安妘辭別,誰知還沒有離開內室當中,便有身邊到來的丫頭進到了內室當中。
安妘和珏大奶奶二人看著那小丫頭慌張的神情,都不由皺起了眉毛。
珏大奶奶張口剛要罵那小丫頭沒有規矩,卻被安妘搶了先:「看你這慌慌張張的樣子,可是有什麼事?」
小丫頭點頭:「四姑娘……和姑爺……沒了!」
一言出,屋中氣氛從安靜變成了死寂。
珏大奶奶原本站在榻邊,呆愣一瞬,雙膝一軟,竟跌坐在了床榻上。
安妘扶住了珏大奶奶,起身,不可置信的問道:「如何死的?」
小丫頭垂首,肩膀一顫一顫的:「聽說……是毒死的,剛到大理寺門口,就死了,現在都說是畏罪自殺。」
安妘緩步向前走了兩步,手撐在桌前,一時心中五味雜陳,倒不是因為悲傷,而是隱隱有種不甘,該要讓碧果的死沉冤昭雪的,她原本都已經想好了就算犧牲整個安家也要將安婉拖下水的準備了,誰知,安婉竟然就這樣死了。
就當安妘正心中感慨萬千之時,耳旁竟輕飄飄的傳來一個人笑聲。
很輕,很輕,安妘四顧一圈,見屋中皆是沉默之人,心中這才反應過來,這一聲笑,原是那個安妘留在最後的東西。
要安婉和林子棠死,究竟是自己的夙願還是她的夙願?
撐在桌上的手,慢慢收攏成拳,安妘轉頭看著地上跪著的人:「服毒自盡?服的什麼毒,又是從哪裡來的毒?」
小丫頭小心翼翼的抬眼看了眼安妘,搖了搖頭,又垂首不敢說話。
珏大奶奶已經站了起來,有些許的暈眩,緩緩朝內室外面走出:「三妹妹該歇息了,我……我該回了。」
看著珏大奶奶的背影,安妘心中一時愧疚,一時悲切,一時自責,轉身還是跟了上去,拽住了對方的手臂:「大嫂子今兒不如在我這裡歇下吧,現在回去,公府那邊說不準會為難嫂子,又是一番責備,平白為了旁人受那樣的苦楚做什麼?」
珏大奶奶深深的嘆了口氣,抓著安妘的手慢慢從自己的手臂上拿開了:「你是個好命的,嫁進來這宋家,雖說夫君混賬了些,但家中只需要和妯娌平和相處就好,不必和大姑子小姑子周全,自古家裡的媳婦兒都要好生照看小姑子們的,雖說四姑娘不是老太太和公爺心尖尖上的人,但好歹也是正經的千金小姐,出嫁不到一年,出了事情,我這個媳婦兒上門說項,還未說成,小姑子就死了,無論我怎麼躲,也早晚是要回去受些責備的。」
看著自己被拉開的手,安妘抬頭看著對方的雙眼,低聲道:「我心中不喜四妹妹,但看著你因著四妹妹的事情受累,我又……」
珏大奶奶輕嘆一聲,拍了拍安妘的手:「好姑娘,快別說這些,哪個世家大族的家裡沒出過那麼一兩件兄弟鬩牆姐妹相爭的事情,又有哪一家弟兄姊妹們真的沒有嫌隙的過了一輩子呢?」
邊說話,安妘已經伴著珏大奶奶往外走去。
珏大奶奶繼續說道:「自古,這大族,都不是一下從外面滅盡的,還不是自相殘殺起來才有的結果,我之前還經常跟著婆母和老太太去宮裡的時候,總聽著娘娘說想要兄弟姊妹們和睦些,但能做的有限,事情到了某個節骨眼兒的時候,也得做些決斷出來。」
說到此處,珏大奶奶轉身又緊緊的握住了安妘的手,雙眼通紅:「好妹妹,你也看到了現在公府之中的情形,我雖然嫁的時候,你大哥哥還是嫡長子,還是輔國公爵位的准繼承人,但現在已經全然做不得數了,將來若是真有什麼不好,還得仰仗你來為我們夫妻二人求情,求個容身之所了。」
說著,人便要福身一拜,可沒待她拜,安妘已經將珏大奶奶攙扶了起來:「大嫂子別這樣,先不說二哥哥瞧著並不像是個不通情理的混賬之人,就算念著大嫂子之前照拂我的諸多情誼,不必大嫂子如此說,我也會上門和二哥哥說項的。」
抬眼,見原本爽利的一個人竟垂淚起來,安妘心中更是複雜,碧霜跟在一旁,遞了個絹子道珏大奶奶的手中。
珏大奶奶拿著絹子擦了擦臉上的淚:「三妹妹,你好生歇著吧,我這會子是一定要走的了,公府那邊頂多也就訓斥兩句,不會有什麼大事,倒是明日,說不準回來找你問話,你倒是該好好的想想明天要怎麼應對不至於太過難堪。」
安妘聽后,緩緩點頭:「大嫂子的話,我記下了,大嫂子不必太過擔心。」
珏大奶奶點點頭,轉身從這屋中也走了出去。
前廳那邊,宋悠還沒有結束。
且說那劍琴,用一盞茶直接潑到了林尚書的臉上。
那林尚書神情激動,指著劍琴罵道:「好個混賬不長眼的東西,你老子是什麼人,竟也敢如此!」
宋悠蹙眉,輕咳了兩聲:「林大人失言了,如此說話,不是有辱斯文嗎!」
林尚書臉上還淋著水,滴答掉在地上,轉頭看向了跪在地上的林勇。
林勇神色痛苦,卻已比之前宋悠握著他肩頭的時候好了許多。
宋悠站在林勇的身側,用腳輕輕踢了一腳他的屁股,笑道:「來,自己和你主子說說清楚。」』
林尚書皺眉:「什麼意思?」
宋悠彎腰,伸手將林勇垂在臉側的幾縷頭髮撩了起來:「林大人,敢問這個人在你府上都是做些什麼?」
林尚書蹙眉,似乎是想了想:「馬夫。」
宋悠挑眉:「貴府的馬夫很是機靈,能在聽聞少主人死在大理寺門口后,打聽清楚少主人是中毒而死,還能冷靜分析出來少主人所中之毒十步顛出自江湖中的苗疆白氏,非多接觸江湖者不可得,真是了不起,這樣的馬夫,我也想來幾個。」
林尚書聽著宋悠的話,站了起來,哆哆嗦嗦的指著林勇道:「你……你夥同別人害死我兒!」
宋悠伸手又握住了林勇的肩膀:「把你知道的,說出來!」
林勇咬著牙,額上冷汗直冒,卻是死死咬著牙不肯說一句。
坐在椅子上的林尚書已經站了起來:「林勇,你的妻女可都還在莊子上做活,你這樣死命不說,對他們可有什麼好處?」
聽了這話,林勇仰頭看了一眼林尚書,竟是笑了起來,笑著笑著流出了淚。
林勇咬著牙道:「一個一個,都拿人妻女威脅……」
話未說完,口中忽然流出了鮮血,表情猙獰,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