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偶遇
在房裡整理了幾天的賬目，紀靈余還是決定去鋪子里看看。
翰錦庄在京畿南處的古道上，自離國元年起就交通發達，一直是京畿重道，自古都是兵家必爭之地。不過近幾朝來，歷代君主都注重和鄰國重修舊好，百年來都四海昇平，戰火漸息。大家也就開始將這條古道作為開展經營的好地方，慢慢的就發展起來了。
不過終歸是古道重地，這裡的商鋪的地契大多還是掌握在朝廷之手，名下登記的哪個不是重臣望族，尋常人等是拿不上這裡的地契的。想到這，紀靈余不禁愕然了，既然如此，四姨娘一個普通女子怎麼會有翰錦莊裡的鋪子。
根據前世的了解所知，這位素未謀面的四姨娘並無任何背景，是一個普通農戶家的女兒，因長得好看被送進相府作姨娘，抵了三年的地租。四姨娘的家的莊子是相府名下的，在這片土地上生活，自然是每年要向主人家上交地租的。但四姨娘的爹天生身子骨弱，常年咳個不停，家裡的積蓄早就拿去治病了，哪有什麼錢繳納租金。無奈之下，只得是將四姨娘送進了相府。好在四姨娘模樣得了紀耀光的眼，將她從丫鬟抬房升做了姨娘。
「大小姐，到了。」感受到馬車輕微一頓，簾外桂嬤嬤的聲音傳了進來。
紀靈余回過神，伸手撩起一角帘子，看向車外，人頭攢動。原來不知不覺中，竟已經到了。
鋪子在莊子的北門一塊的街尾，乍看上去不怎麼起眼，但這進進出出的人卻是許多。想來這家鋪子的名聲算的上響亮了。
馬車在鋪子前停了下來，月童替紀靈余絞起帘子，伸手去扶她。車旁的月雨已是早已放好了杌子，讓紀靈余踩著下來。
今日出行，紀靈余沒有帶芸兒，而是挑了前些日子紀老夫人安排的月童、月雨。
當初剛入府的時候，紀老夫人就派了四個丫鬟到明渠院做事，除了今日的月童、月雨，當日一起過來的還有採薇、采荷兩個丫頭。這幾個丫鬟年紀都相仿，相差都不大，最大的也就不過採薇，今年才十四歲，最小的便是月童了，今日十一。
當時這幾人紀靈余當時也只是安排了她們做了三等丫頭，不過後來桂嬤嬤特意找紀靈余談過此事，她思考了幾日也是想通了，終歸是不可能只靠芸兒一人，到時候怕是分身乏術，若是可信之人，未必不能提拔。
「嬤嬤，這個就是咱們府上的鋪子嗎？」月童年紀小，玩心大，是所有丫頭裡最不怕桂嬤嬤的。
桂嬤嬤先是皺著眉瞪了她一眼，見她仍是一副眉開眼笑，沒心沒肺的模樣還是沒繃住，「大小姐還沒問，你這個冒失丫頭倒是急的很。」說著，先是看向紀靈余，見她臉上並無一絲不悅之色，還是面帶喜色的回答了月童，「這墨染軒這個名字還是當時相爺提的匾額呢。」
紀靈余聽了抬頭，果不其然，門粱正中央懸了一塊方方正正的牌匾，鑲著暗色鍍金的金絲花邊。牌匾上「墨染軒」三個大字看起來倒是氣勢磅礴，遒勁有力。紀耀光這人雖是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做派，寫出的字倒是很有風骨。
進了鋪子，發現店裡上下都是忙的不可開交，顧客也是來往不斷。生意果然是好。紀靈狐在鋪子里轉了一圈，也沒有人過去招待她，應該是當她是尋常買主了。
終於，一個夥計上前，笑眯眯的問道：「小姐可是要買布？」說著還不等紀靈余回答，便滔滔不絕的介紹起來，「看來您是第一次來我們店裡，小店裡的布料都是從......」說著靠近了一點。
「薛成呢？」桂嬤嬤上前擋住他的視線，瞪著眼睛問道。桂嬤嬤向來嚴厲，偏加上她長相偏向中性，生氣的時候看著確實讓人心有餘悸。
「掌柜的？」那夥計先是被她嚇了一跳，而後又是不開心的覷了桂嬤嬤一眼，」客官是買布還是不買？」
紀靈余瞧著他稍稍不耐煩的神色，頗覺可笑，「若是買該當如何，不買又該當如何。」
那夥計耷拉著眼皮，語氣有些不屑，「若是買掏錢就是了，不買，」說著做了個手勢，「門就在那，您請便。」說著便打算轉身離開，嘴裡還嘟囔著，「也不看看這是哪裡，真當我們掌柜的是想見就能見的。」
月童聽著，一雙眼頓時瞪圓，怒氣不已：「大膽!「，說著上前怒斥道，「你可知你眼前站的人是什麼身份？」
那夥計懶懶地抬手揮了揮，並不想搭理她。
「你~~」月童氣的差點上前動手。這小丫頭，年紀不大，氣性卻是很大的。
「罷了。」紀靈余開口制止了月童，語氣淡淡地道：「既然薛掌柜不在，我們便晚點再來吧。」
那夥計冷哼了一聲，給了紀靈餘一個算你識相的表情。
紀靈余不予理會，只是平靜地轉身離開。
出了墨染軒，月童忍不住問紀靈余，「大小姐，方才~~」
「你是想問我方才為何隱忍不發。」紀靈余並未停下腳步，仍是一直往前走著。
「嗯。」月童聽了，忙不迭地點頭。
「閻王意見，小鬼難纏。」紀靈余慢慢的為她解釋，「方才在店裡來往的客人絡繹不絕，你可曾見到一個掌事的在。」
想了想，月童與月雨二人搖頭。確實是沒有看見一個掌事的。
「這便說明，整個店裡並沒有一個掌事的在，薛成想來也是不在店裡的。」紀靈余想了想，「估計一時半會，薛成是不會回店裡。與其在這裡乾等，與些不相干的人圖費口舌，不如出去轉轉。」
她說完便是含笑的看著月童與月雨二人。
月童聽完就激動不已，「小姐，小姐，奴婢知道東街有一家非常有名的酒樓，叫鼎聚德，聽說最近新出了一道醉仙鴨，味道好極了。「說完不知覺就露出了嚮往的神情，一副小饞貓的模樣。
紀靈余見罷，忍俊不禁地掩唇微笑，「難得出府一趟，想去便去吧。」
回到丞相府也有一段時日了，自己每個月都會按例發放月銀。之前一倒也不用那些個直都未出府，也用不上。這兩個丫頭年紀都尚淺，心思還很單純，倒也用不上那些個籠絡人心的手段。
見紀靈余許可，月童高興地拍手叫好，拉著月雨就往鼎聚德的方向沖，都有點將紀靈余與桂嬤嬤甩在身後的趨勢了。
桂嬤嬤見狀，原還想呵斥兩人，卻是被紀靈余制止了，「嬤嬤不必上心，且隨她們去吧，無妨。」
「大小姐體諒，月童這小妮子年紀尚淺，入府不過半載，規矩還是不全，瘋起來當真是什麼都忘了。等回去老奴定當好生調教。」桂嬤嬤口中雖是埋怨著，但句句都是向著月童的。
「也就是這樣心思單純的人才會真心待人好，惹人疼愛。」紀靈余不以為意的笑著看向桂嬤嬤，「嬤嬤不也是打心底里喜歡這丫頭。「
桂嬤嬤笑著點頭，「這丫頭生的是討人喜歡。」
不知不覺便已經到了鼎聚德，這家酒樓分一二樓。一樓來往的都是尋常食客，二樓便是雅間了。紀靈餘一行人等皆是女子，便是選了二樓靠北的雅間。
進了雅間才知道，這間房臨街而坐，推開窗便可看到對街的風景，倒是頗有意味。
今日紀靈余並未打算拘著二人，進店就讓二人自行點菜了。她對吃食這一塊向來不挑。
坐著也是無聊，看看街景倒也不錯，這般想著，紀靈余便是推開了窗。
看著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聽著此起彼伏的叫賣聲，紀靈余突然是沒了什麼興趣，便是打算轉身回去坐著了。卻不成想，一側身，便是看見了一雙眼睛，透著戲謔的眼神。
紀靈余定定的看著這雙眼睛下的容顏，不由得心頭一緊。
顧蘭笙!
他怎麼會在這裡?