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第二次選擇

「你現在的睡眠時間很短，這樣身體會承受不住吧？」黑貓漫不經心地問豆腐腦，而豆腐腦呢，此時也在沉思別的事情，根本沒有聽到黑貓的問話。

度過了稀里糊塗的一天，豆腐腦在想那個少年，究竟是誰，以及在他的身邊發生了什麼……還有，是不是自己的任性拖累了他。

「我是不是很蠢，前輩？」

突然被豆腐腦突然這麼一問，原本在沉思事情的黑貓吃驚地看著豆腐腦，這幾天發生了很多事情，他的確害怕豆腐腦會有什麼異樣的舉動：「雖然只有四個月大，但你已經超過了九成的成年貓。只是你承受了本不屬於你的事情，還有就是，你想得太多了。你要做的事情只有一個，活下去。不應在意任何貓，不應保護任何貓，你所要在意的，所要保護的，只有你自己。即使有一天我們不得不為敵，你也要拿我教給你的巫術，取下我的頭，後輩。」

「但是你知道我不會這麼做，前輩。」

「我們也不會為敵的。」黑貓微笑，這讓豆腐腦很有安全感，不知不覺她已經開始依賴這隻自信的黑色貓咪了。

「真的嗎？」豆腐腦不知道黑貓對局勢了解多少。只有豆腐腦聽得懂人話，所以豆腐腦無比清楚，這是只有一隻貓可以勝出的死亡競賽。

「現在的我是巫師，巫師是不會哭泣的。」

豆腐腦聽不懂黑貓這句話的深意，但她潛意識裡覺得這句話很重要，所以豆腐腦立刻把它記在了心裡。

大門打開，推門而入的人，豆腐腦彷彿見過。當意識到那就是那天晚上的少年時，那人已經在房間里轉了一圈，他檢索著每一個籠子，因為在籠子里觀察，豆腐腦看不清他的表情，而那位少年也沒有注意這個被到硬塞到拐角里的籠子，他尋找了一遍又一遍。

豆腐腦也焦急地看著他——是像別的貓咪一樣喵喵地叫嗎？但想到這裡，豆腐腦突然有一種輕浮的自我評價——這是前所未有的羞恥感。

氣流卡在喉嚨里，豆腐腦沒有發出聲音——這是豆腐腦所說不出來的滋味。

「殿，殿下——您在尋找什麼？您這樣讓我們——」

「滾出去，我讓你們進來了嗎？」

少年脾氣很大，而衛兵也唯唯諾諾地退出房間。但是少年沒有離開房間，而是再次尋找了一遍，彷彿十分確信自己要尋找的東西就在這裡。

豆腐腦心頭突生一計，她走到尚在入睡的琥珀身旁，死死咬住她的後腿肉。原本精神比較脆弱的琥珀被這一下，立刻驚醒、驚叫起來。這個叫聲雖然引起了其他籠子里貓咪的不安和低吟，但少年還是被琥珀的慘叫聲吸引過來。

而豆腐腦則踱步到籠子邊，豆腐腦看清了少年的容貌——四目相對的瞬間，豆腐腦很擔心少年沒有認出自己。

少年在思考，他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心情，這沉思的模樣讓豆腐腦心跳加速，豆腐腦知道這不是害怕——而是另一種心情。

時間過得很慢，豆腐腦難以保持這種姿勢，但豆腐腦還是鼓起勇氣地盯著少年看。豆腐腦的靈性讓少年都為之一振，少年更加確信了，「女士，今晚我可以佔用您的時間嗎？哨聲鳴三聲后，在宮殿北門。」

少年說完，繼續盯著豆腐腦，他希望得到豆腐腦的回應。而豆腐腦不知道該如何回應他，因為她不知道人類的話會如何表達。是點頭嗎？

「我蠢透了，竟然會相信這種事情嗎？」少年開始動搖，豆腐腦在情急之中連忙點頭，可能是因為點頭的幅度過大，讓看到這一幕的少年忍俊不禁。少年沒有在豆腐腦面前發出聲音，而是用袖子遮住了嘴巴。

隨著一聲輕咳，少年摘下頭冠，低頭行禮，「我會等待您到午夜。」

少年離去后，豆腐腦回頭看琥珀的狀況，而琥珀早已躲在籠子的拐角，她瞪著漂亮的大眼睛直視豆腐腦。

「是時候對我說真話了吧，後輩。」

黑貓早已走到她身旁，黑貓眼神如刀刃一般，讓豆腐腦躲避不開。「你曾經說過你能猜出人類在想什麼，我看不僅僅是這種程度，你能和人類交流嗎？」

「嗯，前輩。這是真的，這彷彿是與生俱來的能力，我可以理解人類的話語，並轉換成我可以理解的文字。」

「我可以理解，你繼續說。」

「你相信人類嗎，前輩？」豆腐腦以同樣不苟言笑的姿態應對黑貓。

「我能猜出百之一二，僅此而已，我很難相信他們。你想說什麼，後輩？」

「前輩，我能猜出十之八九，我可以理解他們在想什麼，所以我相信人類，我可能已經失去了作為貓的尊嚴。」

「尊嚴只是強加給自己，無用的東西。後輩，你要面臨什麼？你選擇了什麼？」

「我會赴約，今晚的約會，即使這樣會讓人類懷疑我，即使那個邀約者可能……並不是一個善良的人。即使，我很討厭人類，我對人類深惡痛絕！」

「你想得到什麼？」

「我不知道。」豆腐腦低下了頭，她知道……那是難以啟齒的心情。

「你喜歡人類嗎？」

「不，恰恰相反，我……我恨人類。是他們給貓咪帶來了災難，兩個月來每當想起那天晚上的噩夢，我都對人類這個存在恨之入骨。前輩，但我不明白，本應該是人類的敵人，我卻對他產生了希望，我希望他可以改變我對人類的看法……大概吧。」

「我不信神學，而我仍會在這裡預言，你選了一條最危險的道路，後輩。你本可以安穩地生活下去，你曾經說過，『安穩地生活下去』，這就是你的願望。在此時，你迷失了自我。這道門，跨過則不可能回頭。」

「我明白，我有預感，前輩。因此，這次是道別。」

「道別不宜過早，我希望你可以悔悟。而且在你真正要走之前，我還有臨別贈禮。」

說完后，黑貓回到自己最喜歡的角落。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太多，黑貓就算每天都思考，也難以推算出來前因後果。他知道豆腐腦不會等待，她一定已經離去，因此自己根本沒有抬頭，而是看著籠子一側的外面，從這個角度可以看到窗外。

黑貓不喜歡那麼廣闊的空間，黑貓重視智慧，他瞧不起那群神學家和那些只會爭搶食物的低俗貓咪。黑貓只需要這麼一個小環境讓他去思考事情，他就可以很高興。

太陽落山了，黑貓嘆息一聲，彷彿還有什麼事情忘記去做，他爬起身來。

「您醒了，前輩？」

「不，我沒有睡。」裝作鎮定的黑貓抬起眼皮看看豆腐腦，豆腐腦就在他身邊坐著。

「我這就要走了。」

「嗯？我說過要給你臨別贈禮是嗎？」

「是的前輩，我想時刻想起前輩的話——」

「不，不是那種贈禮。後輩，既然你守約，或者說有勇氣等到現在，我想送你一句話。」黑貓湊到豆腐腦身邊，這讓豆腐腦全神貫注，豆腐腦甚至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你並非只有一條路，你也並非只有一個終點。」

「我會銘記的。」豆腐腦似懂非懂，她瞅瞅還在睡覺的琥珀，「前輩，記得替我向琥珀道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