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道聽途說
武漢古玩市場門臉特像長治工人文化宮,出檐似乎是琉璃瓦坡出來的,就那麼幾截,牆面的白瓷磚搭配黃瓦真有點不倫不類的視覺效果。陳天戈堅決的認為金瓦還是配紅牆,那怕是長磚灰牆也不會有混搭的感覺,最起碼不會給人跨世紀湊合的印象。看著這門臉就不由的想象一個穿著什麼范思哲、阿瑪尼頭頂頂戴花翎的紳士,當然得把「武漢收藏品市場」那個白底黑字的牌匾視作拐棍。
陳天戈今天換了一件短夾克,不收腰不過臀的那種,顏色還是湛藍色。韓版休閑裝是帥,就是耷拉到大腿的下擺坐行不隨便。飛機上他就多次伸手到屁股下面去拉平下擺,動動屁股都擔心壓皺了不好看。那就裝逼時穿穿,平時穿純粹是受罪。今天還斜背一包,是不是真皮不清楚,賣主是強調了真皮還是什麼幾層皮。顏色也是湛藍的,看過箱包店裡總把不同色彩的包跟顏色接近的模特畫畫一起搭,他覺得這該是合適的搭配。包屬於軟皮不定型的那種,大小適中,往裡塞十來八萬看不出來,也不顯得鼓鼓囊囊。這身打扮真適合古玩市場,一看就是肥羊。
不是周末和節假日的古玩市場略顯冷清,本來這行也不是靠流量靠的是肥羊,院子里地攤也沒擺,倒是可以邁大步走路,不用擔心一抬腿就碰著慈禧的尿盆兒和乾隆的痰盂兒,也不會一落腳就踩了齊白石的蝦徐悲鴻的馬。
杜仲浦的玉器鋪子原來就在一樓,兩間開的門市,一口開了雙扇的仿古門,一口幾乎落地的軒窗也有鏤空的纏枝喜鵲,記不太清了,反正都千篇一律,不看名字不記排行純粹找不到。
記得名字叫「集玉閣」,進門左手第三家,門開第七口。陳天戈抬頭卻發現集玉閣的門牌掛在了第八口,還是那類的雙扇門只是挪了位置,原來的門變窗了。看著像是盤了旁邊的鋪子耍大買賣了。
「杜老闆在嗎?」古玩店夥計可沒有招呼人的習慣,你溜一上午看一天不開口也沒人跟你鼓吹。陳天戈只好自己開口。
「老闆您出貨?」
「不是,我是你老闆的朋友」
「誰是我朋友還問我在不在?誰呀?」杜仲浦來鋪子里也是隔三差五的,掙錢還真不靠店的破爛,正經物件都私下交流。今天順便過來晃一趟,一是沒啥緊要的事,二是不定時給夥計上上弦。從右邊靠里的那個像垂花門樣子的裡間磨出來,左手摩挲著一串珠子,右手扣端著紫砂壺,估計跨那道門前剛呲溜一口茶,喊出的聲音還帶著水氣。
陳天戈不明白這憨貨幹嘛把四合院的垂花門放屋子裡面,就那樣微笑的看著老杜,十五六年了再見著還是有點小波動。
「你是…小哥?是陳小哥?」杜仲浦流暢的把左手的串很自然的就退到了手腕,右手的紫砂壺也順便放門邊的仿古方桌上,遠遠的就伸出雙手,步調也不由的加快。
陳天戈也緊趕幾步。說不感動是假的,不深的交情時隔多年還有這份熱情勁兒,能不能幫忙先不說,就憑這份熱情見一面就沒有虧著。
「杜老闆生意興隆啊」
「你噁心你老哥?」
握著的雙手使勁搖晃幾下,兩人隨口說著突然都笑了。老杜還拍拍陳天戈的肩膀,看那手的的動作是想擁抱來著,估計想到什麼噁心或者尷尬的畫面就停下了。陳天戈肩膀順勢遞進,左手輕扣老杜左肘微微下拉杜仲浦就撲向他,右手順勢繞過老杜肩膀。兩人就抱一起了。杜仲浦明顯愣了一下,隨即就緊緊的抱了,能感覺到他很用勁兒。
說起來他們的交道也就不到倆月,僅限於從夫子廟認識到回武漢陳天戈聽說錦成集團。沒想著十五六年了,老杜能激動的樣子不像近六十歲的老頭,倒像是二十歲的毛頭小子。
「今天來鋪子里是真對了,若不碰上我陳兄弟估計不會再來了」
這次還真不是,陳天戈這次總是要找到他們倆的。老杜這樣想陳天戈也就笑笑。
「走,先進去喝茶,我給老孟打電話。前段老孟拉縴走了寶還提起兄弟你。那可是漢八刀,雖然玉質扯淡也算是虧了一筆。」
「行,您老哥定。我隨你」
「老哥的鋪子大了吧?就是你當初看出的那塊仔料,老哥我留了幾年,加上你老弟的那批貨,哥哥我就盤下旁邊的鋪子了。感謝的話說多少也不夠,也不多說了,再說矯情。知道你老弟不爽這個」。
沒一會兒,真沒一會兒。孟建軍就來了,在門口就呼喊陳兄弟陳兄弟的。
一上午啜著茶,聽著老哥倆掰扯些虧了賺了走寶撿漏的故事。陳天戈也有點恍惚,覺得自己是不是應該適當的出來溫溫那些快被遺忘了算路人也算朋友的交情。陳天戈沒說幾句,實說了自己沒做事就混吃等死了。反正在他倆看來陳天戈是神秘的,身手好,眼勁兒准,為人仗義隨便做哪行也能過舒坦了。
「老哥,認識不認識剛出來的姐們兒?就這兩年的,第二女子監獄,不是那種短期的,三五年以上近期出來的。」陳天戈不習慣有話藏著掖著,能熬到飯桌上有個半飽肚也算是沒破壞相見的熱情勁兒,更何況面對的都是爽快人,再瞅機會說出來就擱心思了。那樣誰也不舒服。
「兄弟是需要她們做事?盡量還是別用,那些娘們兒多少不講情義,有奶便是娘的是多數。」老孟倒也不客氣,總以為陳天戈走的道不該有多正經。杜仲浦也看著陳天戈有點迷糊,他覺得陳天戈沒必要下水,憑手藝行走堂堂正正,就是適當帶點色也別染黑。
「不是,兄弟我想接觸一下馮立萱,有些陳年舊事了解一下,沒有接觸的理由和渠道。聽說她剛出來,七八年待裡面看是不是有跟她熟悉的,套個線索。」
「錦成集團那個?」
「那個層次的咱還真沒打過交道。聽說老趙董喜愛玉器,去世都七八年了。我闖名頭還是因為你那批貨,那時候老趙董已經躺床上了。」
「趙錦成死了?」
「嗯,要活著得有90歲了」
陳天戈後面走神了,就是搭茬也心不在焉的。或許他早想到趙錦成死了,可聽到后的心情卻沒有自己單純的想這件事那樣平靜。恍惚中知道老孟答應給探探路,恍惚中自己甩給了老孟五萬塊,恍惚著道別又恍惚著回到酒店。老兄弟仨都死了。師父多年軍旅,舊傷纏身,即便底子牢穩也沒熬多久。二叔死於非命,聰慧的頭腦沒逃脫社會動蕩的波及。趙錦成算是壽終正寢,也死了。
陳天戈一下午躺在床上,就盯著天花板,腦子裡來回翻騰,說不清理不明那些誓言,簡單的字面,複雜的意味,背後應該的守護。竄出來師父的表情,陳述祖師爺交代時的語氣,含糊其辭的簡練總結。他心裡根本沒有個準確的概念。
三天後的晚上老孟老杜提著小菜和一瓶竹葉青。知道陳天戈喝不了曲酒,也不好這口,他倆這幾年幾乎算戒掉了,身體配不起來,都奔六的年紀了。帶著酒也就是應個景,畢竟酒店房間里喝茶不具備那個條件。喝酒就沒那麼多講究了。
「兄弟,老哥說話可能你不愛聽。但還是得說。」
「您說」
「錦成的事最好還是別摻和。聽說馮立萱出事有點蹊蹺,她出事兩年不到打官司的那個公司就被錦成收了。還聽說錦成起家是當初賊王馮迪留下的底子,當初馮迪嚴打被槍斃了,他媳婦沒聽說過,馮立萱應該是他女兒。這也是後來小姑娘工作沒幾年就做了老總,畢竟是人家的家業。後來錦成就全姓了趙。豪門恩怨呀。兄弟,摻和進去落不了好。」
「這幾天我側面打聽了,各種說法都有。多數還是跟老杜說的意思差不多。」
「先看能不能接觸馮立萱吧。我要說跟他們沒瓜葛你們也不信,這事說來話長。其實我跟馮家、趙家都有關係,是老輩兒的事。我也不想摻和,還非得摻和。」
「你跟他兩家都有關係?」
「嗯,馮迪、趙仁鋒、趙仁銳和我是一輩兒;馮立萱算我子侄輩;老趙董就是趙錦成算我叔伯輩。」
「你…你們……。沒看出老弟你有公子爺的氣派呀?分的少吧?你該不是想著聯絡馮立萱奪權吧?怎麼想怎麼覺得這事玄乎。老杜你說呢?」
「別扯淡了。多給兄弟收集點有用的信息吧。」
「沒你們想的那麼玄乎,我也沒什麼分的多少的事兒,這都是老輩順下來的輩分。你倆也知道當初跟你倆是第一次來武漢,也是那時候知道了他們跟我的關係。」陳天戈沒往深的說,只是淺顯的說個大概。讓人幫忙得給個理由,最起碼不能讓人覺得往溝裡帶,有淵源就說明不是謀財害命。省得瞎猜這是做什麼大買賣。
隨後哥倆就講述了很多很雜總結性的故事,沒有細節卻都影射著豪門恩怨。不關乎真相,純粹是人們心理趨向。人們不會簡單的相信人性的純潔,面對財富誰也無法坦然,即便是再小的風聲,也可以通過臆想掀起滔天巨浪。故事結論傾向很亂,甚至於有傳奇性質,所有存在的社會現象都能把馮立萱套進去演繹。自然就有了馮立萱上大學就被趙仁鋒包養的說法,也有了趙仁鋒和趙立明爭奪馮立萱,更甚者是馮立萱都成了趙錦成小妾外室生養的女兒。
又過了幾天,老孟送過來幾張紙,能有的信息算是都有了。就差馮立萱愛穿什麼色的內褲了,真叫個全乎。不得不感嘆女人天生的的八卦心裡。老孟硬是還回來兩萬,他說就聯繫了十幾個,本來幾百就行,串了幾串中間人所以花費多了點。很覺得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