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切入點的選擇
武漢天河機場是國際機場,不是長治那小場子能比的,那叫一個宏大。陳天戈走出機場時斜陽映著機場候機大廳玻璃牆反射到弧頂,分裂成無數個夕陽,晶瑩閃亮。飄著的圓弧車道包圍著間隔規則的常綠樹木,貼地整齊的草坪彷彿成了裝點,樹木和草地已分不清那個才是主那個才是次,分派的和諧順暢。
陳天戈把風衣順長的摺疊,隨意的搭在左手前臂,離騷包就差一副墨鏡。不是他特意如此,雙肩包真不適合他這歲數,又是商務正裝(他自己這樣定義的),即便再顯得年輕也是奔五的大叔了,只能拖著個行李箱,實在懶得也不好在機場把衣服放進去。看著也不是就他一人如此做派也就放心了。從二十幾年前下山,幾次被人當土包子就養成這習慣,總是不經意學著他人的行為舉止。淡了十五年都沒定下來。即便每年都外出,也沒有那點跟不上時代,也沒有什麼格格不入卻無法改變養成的習慣,說是習慣更傾向於強迫行為。他特行獨立,卻很臭屁的跟圓真說特行獨立的是心性,生活在這個時代就該適應並順應時代。真不知道他特了那個行獨了什麼立。圓真說他選擇俗世修行本身就是糾結的思維,舍是不舍融也不融,放不下脫不開,只能做個俗不俗道不道的真俗人假道士。當時他自動過濾了,還反擊了圓真,卻攔不住這樣的結論時不時撩撥他去究竟。
「中南花園酒店」。陳天戈噻著純正正統的湖北話跟計程車司機說。說完才覺得多餘,這已經不是十五年前了,每年流竄的人比總人口多幾倍,誰會在意你是不是本地人。現代的交通和信息渠道已經到了忽略距離的程度,欺生是已經快被忘記並淘汰的詞語。
「大哥本地人?怎麼住賓館?」
活該!錯誤的時間使用了錯誤的策略將自己放置於被動局面。若是師父年少時犯這樣的錯誤是可以原諒的,像他這樣被兩個國民黨老兵油子調教小二十年,自己又混了七八年還這樣的確羞愧。
「老家是本地的,出去好多年了,回來想說想聽的還是鄉音啊!」司機磕巴的普通話讓他不得不回到正規的交流途徑上來。很不客氣的撒著嚴絲合縫的謊話,心裡卻決定以後外出不再跟隨旅行團了,那怕是豪華團也不跟了。本來還想旅行團除了導遊還能有個艷遇,怎麼多年除了把自己裝套子里成了個傻逼沒一點長進。
「大哥,我不是本地人」
看著司機拘謹的態勢陳天戈也再懶得扯了。含糊的「嗯」一聲就沒音了。
這次有點倉促,在飛機上他就反省了。圓真的佛音唱俗調配合馮立萱事件的突然性打破了多年的平靜。毫無防備的心境被連擊突襲致使支離破碎,處事的方式和態度偏離了軌道,本就沒有頭緒的線團若胡亂的抓著會促使混亂加重。坐車時出口的湖北話本就是心底不踏實的表現,無從入手才下意識的用了拙劣的方式。
一路飛來陳天戈也想了馮立萱入獄他怎麼會沒注意到。七八年前應該是跟那個準備陪著自己混吃等死的奢侈娘們兒折騰的時間。
「臭女人誤我!」
人總是看不到自身的毛病卻拿自己應該享受的標準去苛求他人。陳天戈根本沒想過活這四十多年一直是被人照料。一直踅摸一個能適應自己的伴兒搭夥,卻從來不曾想去找個合適的自己去適應她搭伴兒。
「要真是想通了或許那個敗家娘們兒還真能陪著自己混吃等死?」陳天戈搖搖頭,不知是否認這個結論,還是無奈於自我。
陳天戈不了解現在錦成集團的產業布局,但知道錦成是有酒店投資的,所以他選擇了一個十六年前就存在屬於總後經營的酒店。他不知道十六年前他待過的幾個月錦成產業中有多少認識他的員工,有多少現在繼續為錦成服務。畢竟當初趙三叔領著他看遍了錦成的產業,炫耀也好,暗示也罷都只是那時的態度。雖然七八年前馮立萱出事自己的置之不理讓老趙家以為自己被封口或者自己放棄了當初的誓言,或者以為自己做了道士抑或自己已經非命。即便如此,他還是謹慎的盡量去避免過早接觸錦成的人。特別是根本弄不清來龍去脈之前。
陳天戈找不到原因,從昨天看到馮立萱出事的新聞就一直沒把老趙家往好處想。也許是師父講述時祖師爺對三叔的評價左右了自己,也許是馮家三代接連糟糕的境遇讓自己心生疑惑,也或許是當年自己待過的那幾個月那種不踏實一直擱在心底。總則心裡憂憂著沒停。
「希望是自己陰暗了,是自己多想了!師父的責任我扛了,誓言我還記得。保全情義、保全性命、保全家當。」
「師父出家,無兒無女;馮家三代,接連出事。只有入門最遲祖師爺最不放心的趙錦成真正的功成名就,千秋萬代了。」
「趙三叔,千萬別做的真過了!祖師爺的手段繼承下來的只有我。即便是法制時代我也不是不能悄沒聲息的滅你全家!」
陳天戈心裡是發著狠,默念著給自己鼓勁打氣的借口。他也不知道到了那步是不是真的能狠了心下了手。他能感覺到師父對這兩個兄弟的情感。一生顛沛流離,即便傷病纏身仍然手把手教會自己所有他學到的祖師爺技藝,希望自己能化解他一生的牽絆。
陳天戈是替師父踐行誓言,自然出發點應該基於師父的情感。最終怎樣處置真不好說。
到酒店后陳天戈住了個商務套,不是他不愧對自己去享受奢侈,糟踐那幾個錢,是覺得需要怎麼個談事待客的場所。
「孟建軍、杜仲浦希望你們還承當初的情,也希望你們能幫點忙。」陳天戈沒想著一來就接觸當事人。很多事從旁邊入手要容易,也相對能得到公正的線索和證據,特別是混在灰色地帶的蛇鼠。
1999年,南京夫子廟。
陳天戈下山後每到一個城市都會去古玩市場轉悠,師父說二叔當初在祥寶齋做夥計,對這行熟悉,最有可能會做這行。祖師爺又特別鍾愛玉,三兄弟要說鑒玉玩玉的水平師父不比二叔差,過手的玉器師父也因為跟祖師爺最早接觸最多,就是出去變賣也是師父經的最多,自然受騙也最多受訓受指教也最多。最後死裡逃生仍然留著十來八塊的上好玉雕,都是小而精緻便於攜帶的。
陳天戈遇到同行一般都冷眼旁觀,就如當時那幾個生瓜蛋子沒開始前。祖師爺嚴禁後輩從這行當,但手藝卻傳下來了,依然是頂尖。看著拿不穩刀的手,劃開皮包的力度沒有巧勁兒,單純憑力量就知道這孫子不專業。還是醫學用手術刀和鑷子,有傳承用這個會被祖師爺揍個半死,盜門的名聲讓這群外行給敗壞了。
果不其然,讓給發現了。按照行規「功不成身退,主不究也還」這時候歸還事主調頭撤場才對,可仗著團伙和生料(外地人)開始「硬扒」了。這尼瑪還是手藝嗎?純粹成搶劫了。陳天戈本著維護盜門名聲的心思上去把七八個借偷盜名行搶劫事兒的二八貨放倒,讓他們滾時還不忘告訴他們回去多練練手藝再出山,別丟小偷的臉。都是語重心長的真話,沒有嘲笑的意思。
事主把陳天戈當作見義勇為的高士,硬拉著吃喝,這就是孟建軍和杜仲浦。更不料這倆人是到夫子廟倒騰玉器,飯後拖拽著陳天戈不放,說是沒有謝到位,其實就是忽悠個保鏢。看著他倆手裡挎的背上背的,誰都想著做一場,就差喊一聲:我有錢!琢磨著自己也是轉悠玉器就順勢應下了。
南京七八天,該去的地兒都去了,陳天戈沒落一絲二叔三叔的線索倒是真正做了幾天保鏢。臨了了盤點貨陳天戈也湊過去看他們收拾的破爛玩意兒,還真讓他們逮著好物件了。當時陳天戈糾結了很久,看著倆憨貨真有心佔便宜吃了。一是自己不缺,下山七八年專門跑這門道,再隨便也收拾不少;二是這倆憨貨真心是個爽利人,所謂仗義屠狗輩就是這樣的。
「這是仔料,不是山料,是真舊不是做舊」
「小哥是同行?」
「過手多了」。緊接著陳天戈就稀里嘩啦的把自己收拾的一件件丟出來讓他們見識。
老杜沒再多話,直接甩一萬塊,嘴裡還不停的道謝。
然後陳天戈就陪著他倆來了武漢。在接觸錦成集團時告訴他倆離開武漢了,同時把自己收拾的挑揀了幾個剩下的都勻給了老杜。
就這點交情,不知道能不能用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