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示弱而已,誰不會?
安妘心中思量著要怎麼和這兩個人說,只能緩緩說著:「我恨不得在眼底下畫上了烏青,也好讓老太太和太太可憐我被四姑娘搶了未婚夫婿,用了脂粉上了胭脂,氣色倒是好了,還怎麼讓老太太和太太疼我呢?」
碧霞點頭,將脂粉收了起來。
安妘穿了一身淺碧色的衣裙,照著昨日也帶了面紗,因還在病中,便由碧霞碧果一左一右的扶著到了老太太的屋裡。
老太太的屋子在內院中廳的西邊,叫萬壽堂。
安妘來得早,到了萬壽堂的院子里的時候,往正廳一看,只見了屋中有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婦人端坐在高位上,旁邊站著一個精神的老媽媽,左右兩邊各立著四個十來歲的小丫頭。
國公府的老太太是郡主出身,宗室身份,封號為燕寧,嫁人之後也每日按著宮裡的規矩,每日卯時三刻便起身。
安妘被丫鬟扶著進了正廳當中,福身請安,燕寧郡主抬手:「你們快把三丫頭扶起來。」
碧霞將安妘扶著坐到了一旁,燕寧郡主看著安妘嘆了口氣:「昨日聽人說你病得厲害,想必今日還沒好呢,怎麼不在屋裡好好歇著養病?」
安妘低頭,聲音也不大,透著委屈:「我雖然病了,可是心裡委屈得很,只有見了祖母才能好些。」
燕寧郡主自然知道安妘因為何事委屈,只能搖頭道:「這世上的事就是這樣,雖然一直說是你的,可若是緣分不夠到底是不行。」
燕寧郡主剛說完話,只聽見門外有人笑道:「我剛來就聽見老太太教育孫女,也是趕了巧了,這樣金貴的話兒,我可得好好記在心裡。」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昨日看過安妘的大奶奶,大奶奶娘家姓張,嫁給了公府里的嫡出大公子,叫安珏,府里人都叫她珏大奶奶。
珏大奶奶進來后,燕寧郡主笑道:「你已經是我家的媳婦了,再多聽個一百句也是沒用了。」
安妘起來朝珏大奶奶行禮:「嫂子安好。」
珏大奶奶笑著將安妘扶回了坐上,又走到燕寧郡主面前:「老太太教得道理自然是好的,只是我這妹子命苦,若不是老太太心裡還記掛著,這丫頭在這府里只怕早沒命了。」
燕寧郡主嘆氣:「休要胡說,這樣的勛爵人家,斷然不能讓家裡的孩子出事,說到底無非是姊妹之間齟齬,只要能調停好了,日後肯定能相安無事。
說到這裡,燕寧郡主看向安妘:「妘丫頭,你過來。」
安妘起身,後面的碧霞扶著安妘到了燕寧郡主面前。
燕寧郡主道:「林家人和你爹說好了是你,便合該是你,但林家出爾反爾,又拿著權勢壓人,可恨咱們公府只有面子,沒有裡子,不過是仗著有個爵位,所以,只能應了他們的要求,但這樣拿著姑娘們的清譽和婚約不當回事的人家,也不是什麼好人家,你也不必太過可惜。」
安妘從未想到這位老太太竟然如此通情達理,心中十分感動,本想著開口訴說一下自己的感動,卻聽見燕寧郡主身旁的老媽媽笑道:「四姑娘來了,怎麼不進來?外面的風大,別凍著姑娘。」
安婉進來后,安妘不但特意向後退了退,還垂下了頭,看起來可憐得很。
故而安婉問了燕寧郡主安后,也沒有坐,也沒有走到燕寧郡主身前湊熱鬧,只低著頭哽咽道:「我方才在外面聽見了祖母的話,心裡難過,三姐姐因為我受了這樣的侮辱,我恨不能死了謝罪。」
垂著頭裝可憐的安妘撇了一下嘴,拿著娟子放在嘴邊咳嗽了起來,那咳的,在旁人眼裡,彷彿她能把心給咳出來一樣。
珏大奶奶在一旁給安妘順著氣,扭頭和安婉說道:「你既知道三丫頭心裡難受,老太太方才一兩句話給哄好了,怎麼一進來又提起來?」
安妘將娟子放了下來,止住了咳嗽,聲音聽著綿軟無力:「我知道四妹妹心裡疼我這個做姐姐的,所以昨日我病的時候去太太門前跪著求一個大夫,也一定是妹妹在太太那裡求了情的。」
正擦眼淚的安婉抬頭看向安妘,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而此時,又有一個穿著不俗的婦人,進來給老太太請了安。
珏大奶奶笑道:「太太今日起得倒是早。」
太太是國公爺的正房夫人,娘家姓康,外頭都叫做康夫人。
康夫人聽了珏大奶奶的話,笑了一下,看著安妘:「幸而是起得早了,要不然也不知道還有人在背後說我這個當家主母苛待庶女呢。」
正位上坐著的燕寧郡主臉上沒了笑容,扭頭看向安妘:「妘丫頭,你仔細說清楚,正房夫人苛待庶女的名聲可不是鬧著玩的,這樣的事情不能含糊。」
安婉心裡懼怕自己的事情暴露,上前一步道:「祖母不必著急,太太是最面軟心慈好說話的人,怎麼會苛待庶女呢,定是三姐姐昨日病得昏了,記差了。」
康夫人手上拿著娟子,笑容也是和善:「我也想問問妘丫頭,為什麼一來我那兒,二話不說先跪了下來?昨日公爺設宴招待一起和他編撰史書的翰林院大人們,宋家大公子攜了家眷來的,他的夫人正與我在屋裡說話,還好月影機敏出去看了看是怎麼回事,要不然我這苛待庶女的名聲可是要傳遍整個京城了。」
安婉哽咽道:「太太可千萬別往心裡去,想必是姐姐病得糊塗了,忘了太太是最心慈不過的人。」
安妘看著安婉的樣子,著實生氣,裝可憐又不是只有她會,便哭訴道:「太太明鑒,我昨日去找太太的時候,太太屋裡的劉媽媽說什麼也不肯讓我進去見您,這才只有跪下求人!」
康夫人臉上的笑容有些掛不住了:「你的意思難不成是我縱容下人將你攔在門外?」
燕寧郡主看向康夫人:「興許是你房裡出了刁奴,回去仔細查清,否則一個不小心毀了名聲,整個國公府臉上也是無光的。」
安婉站在一旁,大氣不敢出一下,她看向安妘,寬袖之下的玉手緊緊的握在了一起:「太太,想必是那劉媽媽昨日吃醉了酒,犯了錯,回去責罵兩句,那劉媽媽一定會改了的。」
燕寧郡主搖頭,只向康夫人說道:「婉丫頭年紀小,不懂這個,治下不嚴最易惹出禍事,老大媳婦務必回去查問清楚,將人給打發了,咱們這樣的家裡可容不下這樣的刁奴。」
安婉低頭,臉上透著一絲慌張,安妘瞧在眼裡,忍住了笑。
康夫人面上無光,將頭垂下,溫順答道:「婆母說的是,我這就回去把我那院子里的下人好好查問一番。」
燕寧郡主點頭,康夫人轉身便朝門外走去,安婉急忙給燕寧郡主行了禮:「祖母,我同太太一起去看看。」
說完后,便也跟著康夫人走了出去。
燕寧郡主回頭看向安妘,道:「你既然身體不適,這每日的晨昏定省就先免了,等養好了病再來吧。」
安妘福身行禮:「多謝祖母。」
從萬壽堂回去后,安妘的病症又有些嚴重了,她一到屋裡,便躺了到了榻上。
碧霞替她將被子蓋好,笑道:「姑娘今日可真是厲害,什麼也沒說,偏又讓太太知道自己屋裡頭有個刁奴。」
安妘頭暈,翻了個身,無精打採的說道:「你讓外頭的丫頭注意著點,看看到最後是光解決了那個劉媽媽,還是那個……」
碧霞點頭應下:「我自然知道姑娘說得是誰,只是四姑娘畢竟是主子,想來即便太太知道了,也不過懲罰一二,不會有什麼大事。」
安妘點頭,沒有說話。
碧霞沒有再擾她,想著安妘興許是又病得沒了什麼精神,趕緊差底下的丫頭去煎藥了。
安妘正睡得迷糊時,碧果叫她起來,喝了一碗熱氣騰騰的葯后,精神倒是多了一些,連忙問道太太那邊發生了什麼。
碧果聽后,笑得開心:「那劉媽媽聽太太說要把她給人牙子賣了,立馬將四姑娘收買她往日里不讓咱們進門的事情給抖摟了出來,太太當時便發作了出來,讓四姑娘去跪祠堂了,這會子還祠堂里呢。」
安妘聽后笑了一下,忙問道:「那個劉媽媽呢?」
碧果皺著鼻子哼了一聲:「被太太送到莊子上干粗活了,只是姑娘今日在萬壽堂的時候,竟和四姑娘說話一個路數了,實在是嚇了我一跳。」
安妘看著碧果笑了:「我不過是拿著她的那套對付她而已,你嚇什麼?」
碧霞從屏風後面走了進來,看著兩個人笑道:「姑娘快別忙著對付誰了,現下趕緊把身子養好了才是正經事。」
安妘搖頭:「你說錯了。」
碧霞疑惑:「那裡錯了?」
安妘垂頭,長長的嘆了口氣,整個屋子裡的氣氛一下冷了下來,只聽她緩緩說道:「現在最要緊的是趕緊備上一桌吃的。」
碧霞和碧果聽后笑出了聲,碧霞出門找了小丫頭去廚房傳飯,回頭和安妘說道:「姑娘好福氣,這會子去廚房傳飯正合適,到了以後說不定能碰上太太身邊的人,太太的人定會讓廚房多做些今日設宴的菜給姑娘送來。」
碧果笑著點頭,將安妘手中喝乾了的葯碗接了過去:「是啊,雖說太太和咱們姑娘不是十分親近,但太太這個嫡母做的,到底是讓全京城的人都要說一聲慈祥呢!」
碧霞又道:「可不是,上次四姑娘在太太眼跟前摔了宮裡大姑娘賞下來的玉碗,二姑娘都罵了兩句,太太輕飄飄的放過去了不說,還問四姑娘傷著沒。」
安妘對這位當家主母做姿態的事沒什麼興趣,只問道:「設宴?設什麼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