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三 種族標籤
「琳琳，你好。」靄青有陣子沒見到琳琳，感覺她精神狀態不佳。
「琳達杜布爾森。」麗穎卻是拿琳琳的英文姓名一本正經地調侃。
琳琳朝麗穎翻了翻白眼，「我護照上的名字，你嫉妒啊？」轉向靄青，「你咋有閑功夫？」
「瞧你這話說的，」麗穎搶著回答，「有孩子就不能社交了？」
「差不多。」琳琳坐下來，「靄青不是辭職在家做主婦嗎？」
「孩子小的時候，我覺得孩子為重，」靄青實話實說，「現在我還真在考慮回到職場。」
「哪兒那麼容易！」
「你又何必，又不差錢。」
見琳琳和麗穎同時反對，靄青笑了笑，「在家悶傻了，接觸社會唄。」
「哈哈，」琳琳指著麗穎，「那她不是更傻？」
「哎，我不是那個意思，」靄青有些尷尬，無意中傷人。
「你少挑事兒，」麗穎嗤了一聲，拍了拍靄青，「我知道你不是，嘿，琳達，我是我家的執行總監，財務總監，市場總監，計劃總監，還是我家的電工，水暖工，大廚，品酒師，比哪個公司差？」
「那叫生活常識，」琳琳也嗤了一聲，很不服氣的樣子，「你自己的家你不管誰管？」
「我仨兒子，靄青她兒女雙全，跟你沒孩子不一樣，不是一個級別。」
「我啊，跟你們不能比，」靄青打斷兩人的爭執，「麗穎交際多，百安那個圈子都是政客，比公司里的人際關係複雜多了。琳琳你有過自己的店，這兩年在國內也很厲害，伱給領事館活動做的糕點都上新聞了。」
「還有這事？」麗穎來了興趣，「我咋不知道？哪個領事館？」
「成都，我媽退休回老家，我就是回去照顧我媽的。」
「你成都人啊？怪不得喜歡吃辣。」
「琳琳你是孝女，阿姨有你在身邊陪伴，也是有福了。」靄青嘆口氣，「我恐怕沒法做到。」父母年事已高，弟弟靄輝雖然在國內，但在深圳，也照顧不到。將來怎麼辦，靄青還沒想好。
「我也沒辦法，」琳琳哼了一下，「我妹在新加坡，單親媽媽，回不去，只好我唄。」
「沒想過接阿姨到這邊來養老？」
「她和艾瑞克不對眼，再說，這邊醫療這麼貴，我負擔不起。」
「你家老公不錯啦，」麗穎伸出兩根手指，「分居兩年，也行？」
靄青在桌下踢了她一腳。
琳琳倒不在意，「可不，啥都得再重新協調。昨天去超市，他挑他的食物，我找我的，結賬的時候都沒付我的，連搭夥過日子都不是了。」
靄青和麗穎對看了一眼，不知道怎麼接茬兒，她和喬治也是各管各自的錢，以前她工作有工資，每月往共同賬號里存錢，支付日常開銷，喬治工資高，都是貢獻大頭。現在她不工作了，全部開銷由喬治一個人負擔。
琳琳現在沒有工作，又七病八歪的，靄青看著她，又不好意思細問，「吃飯倒是花不了多少錢，房貸，車貸，」
「沒錯，沒錯，吃飯沒多少錢，」麗穎的興趣在別處，「琳達，你們分居兩年，真沒事兒？」
「你想啥？好著呢。我們剛給他奶奶慶生，九十六啦。」
「哇，長壽啊。杜布爾森，這是哪兒的姓氏？」
「北歐，他家祖上是挪威丹麥那一帶來的。」
「家裡有沒有海盜？」麗穎笑著眨了眨眼。
維京人是北歐海盜，一千多年前曾經在歐洲大陸英倫各島搶掠。
「切，百安家是剪羊毛的呢。」琳琳撇了撇嘴。
麗穎的老公百安的祖上是英國人。靄青見琳琳和麗穎都朝自己這邊看過來，連忙擺手，「喬治是法國種，他家幹嘛的，我沒問過，估計他也不知道，沒準兒是葡萄園的農民。」
「就是嘛，咱們在這裡瞎八卦，人家自己不在乎，有的血統雜的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了。」
「得，咱仨誰也別樂誰，琳達你什麼情況不知道，你和老公分居也生不出來，我和靄青的孩子都是，呃，就是你說的雜種。」
「哎喲，別說的那麼難聽粗魯吧，叫混血多好聽。」
「還不是一碼事，我都不在乎，你滋扭啥？」
「你不在乎叫自己兒子雜種，你看靄青笑的多不自然。」
「我可不是，」靄青不知道說啥。
麗穎瞪了琳琳一眼，「靄青，你兒子可真是可愛，一點都不像，」
「不像雜種？」
「好啦好啦，越說越不象話，打住。」
「嘿，不是你挑起來的嗎？非得問哪兒的姓氏，貼種族標籤。」
「別逗了，白男還什麼種族標籤。」
「你說也是哈，黑人是AA，AfricanAmerican非裔，咱們是AA，AisianAmerican亞裔，他們是White，就這麼簡單，白人？他咋不說是EA，EuropeanAmerican歐裔呢？」
「這就是歧視。回家好好教育教育你家那位。」
「哈哈，彼此彼此。」
三人尬笑一番，正好點的菜上桌了，關注點到了吃上。
這是一家阿富汗餐廳，麗穎和靄青常來，琳琳是第一次，「這裡的烤肉串Kebab最棒，」麗穎向琳琳推薦，「這個，一串羊肉，一串雞肉，只管點，靄青請客。」
琳琳皺了皺眉，「羊肉啊，膻不膻？」
「不膻，特別好吃。」
「好吃你咋不點？你那是啥？」
「琳達杜布爾森，你這人咋這麼矯情？」麗穎雙手抱在胸前，「我還騙你不成？再說了，多點一樣不是也為給你嘗嘗？」
「哦，」琳琳伸手捏了一下麗穎的臉頰，「你這麼疼我？」
「去！」麗穎沒提防琳琳會動手，揉了揉自己的臉，「還啰嗦啥？快點吧。」
靄青看著她倆一來一去的拌嘴，彷彿回到多年前上學時三人合租地下室的日子，「沒想到咱們三個都到了灣區，前世修來的緣分，」她舉起茶杯，「願我們永遠都是好朋友。」
「還不錯，」琳琳吃了一口羊肉，「我以為阿富汗是用手抓著吃的野蠻人，個個都是恐怖分子呢。」
「偏見。」麗穎橫了琳琳一眼，「人家老老實實開餐館的生意人，十幾年了，別跟老土似的，是個阿拉伯人就是壞人。」
「跟我玩政治正確？你被百安洗腦啦。」
沒等麗穎回答，靄青把她的菜肴推給琳琳，「你嘗嘗，這是菠菜燉羊肉，既沒有羊膻味，也沒有菠菜的苦澀味。」
琳琳舀了一小勺，「嗯，這個好吃。」說著又舀一大勺。
「嘿，拿你的肉串來換。」麗穎心痛地看著自己的菜被舀走一半，便要和琳琳交換。
「麗穎，我的給你。」
「就是，剛才還說疼我，讓我多吃，要不要我再掐你一把。」
「你敢！」麗穎捂住臉蛋。
靄青像以前一樣，一手拉住一個，「快吃吧，涼了就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