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自我懷疑

換了造型，湯悅也沒急著從空調房裡出去，外面的溫度實在是有些高，帶妝吃不消，而且她出汗以後特別容易瘦，現在的體型也只是勉強符合角色，其實應該再圓潤一點才是最好的狀態。

劇本和本子已經被助理幫忙帶過來了，湯悅找了個地方坐下，把自己剛才拍戲的經過、情緒、理解全部記錄了下來，然後才重新翻開劇本研究要和譚林陽的下一場戲。

譚林陽這場的造型並不複雜，估計是這兩場圍觀得不爽了，一向會提前來片場的譚林陽今天差不多是踩著點過來的。

因為，譚林陽的踩點，兩人也就沒有了能夠對戲的時間，助理已經提前給湯悅準備了補充體力的東西，開機以來譚林陽拍的時間就沒有低於過一個半小時的，助理實在是擔心湯悅被連累。

湯悅敢接這個本子自然是有她的依仗的，人物關係里，飾演男主的譚林陽為了大義不得不利用雖然是敵對陣營但對此一無所知的女主，並且女主在得知了真相后理解了他的大義，認可這份大義的同時也為此而犧牲了，女主死亡的時候男主心裡的愧疚和虧欠激發到頂點，但並沒有任何的愛意產生，男主的心中只有大義。

所以，男主的愧疚和虧欠大致可分為兩層，一層女主作為被他利用的無辜的人，無關性別的一種愧疚與虧欠，另一層是對於自己無法回應女主感情的虧欠。

從開始到最後，男女主之間就只有女主明晃晃的單箭頭。

這樣的情緒邏輯是湯悅想要的，表演難度基本被完全放在了她身上，譚林陽幾乎不用怎麼調整情緒，只要他是一個還有良心的人，看到她的臉以後就不可能不會想到小葉，想到小葉以後這種愧疚虧欠的情緒就不可能出不來。

湯悅沒有談過戀愛，但演的戀愛橋段並不讓人齣戲，之前也有兩個劇內CP差點起了水花，但營銷BGCP是公認的對女方更有利，兩方人氣相較又是她倒貼，所以男方就更不樂意了。

她這邊沒有任何的戲外營業，男方團隊又刻意壓了熱度，磕糖的CP粉找不到點，過了段時間對劇的感情散了自然而然地就投入其他有售後的CP里，將她拋之腦後了。

演這些角色的時候，湯悅腦中會浮現很多戀愛中不同時期的人的臉，很多是小葉和她一起出去玩的時候記錄的，小葉對情緒的把控很厲害，兩人一起的時候對迎面而來的路人的情緒判斷從來就沒有出過錯。

而她則是更擅長邏輯方面的東西，在情緒上的東西還是經過了小葉持續的開導啟發才慢慢提升的，所以小葉那時候跟她開過玩笑，說她以後要是能拿獎，一定要分一半的獎盃給她，雖然自己當不了演員，但能當半個影后也算此生不負了。

雖然當時她沒說話，但心裡其實是認可小葉的前半句的，如果她以後在演員這條路上能有什麼成就的話，一定有一半甚至是更多的部分是歸功於小葉的。

其實這個人物角色，代入小葉的狀態時最合適的，奈何和她搭戲的人是譚林陽，如果她真的按照小葉的狀態去了，譚林陽可能會給所有等著吃瓜的群眾表演一個當場發瘋吧。

邱導給他們講戲的時候對湯悅只是點了幾句，重點在於對譚林陽的各種細化到不能再細化的演技指導上，如果現在的特效先進到了演員不用露臉也能完整地扣出一張臉的話，邱導可能就會自己上場把譚林陽替下去了。

過了兩遍走位，確認譚林陽沒有任何問題后，邱導這才一步三回頭地回到了監視器旁邊。

導演助理適時遞上了手機，邱導看過後重新進行了自己絕不放鬆標準的心理建設后，正式開始了本場戲的拍攝。

湯悅幾乎是瞬間就找到了情緒的點切了進去，譚林陽的情緒果然不對，湯悅皺了皺眉，在導演喊咔之前調整了自己的站位，讓機器拍不到自己的嘴型，遠遠地對譚林陽做了個口型。

「還我。」

然後她自然地走位進場，說出了角色的台詞。

譚林陽的記憶沒什麼問題，接個詞還是能做到的，這場戲也就這麼慢慢地被順下來了。

邱導坐在監視前面難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一伸手又把助理手裡拿著的手機拿過來看了一眼，然後再挪開手機繼續對著監視器。

他對屏幕里兩人的畫面的評價和之前沒有差別，發現這點后，邱導差點老淚縱橫，他一生中做的最錯的事情就是接了這部戲，現在搭上的不止是他的口碑，還有他的鑒賞能力。

這可是譚林陽啊，他怎麼能給他一條過？是不是他高估了自己，其實這兩天的荼毒已經讓他精神失常了，只是他自己沒有察覺而已，不然怎麼解釋譚林陽返工的時間一次比一次短？

這條拍完，邱導喊了咔，也沒說要不要重拍，也沒把兩個人叫過來說什麼，而是慢慢踱步離開了監視器，自己點了根煙。

在這一根煙的時間裡，邱導回顧了自己的整個導演生涯，最後憂傷地嘆了口氣，在這裡結束或許也不是什麼壞事吧，雖然最後留下來的這部作品不夠好，但是隨著時光的流逝，人們提起他應該更多的會被想起的是當年的那些經典，頂多就是這兩年被罵得慘一點。

兒子沒有進這個圈子的意思，做翻譯做得挺開心的，自己的身體也慢慢變差了，老婆更是不止一次讓自己早點退休，這次之後，是該規劃結束了。

想通一后，邱導把煙蒂扔進了垃圾桶，重新坐回了監視器前，讓再來一條。

湯悅對於要重來這事沒有一點意外，譚林陽的情緒轉變是在她還沒進入鏡頭的時候開始的，而一開始譚林陽應該是在想別的什麼事情，產生這樣的情緒並不合理，她其實也就是試試這個方法是不是管用而已。

正常的情緒邏輯應當是在她說完台詞后，譚林陽從自己的思考中抽離，看見她的同時再進行情緒轉變，換做別的導演剛才那條可能讓後期好好做做就完了，但邱導肯定是會再要求重來的。

所以，她收拾好情緒，投入了第二次的拍攝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