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轉折

豆腐腦跳回住所之後，把少年借給自己的衣服都塞進儲物間的深層。對人類而言此時是深夜，豆腐腦有大把的時間去給其他貓咪喂葯。豆腐腦如此心想著，輕快地跳到籠子前。貓咪對氣流的反應很敏銳，她的這一動作引起了黑貓的注意。

黑貓優雅地走到籠子邊，看著豆腐腦這一龐然大物，他可能已經猜出豆腐腦做了什麼。

「你瘋了，後輩。」

被黑貓的大喊驚了一個激靈，原本就不太會控制人類軀體的豆腐腦跌了個跟頭，頭部則恰好貼在了籠門上。「前輩，但我想說我問心無愧。」

「弱者不配說問心無愧，你只是拿命在逞強。」

「我已經拿到解藥了，前輩。」

「你要闖大禍了，後輩！立刻收手，否則你會有危險！這是警告，這是死線。而且，就算是為了自己，讓他們自然死去吧。」

「我做不到，我做不到親手把他們殺掉，前輩。無論如何，我想做一隻好貓，就算是死，這個正義我是一定要遵守的！」

看黑貓沉默，豆腐腦從柜子里找到鑰匙，打開了自己的籠子。琥珀正躺在籠子邊，她用雙手捧起琥珀，自己則擺成鴨子坐的姿勢，把琥珀放在大腿上。她用力擠開琥珀的嘴巴，打開藥瓶，細心地數著滴出的藥水，十滴完畢——

琥珀的嘴巴發出白色的閃光，豆腐腦在一瞬間失去了視覺，她的耳朵告訴她，這不是簡單的藥水！

「是詛咒！」聽見黑貓的大喊，面前傳來黑貓的咒語聲。過了片刻，等到豆腐腦的視力恢復時，豆腐腦看到黑貓正咬著琥珀的脖子，光芒慢慢減弱。被這一切驚呆的豆腐腦竟一動不動地看著黑貓和琥珀，黑貓則略帶敵意地凝視著琥珀。

又過了很久，琥珀嘴中的光芒終於消失，黑貓才試探性地鬆開嘴巴。

「發生什麼了，前輩？」

「是詛咒，不，可能是，後輩，這個東西很危險，我拒絕你繼續給別的貓用藥。如果你無視警告，我現在就會把你殺掉。」

「會有什麼後果嗎？我是說——」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你一定很不甘心。你問會有什麼後果，未知，正因未知所以才可怕。這是無論是人，貓，犬，任何一個民族，都不敢觸及的，屬於神的領地。神易怒且極端，我不想與它有過多的接觸，也不希望你挺身犯險。」

「但是醫生說可以——」

「後輩。我希望你可以相信我，它的喜怒無常，它的無情，你必須畏懼它。」

「我……」豆腐腦遲疑了，她的腦中一閃而過的是，黑貓對整個事情有多少把握，包括他的直覺、理論以及對陣豆腐腦的自信，「他們說這是聖水……」豆腐腦決定實話實說，把決策權交給黑貓，因為在此時和黑貓開戰是十分不理智的行為。

「聖水？沒有聽說過。正因如此，我們才不應該冒險，後輩。好好睡一覺，明天早上會發生大事的。能在那場劫難中活下來的話，我們才有未來，後輩。」

「您為什麼要為我考慮？前輩。」

「為什麼？」黑貓沒有繼續回答，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恰好此時琥珀醒來。琥珀醒來后，無意識地叫了一聲，這一嗓子沒有任何信息。黑貓與豆腐腦都沉默下來，黑貓則向後退幾步。

琥珀慢悠悠地環顧四周，最後目光停留在小七的身體上，她走到小七面前，拿鼻子去頂她的頭、身子，但都沒有得到回應，琥珀甚至沒有嗅到她的呼吸。

琥珀開始哭，正是哭聲讓黑貓和豆腐腦意識到琥珀的確是琥珀本人。

「她是琥珀，後輩。」

「葯是沒有問題的！我這就——」

突然一道風壓從豆腐腦耳邊穿過，幾根銀髮斷裂飄落在地上……

「我拒絕，個例無法證明這是安全的，我們不值得以身犯險。如果你再有類似的想法，我會讓你受傷的，後輩。」

黑貓很仁慈，特別是對豆腐腦。豆腐腦對他的仁慈很感激，雖然她十分不願意乖乖聽話，但這時她不得不妥協。

「你的姐姐已經死了，琥珀，是你的姐姐救了你。」黑貓拿鼻子蹭蹭琥珀的後頸，希望這可以讓琥珀冷靜下來。而黑貓的確成功了，琥珀停止了哭泣，轉而看向黑貓，「姐姐救了我？」

「小七求後輩帶來了解藥，但解藥只有一份，小七留給了你。琥珀，你是個幸運兒，有很多人愛著你。」

豆腐腦不想聽他說這些謊言，她取出衣服，跳下宮殿，她直接下手去挖，把藥水和衣物藏在護城河邊的土地里，自己則變回貓咪的身體，叼著鑰匙走進籠子，儘力用嘴巴把它鎖上，接著吟唱咒語把鑰匙吹回柜子表面。

豆腐腦什麼都不想聽，什麼都不想看，她趴在角落中，沉沉地睡去。

豆腐腦不想做惡人，她承擔不了良心的拷問，這是其他貓都不可能有的心理——但這個心理就像是刻在豆腐腦骨子裡的東西。豆腐腦不願意擺脫它——但正因為它，豆腐腦痛苦不堪。

「這裡還活著三隻！」

「快把他們轉移走！」

聽見人類的喊聲，豆腐腦還在做噩夢，是喊叫聲把豆腐腦驚醒了，豆腐腦十分感激人類。

豆腐腦、黑貓、琥珀被裝進一個籠子里，全身盔甲的衛兵排成數列則負責護送他們離開這間屋子。

之後一天之內，豆腐腦都躲在角落裡悶悶不樂，琥珀也躲在另一個角落裡，琥珀思念親人，更是一言不發。黑貓見狀，也是在最黑暗的角落裡想著什麼。

一天之內，他們經過了多次轉移，最終轉移到皇宮裡。豆腐腦十分確信這就是帝國的樞紐，詠石城的中心——詠石宮殿。

豆腐腦很高興，這是她第一次真正地進入宮殿內部。

「把籠子打開；把嫌疑人的面罩打開。」

聽見人類的聲音后，黑貓、琥珀和豆腐腦被放出來，他們來不及環顧四方，就被面前六個跪下的人吸引住了。

豆腐腦從左往右看，除了四個是平時給自己送飯的廚師，剩下兩個分別是昨晚的男孩以及賣給她聖水的醫師。

「不要嚇到貓。」

豆腐腦感到無數眼神在盯著自己，豆腐腦環顧四周，的確是如此——那天衣著華貴的女子也在場。豆腐腦猛然意識到他們想要什麼！

他們需要貓咪來親自指認，誰才是那天晚上的「殺貓犯人」。

豆腐腦把這一切告訴黑貓和琥珀。

他們的言語對人類而言不過是貓咪之間互相接觸了一下而已，人類並沒在意他們早已串通好了一些事情。

「那個人，殺了很多貓，如果真如你所說，我要殺了他。」

沒等黑貓和豆腐腦同意，琥珀跳到其中一個廚師面前，齜牙咧嘴，憤怒異常。

那人原本就很畏懼，這下更加大驚失色，連話都說不出了。在衛兵的招架下，他和「撒旦」一起退出宮殿。

貓咪再次被提走，豆腐腦在籠子中，被提起來的時候，掃視地面，她沒有看到那晚的衣物以及藥品——可能那些事情沒有暴露，但至少，那個少年一定意識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